夜深人靜,月色清涼如水,遠處的荷花池里傳來陣陣蛙鳴,空氣飄著淡淡的荷香,這樣靜謐美好的夏夜,是她記憶中最後的幸福。
她在蛙鳴聲中睡得香甜,夢里有花,有樹,有陽光,還有她的無諸哥哥。
一陣嘈雜的人聲將她吵醒,她揉著朦朧的睡眼從竹床上爬起來,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努力踮起腳尖想拉開門閂。可惜她還那麼小,只有六歲,小小的手臂根本夠不到門閂。
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近了,她有點著急,乳母依然躺在東壁牆下的竹榻上睡得深沉,她光著腳丫跑過去,用力將乳母搖醒。
乳母驚恐地將她摟在懷中,然而還來不及跑出門去,一群侍衛粗暴地將門撞開,火光烈烈的火把將屋子照得通明。火把映在她盈盈的眸子中,灼傷了她的童年,她驚恐地轉過頭去,不敢直視那些凶神惡煞的侍衛,將頭深深埋在乳母懷中。
然後,她和乳母都被帶到了一處陰冷潮濕的地牢里,在那方逼仄狹窄的地牢里,她看到了她的母親、她的嬸嬸、她的姨娘,還有家中其他女眷。
一堆女人擠在一起,一個個驚恐萬分,有的睜著大眼楮茫然不所措,早已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有的低聲抽泣著,幽幽咽咽,瘦削的肩膀瑟瑟發抖;有幾個年紀稍大點的僕婦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怨天尤人,呼屈喊冤。
她和十歲的哥哥一起被娘親緊緊摟在懷中,她看到娘親潔白如玉的手不住地發抖。她抬起頭,看到娘親一副失神的模樣,花容失色,容顏慘淡。
她輕輕地喚著娘親,娘親這才低下頭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來告訴她莫怕,莫怕,直到這時候,她才忽然感覺到害怕,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娘親的眼淚亦撲簌簌掉下來,摟著她低聲抽泣著。
透過朦朧的淚眼,她看到她的哥哥,當年十歲的白凌,緊咬著潔白的牙齒,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倔強地不肯哭出來。
這是她記憶中最後的哥哥,十歲的哥哥,懂事的哥哥。
第二天,她的哥哥被兩個侍衛從女牢里押走了,說是要去隔壁的房間里和祖父、父親他們呆在一起,听候發落。
她不知道听候發落是什麼意思。
半個月後,她們終于從牢里放了出來,可是早已失去了家,失去了許多親人。據說,皇上下旨將他們家的男人盡數處斬,而女眷全都貶為賤民,成為官婢。
皇上下旨?
皇上是她姑母的丈夫,是她無諸哥哥的父親,是個英俊和善的男人,怎麼會將他們白家趕盡殺絕呢?
原來,竟是那個皇上听信了他們白家密謀造反的讒言,再加上蹊蹺離奇地從他們白府里搜出了一大堆用于鍛造武器的生鐵,皇上龍顏大怒,下令將白家的人全數押入天牢。
第二天,禁衛軍又離奇地從白貴妃,也就是她姑母的寢殿里搜出了人形布偶,而那布偶上赫然寫著皇上的生辰八字,布偶的胸口上扎著一根銀針!
皇上又一次信了白貴妃為了扶持白家,為了讓王世子趙無諸早日登上王位而詛咒皇上的讒言,又一次龍顏大怒,將白貴妃關押于冷宮,廢去趙無諸王世子的封號。
這便是故事的始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