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彼往矣,楊柳依依,今彼來思,雨雪霏霏。
多年以後,程靈芝依然記得那個濃霧彌漫的早晨,道路兩旁的柳樹剛抽出女敕綠的新芽,一條條柔軟如絲絛,春風裁出的綠絲絛。
腳下的石板路濕漉漉的,晨露未,路旁一朵朵淡藍色的野雛菊沾了露水,微微低垂著頭,顯得那般嬌羞。
娘緊緊牽著她的手,哥哥沉默地走在前面,然而,他的腳步顯得那麼猶豫而沉重,顯然是因為心中依依不舍的離情別意。
程靈芝並不知道離別在即,反倒因為這春天早晨清新的空氣和難得一見的濃霧而歡喜異常,她覺得這縹緲的晨霧彷如仙境,而她就是置身仙境的仙女,因此腳步輕快地跟在哥哥身後。
那一年,程靈芝七歲,程幾希十二歲。
母子三人各懷心事,終于走到了村口那株老榕樹下,一個的中年男子已等在那里。
「幾希,來,快見過師父。」程母微笑著對程幾希介紹眼前的中年男子,「往後,你可要跟著師父好好學,學得一身好武藝,將來才能保護娘和妹妹。」
程幾希轉過臉來,眼中含著薄薄的淚水,一臉不舍地低低問道︰「娘孩兒可不可以不走?孩兒舍不得離開您」
說著,眼中晶瑩的淚水一顆顆滑落,一張小嘴撅得老高,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
程母強忍著眼中的淚水,逼自己狠下心來做一個嚴母。俗話說「嚴父慈母」,如今,兒子已經沒有了父親,她在當一名慈母的同時,還必須扮演起「嚴父」的角色。
「不可以!」程母逼自己冷下臉來,厲聲道,「從今天起,你就要跟著師父好好學功夫,不學得一身好武藝,你就不要回來見我!」
見到母親「生氣」了,這個十二歲小男孩懂事地收起臉上的不舍和委屈,眼中還噙著淚水,卻極力做出一副懂事的模樣,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孩兒一定會努力練功,學得一身好武藝,將來會好好保護娘和妹妹!」
程母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然而,欣慰背後,更多的卻是心疼和不舍。若非逼不得已,她又怎麼忍心將年幼的兒子送進深山里?
半個月前,家里突然闖進了幾個窮凶極惡的官兵,說是要抓逃犯,把兩間簡陋的屋子里里外外搜尋了一遍,然而,家里除了他們母子三人,再也沒有其他人。
在此之前,宮里那個嬤嬤似乎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似的,早已偷偷將程靈芝帶走,藏了起來。
沒有找到所謂的「逃犯」,那幾個官兵二話不說就將程父抓走了。三天後,程父的尸體被兩個官兵連夜抬回來,早已是遍體鱗傷,慘不忍睹。
那兩個官兵無視他們母子倆戰戰兢兢渾身發抖的模樣,又將那兩間破屋子又翻尋了一遍,直到確認再也沒有其他人的時候,才空手而歸。
草草葬了程父後,程家母子倆搬了家,來到這個閉塞遙遠的小山村,而程靈芝也被那個嬤嬤送來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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