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心里有事兒的安如寶雞叫第一聲的時候,就睜開眼楮,小心翼翼將宋初枕在肩上的腦袋挪到枕頭上,輕聲輕腳的爬起來,穿上衣服,就跑到了廚房。
秦風因昨日太累了,果然還沒起來做早飯。安如寶微微一笑,轉身跑到庫房,將放了骨頭的罐子揭開,拿出一塊凍成一坨的骨頭,將蓋子蓋好,又跑回廚房。
廚房水缸里的水還有不少,安如寶也不忙著挑水,先用菜刀將水缸里的冰層切開,舀出幾瓢水倒在鍋里,然後點著火,慢慢加熱,直到鍋里的水有些燙手,他舀出一些倒在盆里,將骨頭洗洗干淨,方將那凍成一坨的骨頭整個放到水中,繼續加熱。
水汽在廚房里逐漸彌漫,安如寶不時戳戳鍋里的骨頭,現骨頭已經開凍,水面上漸漸飄起一層油脂和血沫,骨頭也煮的白,趕忙將骨頭自鍋中撈起,放到菜板上。
把鍋里的水淘出來,提到後院倒在菜園里,拿起放在灶旁的斧子,用水洗干淨,安如寶開始艱難的將那些骨頭剁成段。說是艱難,畢竟他現在的身體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孩兒,細胳膊細腿,著實沒有力氣,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堪堪砍斷了一小段,讓他十分沮喪。是不切開又不行,畢竟骨頭里的骨髓是好東西。
正在他鼓足力氣想要再接再厲,宋初揉著眼楮,走進廚房,看到他動作又笨拙又無力,輕笑一聲走過去,拿過斧子,道︰「你要切成啥樣的,我來。」
安如寶回頭看他,打量了一番對方比自己矮了半個腦袋的個頭,瘦了一圈的身材,笑道︰「小初你別鬧了,斧子不是好玩兒的東西,小心砍了你自己,你幫著添添火看看灶,斧子給我,我自己來就行了。」
宋初見安如寶看不起自己,冷哼一聲,一手把他推開,舉起斧子就往骨頭上剁。安如寶嚇了一跳,怕他傷了自己,定楮一看,在他眼里堅硬無比的骨頭,宋初一斧下去,竟整整齊齊的被砍成兩段。
安如寶更沮喪了。訕訕的收回手,道︰「那個只要砍成一段段的就行,不用太小,就……就跟我之前砍的差不多就行。」
宋初點點頭,表示知道,繼續用斧頭剁剩下的骨頭,安如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表情怎麼看怎麼透著股愉悅。
有個有暴力傾向,又武力值爆表的夫郎,安如寶亞歷山大,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暗暗誓一定要多喝些骨頭湯,好趕緊長高長壯,
將鍋刷干淨,又倒上水,開始將灶里的火燒旺,等宋初將骨頭剁完,安如寶指揮他把骨頭全部放到鍋里,自己則切了姜蒜花椒等扔進去,蓋上鍋蓋,開始熬湯。
很快骨頭湯特有的香氣從鍋里飄出來,宋初抽抽鼻子,咽了咽口水道︰「還……還要做啥?」安如寶看著他雙眼死死盯著鍋的饞樣兒,想著初初見他時,他故作老成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心中得意,表面上則十分正經的道︰「你去活些面,我們今日早飯就做些面條吧。」
宋初點點頭,跑去和面,眼楮還是時不時的瞄向冒著香氣的大鍋,圓圓的眼楮閃閃亮。安如寶實在撐不住了,走過去捏捏了他的鼻子,笑道︰「過會兒就能吃了,你要喜歡待會兒就多吃幾碗。」
宋初瞪他一眼,賭氣低頭一心一意的和面,骨頭湯的味道實在太誘人,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偷瞄,安如寶不再逗他,在一旁偷笑。
秦風走進廚房時,整個廚房都充滿了骨頭湯的香氣,他一進門,就被這濃郁的香氣吸引了,問安如寶道︰「你這是在做甚麼?好香啊。」
安如寶笑道︰「我在熬骨頭湯,過會兒用它煮面條,听說好吃了。」秦風听說是在熬骨頭,挑了挑眉毛,揭開鍋蓋看了看,現里面煮的真是那些沒有肉的骨頭,此時那湯經過長時間大火熬煮,已經泛白,秦風忍不住深吸了一口,驚訝道︰「沒想到那些沒有用的骨頭煮出來這麼香,用這個湯煮面一定非常好吃。」
宋初的面團正好活好,秦風接過手來,開始 面切面條,動作比往常多了幾分急切。安如寶看在眼里,輕輕笑出聲來,引來秦風和宋初兩個大大的白眼。
吃早飯時,全家人都被骨頭湯的味道征服了,尤其里面的骨髓,吃起來讓人欲罷不能,結果是全家人都吃撐了,還有些意猶未盡。
安如玉拍拍鼓鼓的小肚子,裝模作樣的長嘆一聲,道︰「真是好好吃啊,這麼好吃的東西要是能每天吃就好了。」說著,大眼楮咕嚕嚕地不住的在秦風身上轉。秦風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笑著戳戳他的小腦門,道︰「小吃貨,就知道吃。再好吃的東西,每天吃也會吃膩的,小笨蛋。」安如玉沒能達到自己的目的,還被罵了小笨蛋,心里郁悶,撅著嘴直往秦風身上扭,大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氣勢。宋亦在一旁實在看不過,拉過他耳邊悄聲道︰「你忘了安良讓咱們今天早點去,他要帶咱們去一個好玩兒的地方,再不走就晚了。」
安良自上一次婚宴與安如玉和宋亦和解後,一直和他們玩在一起。安良比他們大,又是孩子王,也最會玩,安如玉和宋亦很快以他馬首是瞻。安如玉經宋亦一提,也記起這件事。他心思直,立刻忘了耍賴的事兒,急急忙忙的和宋亦跑回屋里穿上大衣,兩個人手拉著手跑了。
臨近年節,秦風也不再拘著他們,就由他們去了。
安軒和安如寶吃完早飯就去倉房裝稻谷,年節的一個月不興動石碾,這一個多月要吃的米都要在年節前準備好,這樣一來,幾乎家家都要碾米,石碾有限,村民們就抓鬮決定順序輪流來碾,今天正好輪到安軒家。
左右家中有馬,爺倆個足足裝了三袋稻谷,安如寶讓安軒牽著馬先去,一頭鑽進廚房……
宋初和秦風正在廚房收拾碗筷,安如寶進門便問秦風道︰「阿麼,昨天買來的大蒜放到哪里了?」秦風被他一問,也想起來安如寶讓他多買的二斤大蒜。他之前以為安如寶是喜歡吃才讓他多買一些,如今看他急匆匆的樣子又不太像,心中疑惑,道︰「我放在碗櫥的最下層了,你這這一大早的找大蒜干甚麼?」
安如寶嘿嘿一笑道︰「我看集上也沒啥青菜,見大蒜挺新鮮的,就想著生生看,看能不能生些新鮮青菜出來。」說著從碗櫥最下層拿出一條蒜辮來。他前世不是生在大蒜產地,第一次見到這種蒜辮的時候,感覺非常新奇。如今再看一次,那種新奇感絲毫不減。
蒜辮是一斤一條,一條十幾個,安如寶從上邊撿蒜瓣飽滿,根須茂密的摘下四頭,又將剩下的放了回去。
雖說秦風自小家境豐裕,安家也曾算是大戶人家,冬日里除了白菜蘿卜,也是很少能吃到別的青菜,更別說家境貧寒的宋初,听安如寶說要試著在冬日里生青菜,兩人都有些懷疑,也有些好奇,瞪大眼楮看著他忙活,想要看看他怎麼生。
安如寶挑好大蒜後,又跑進庫房一陣翻找,在角落里找到幾個有些破爛的木匣。這些木匣大小不一,本來是盛放小物件用的,搬家時不小心壓壞了,才會被扔在角落。安如寶挑挑揀揀半天,拿了兩個還算齊整的,拆掉上面的蓋子,出了庫房。
用水將木匣沖洗干淨,安如寶又拿著鐵杴和土筐去後園挖土。冬天挖土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他家離後山近,園中大多也是沙土,土質疏松,凍得不嚴,他用的也不多,只堪堪挖了一筐,用手將凍到一起的土坷垃捏碎,在兩個木匣里鋪了差不多五指深。
之後,安如寶拿過一頭大蒜,左看右看,想了想,猶疑著放到木匣中,大頭朝下埋好,又想了想,起身從缸里舀出一瓢冷水倒在木匣里,直到水稍稍漫過大蒜根部,才停下手將木匣放到一邊,拿過另一頭,將蒜瓣一瓣瓣地掰下來,鋪到第二個木匣里,同第一個一樣,澆了水,放到一邊。
秦風和宋初在一旁看的一頭霧水,見他似已忙完,剛要問,就听安如寶道︰「阿麼,給我找兩個盤子來,要深一點兒的。」
秦風把到嘴邊的問題咽下,轉身去櫥櫃里拿來兩個中等大小的盤子遞給他,看他又掰了一捧蒜瓣,放到盤子中一個挨一個的鋪好,又在另一個盤子里放好一頭完整的,對秦風和宋初道︰「阿麼和小初幫忙將找兩個匣子和盤子搬到屋里去。」說著,他雙手捧著一個木匣走出廚房。
秦風和宋初一個捧著匣子,一個雙手拿著兩個盤子跟在他後面走到西屋里面的臥室。
到了屋里,安如寶將自己和秦風手中的木匣放到地上,宋初手里的盤子則被要求放到了桌子上。等東西都被放好,安如寶又跑回廚房端來清水,溫了溫,倒在兩個盤子里,長吁了一口氣,道︰「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
秦風這才有機會問道︰「這樣行麼?把大蒜這麼放著,就能生出菜來?」安如寶看看自家阿麼,又看看一旁同樣滿含疑惑看著自己的小夫郎,笑道︰「我也就是試試,反正生不好也就白搭幾頭蒜,生好了我們冬日就有蒜薹吃了。」
秦風和宋初互看一樣,秦風問道︰「蒜薹是甚麼?」安如寶一愣。他前世家在北方農村,他小時候家鄉還很落後,一到冬天跟這里一樣只能吃些白菜蘿卜、酸菜干菜,為了能吃到新鮮的青菜,一些人家就用買來的大蒜生一些蒜薹來吃,他母親就沒少生過,後來隨著生活越來越好,冬日里能吃到的東西越來越多,從那之後,就再沒見家里生過了。
時間過去太久,具體步驟安如寶也記的不甚清晰,他之所以用了土生和水生兩種方法,每個還只放了一頭大蒜,就是看看到底哪種方法正確。如果確實能生出蒜薹,以後的冬日家里就會多樣青菜。不過,他從來沒想到這里的人居然不知道甚麼是蒜薹,又一想,也有能是叫法不一樣,就道︰「蒜薹也叫蒜苗,你們看這里,」他指著蒜瓣上面的小芽,「就是從這里生出來的。」
宋初還是一頭霧水,他從小只吃自家地里長出來的菜,從未吃過蒜苗,也沒見過。倒是秦風恍然大悟道︰「原來是蒜苗啊,蒜薹,嗯,這名字比確實比蒜苗好听多了,蒜苗我吃過,挺好吃的,這樣真的能生出來麼?」
旁邊的宋初也表示出同樣的擔憂。安如寶笑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看這蒜頭上有蒜芽,就想著反正咱家屋子暖和,把它們放到屋里再經常澆澆水,說不準能生出來。」
秦風想了想,覺得自家小爺兒說的有些道理。反正只是幾頭蒜頭的事兒,孩子們愛鼓搗就隨他,要是真被他鼓搗出蒜苗,家里多了能吃的青菜也是好事。想到這兒,秦風捏捏安如寶的臉蛋,笑道︰「也不知道你這腦袋里裝了多少稀奇古怪的念頭。你愛折騰隨你,要是真生出蒜苗……蒜薹來,阿麼給你炒蒜薹雞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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