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初在外面買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藥品,又草草吃過晚飯後便直接回到酒店。洗完澡,他穿著睡衣走出來,一邊擦著頭一邊走到沙邊坐下。
軟綿的沙是正對著落地窗,他沒開大燈,開著床頭的小燈,此刻屋里有些暈黃、朦朧。窗外頭頂的半輪月躲在雲層後面,像一個羞澀的小姑娘;從23樓望下去,夜晚的b市繁華一片,燈光閃爍,照亮了半空漆黑的夜色,顯得朦朧而迷人。
濕漉漉的絲黏在他白皙光潔的額頭,烏黑的碎滴著水落在肩膀和手臂上,鼻翼間還有些許水珠,許是剛洗完澡,眼眸漆黑明亮得驚人,眼角的淤青已經沒之前那麼紅腫,消了許多,卻還是掩藏不住受傷的痕跡。精致的五官,輪廓深刻,他就這樣坐著一動不動,像一尊靜止的雕塑。
心中不听默念著一個名字。
夏默。
夏默……
默默……
突然听到有人敲門,他側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站起身走過去打開門。
夏塵穿著一件白色襯衣,沒打領帶,黑色西褲已經有些皺褶,西裝外套月兌下來搭在臂彎里,一派正然,眉宇間有淡淡的疲憊,卻也掩飾不住他的俊逸。
顧雲初有些意外,但終是請了他進來。
夏塵看了看他住的地方,和自己的套內房沒什麼區別。『**言*情**』將外套扔在沙椅背上,走到前邊坐下,先印入眼底的是b市最繁華階段的夜景,美不勝收,感覺像一切都被自己握住手中。
顧雲初從酒櫃里拿出一瓶上好的紅酒和兩個杯子才走回沙邊坐下,打開酒塞,倒了兩杯,其中遞給夏塵。
「不錯。」夏塵抿了一口,點頭贊道。
「難得被你稱贊一回。」
「你把我想得太挑剔了。」
顧雲初笑了笑,沒說話。
「我後天回c市。」夏塵抬起深邃的眼眸看了看他。
顧雲初依舊沒說話,而是低頭看著手中的紅酒在杯中流光溢彩,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點頭,「嗯,一路順風。」
許是他的沉默令夏塵有些意外。剛結束一個國際企業的宴會就直接回了酒店,走到房間門口時憂然想到有個人跟他同一酒店,原本就覺得他臨時來b市就有點不對勁,就算是顧老爺子的傳喚也不會讓他眼角受傷,索性叫來助理去打听了一下顧雲初的房間號。
他盯著他的傷口瞟了一眼,「顧老爺子這一次倒是氣得不輕。」
顧雲初莞爾,知道他指的是眼角的傷口,無意識伸手踫了一下,有點疼。心下那股壓抑感又涌了上來。
見他情緒低落,夏塵也不說什麼。倆人都沉默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已是半夜,依稀看到些許的燈光在黑夜中消失。
夏塵像是想起了什麼,隨口一提,「你父親回來了。」這事兒夏塵也是在宴會上听合作伙伴提到的。一開始也是不太相信,听那些人說顧誠這一次回來是為了家事。
顧雲初顯然也是沒想到,轉頭看著他,像是為了印證倆人心中的疑慮,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倆人都側頭看著茶幾上的來電顯示——父親,均是一愣。
夏塵是一個有修為的人,不會當面偷听別人的話,顧雲初還沒接起來,他已經站在沙邊拿起外套說了一句︰「告辭。」便走了出去。
電話被那邊掛斷了,五秒之後又響了起來。
顧雲初終是無奈,接過手機。
「雲初。」
那邊先聲奪人,嗓音嚴謹、深沉。
「爸。」
「我和你媽媽明天到b市,你晚上七點到大宅來。」
「……」顧雲初沉默不語。
「你大伯已經告訴我今天的事,有什麼問題等我們回來再說。」
「好。」
顧誠「嗯」了一聲,然後電話就換了個人接,那邊傳來萬婕齡溫然的聲音︰「雲初,我是媽媽。」
顧雲初唇邊綻出一抹微笑,「媽,你們身體都好嗎?」
「我和你爸爸很好,你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按時吃飯,別老是忙到忘了。一天三餐都很重要。」
縱然是顧雲初,听到自己母親這麼溫柔的關懷也有些不忍,心里的思念瞬間就飄到了母親身邊。
「好,我知道。」
「我听你大伯說你爺爺打了你啊?」
「沒有的事。」他想都不想的立刻否決,假使萬婕齡知道他受傷,必定會跟爺爺吵一架。
「你這孩子又這樣,有什麼事都不跟我們說。」萬婕齡埋怨著他,又到底是心疼他,聲音軟了下來,「傷口怎麼樣?疼不疼?搽藥了嗎?你爸爸知道也不問候你一下,到底是媽媽生的,知道心疼你。」
顧雲初還沒開口,就听到父親的聲音,听不清說了些什麼,但听到萬婕齡的埋怨和心疼都從電話里傳過來,「你懂什麼呀,顧誠我告訴你,他也是你兒子,你就不能偶爾溫柔的問問他的情況嗎?老是這麼嚴厲!」
黑夜將顧雲初的背影拉得很長,他坐在沙上,听著父母在那麼溫馨的吵鬧,心里有一絲澀然。不知過了多久,就听到父親冷然威嚴的嗓音傳入耳洞里,「好了,自己早點休息。明晚七點記得過去。」
嚓。
掛了電話,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楮,卻不小心踫到傷口,蹙眉睜開眼看著自己縴長的指尖在夜色中靜止。玻璃上反印出他另一個虛幻的他,更像是一個懸坐在半空的孤獨人類。
顧雲初,你何以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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