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服了藥,一整天也沒吃什麼。直等到傍晚,才見雪煙慢慢的往自己院子這邊走來。雪煙的情緒不高,眼楮也有點紅紅的。
若離裝作沒有看見,只是親熱的招呼雪煙︰「雪煙姑娘到里面坐。」隨後又吩咐秀兒去斟茶。「今天早上的事情多謝雪煙姑娘告知,否則,不光是初娘,只怕連我和秀兒也清白難保。我讓秀兒請你來,就是想跟你道個謝!」
雪煙這才緩過神來,連聲說不敢。若離卻仍然請她坐下。
「若離小姐嚴重了,我也只是听老爺的吩咐過來支會一聲。今天老爺還夸獎小姐應變極快,堪當大任呢!」雪煙和和氣氣的說,「老爺說初娘要是被砍手留下,日後必然心生怨恨,還不如送去官府。小姐小小年紀能明白這個道理,老爺他很滿意。」
若離不是這麼想的,她可接受不了砍手這個懲罰。自己的概念里,就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人被判死刑,那也是要一槍斃命的。哪有砍個手剁個腳這麼殘忍的刑罰。就算是陌生人也一樣,更何況是自己身邊的人。不過她還是順著雪煙的話說下去︰「只是可憐了初娘,她才教導了我幾天,就被打發出去了,以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是啊,這件事情誰不是心知肚明,夫人的心腸也太狠毒了。」雪煙憤憤不平道。她來這里之前才被刁嬤嬤訓斥過,自然是一身怨氣。
「娘親她許是有什麼難處吧,她並不是想要整治初娘,她只是一直不喜歡我而已……」若離有些落寞,「我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一直不得娘親歡喜」。
雪煙看著若離難過,小聲的偷偷告訴若離︰「若離小姐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夫人所出了吧,夫人多年無子,只把一個若露捧在手心。哪里容得下別人分寵。你要是強過若露,得了老爺喜愛,夫人當然會不喜歡。」
听雪煙這口氣,她大概也以為自己是外室的女兒。若離點點頭︰「我听初娘說過一些,並不知道實情是怎樣的。可是就算我不是娘親嫡出,誰家沒有三妻四妾,各房子女。難道別人家其他房的子女都要像我這樣小心度日?」
若離的抱怨正對了雪煙的胃口︰「夫人的確太善妒了些,咱們府里這樣冷冷清清,真沒意思。」
「要是雪煙姑娘能做了姨娘,再給府里添幾個小弟弟就好了。」若離忽然曖*昧調皮的看著雪煙,「要不以後若離就偷偷的喊你姨娘。」
雪煙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竟然被若離這個十二歲的小主子調笑了。她雙頰粉紅,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若離小姐快別取笑人家了,這姨娘不姨娘的,可不是雪煙能做主的。夫人可是絕不會答應的。」
總算把話題繞到了正道上,若離今天請雪煙來正是為了這個。要趕快幫助雪煙順了名分,夫人就沒工夫一直盯著自己了。
「這事怎麼能是娘親做主呢?這當然是父親說了算的。最主要還是要你自己做主啊!」若離拉過雪煙,在她耳邊小聲的說道。
她也不怕說出什麼出格的話,反正有什麼引起懷疑的地方,若離都會說是初娘告訴她的。就好比若離現在正要教雪煙打扮。
若離將雪煙拉到妝台跟前,拿出一大堆胭脂水粉。先在雪煙白淨的臉上細細撲上一層桃花粉,雪煙的膚色立刻就白皙了兩分。然後用胭脂在手心暈開,輕輕點了點唇,剩下的淡淡抹在兩頰。又拿起淺黑色的石黛,幫著雪煙淡淡掃了眉毛。
雪煙本就生的清麗。但是因為出身低微,從沒想著要在外貌上做點功夫。現在讓若離這樣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一裝扮,連她自己也有點不敢相信。
雪煙對著杯中的水影瞧了又瞧,局促的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還是秀兒看見了,一個勁的夸獎雪煙的美貌︰「小姐這是怎麼弄的,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但又覺得美麗了很多!」
若離化的妝自然不像別人那樣濃艷,那樣只會引起男人的反感,更容易給夫人留下把柄。像這樣淡淡的似乎沒什麼改變,就是最好的效果。
「雪煙姑娘,我听初娘說過一句話,你一定用得著」若離還是一副天真模樣,「她說笑容是女人最美的妝,只要你天天臉上掛著笑,就沒人能不喜歡你!」
雪煙听完低頭琢磨了一會,輕輕揚起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多謝若離小姐,以後小姐有什麼用得著的地方,只管叫秀兒來吩咐。」
準備好這一切之後,若離眨眨眼楮說聲困了,便讓秀兒送雪煙回去。
接下來兩天里,若離都在沉默的等待著。雪煙的事情可以慢慢來,最多是自己再受幾次折磨罷了。而初娘的事情,卻再也不能拖下去了。若離在屋里轉來轉去,思考著是應該由自己去求老爺呢?還是直接找上府衙撞撞運氣。
「小姐!有個好消息!」秀兒滿面喜色的從外面撞進來,「我打听到了,初娘已經安置好了。只是要先避避風頭,不能招搖露面。」
秀兒從懷里掏出一封簡單的信遞給若離。
若離看見信上所說,憋悶在心里的渾濁之氣一掃而空。初娘的親筆信上說的清楚,府衙免了初娘的行竊之罪,還改了初娘的奴籍為良籍。懸壺堂秦掌櫃更是為她在郊外置了一套不大的小宅院並幾畝田地。
原來那秦掌櫃真的有這種能耐!若離在心里默默念了兩句上帝保佑!這件事情大大的超乎了她的意料,那掌櫃不但把初娘救出來,還給初娘還了良籍。這就說明初娘以後可以好好生活,不用再給誰家做奴做婢了!
初娘還在信上再三感謝若離,聲明自己絕不敢忘恩負義,等事情平息了仍然會回若離身邊。可是這些對若離來說並不重要。讓初娘呆在外頭也很好,這樣自己還能有一個辦事的人。如果將來有了什麼意外,也可以帶著秀兒躲出去。
自從若離從這個世界醒來,就一直活得特別窩囊,今天總算有見高興的事兒可以讓她痛快一回。
若離推開門,「秀兒,跟我出去走走。」
若離樂顛顛的在前頭走著,也不管後面的秀兒戰戰兢兢。她先是在自己的小院里轉了一圈,衣袖一揮大氣的自言自語道︰「別人的院子都有個名字,以後咱著院子就叫桃花塢!」
秀兒眯著彎彎的眼楮︰「可是小姐,這里就種了幾顆梨樹……」
若離心情好,哪會計較梨樹還是隻果樹。要不是怕嚇著秀兒,她幾乎就要哼出首歌來了。
出了自己的桃花塢,一路上風景也還不錯。若離第一次好好看看這府里的模樣。她轉了好大一圈,才知道自己所住的不過是西南邊的一個小角落。
黎老爺雖然沒有端起侯爺的架子,可這黎府實在不小。若離再往前頭走,就遇上了不少來來往往的下人,機靈點的還能給若離請個安,大多數根本就是看傻了的樣子。呆呆的注視著若離大搖大擺的在後宅亂逛。
若離也發現了這一點,她在有人的時候就收著點手腳,按著初娘教給她的那一套走路。等沒人的時候,又甩起胳膊搖頭晃腦的往前走。秀兒見若離難得這樣有精神,也不去掃興,只打起精神幫小姐盯著附近有沒有人。
照這個走法,若離很快就走到一處院牆,秀兒忙攔住她︰「小姐前頭不能去了,那是外院。外院多有男子出入,小姐尚未出閣,是不能去的。」
若離心下詫異,連詠春詩會這樣的開放聚會都能參加,卻不許女子出入外院。這表面功夫也太嚴格了。她撇撇嘴,反正安陽城的大街自己都見過了,也不稀罕一個小小的外院。
若離正要離開,卻听見一陣‘乒、啪’的清脆之聲。那聲音遠遠從外院傳來,像是什麼瓷器被摔碎的聲音。這聲音勾起了若離的好奇,她四下看看無人,貓著腰貼著牆邊的一排矮樹就溜了出去。秀兒已經來不及阻止,只好也跟在後面。
若離躲在廊下,那聲音從屋里斷斷續續的傳出。仿佛還夾雜幾聲女人的說話聲,只因為隔得太遠听不清楚。她一心想要靠近,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掩護。
若離正在著急,只听見屋里的女聲瞬間提高了八度︰「若是你非要納妾,就等我寫信稟明老夫人,請她老人家回來做主!」
「男子娶妻納妾,天經地義。你休要胡鬧!就算母親回來也不會任由黎家無後!」
若離听出這是黎夫人和老爺的聲音,自己這一趟可真沒白來。老爺和夫人是為了納妾的事情起了爭執。看樣子雪煙的事情也成了一半,這種事情一旦說開就無法阻止了。只是不知道這‘老夫人’是誰?為什麼從沒听人提起過?
若離想問問秀兒,還沒來得及開口。屋里又是幾聲脆響,緊接著傳來‘嗷嗷’的哭聲,看樣子是夫人要哭著出來了。嚇的若離扯上秀兒就往回逃,一邊逃一邊還不忘問問秀兒︰「雪煙住哪里?咱也給她送個信去。」
秀兒邊跑邊喘︰「就住孝恬堂的西廂,都在夫人眼皮底下呢!小姐你真的要去?」
「那還是算了。等你你在路上踫見她時再跟她說罷!」若離可不想這個時候跑到正院去吸引火力。「你一定要告訴雪煙,只要她沉得住氣,一切都听老爺安排,定能心想事成。」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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