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半倚在榻上,用手指摩挲著繡枕上的金線。
「瑾夫子已經到了?」
「回老夫人,已經到了。」王嬤嬤臉色不太好看,「夫人她已經安排好了,現在住在賦思閣竹樓。」
「我已經收回她掌家之權,怎麼她還能這樣自作主張?」老夫人意外的問。
「這件事情卻是奴婢的過錯了,近來府中傳言不斷。下人們都朝孝恬堂夫人那里獻殷勤去了。奴婢訓斥了他們幾次,也不大有用。」王嬤嬤頭痛的說。
老夫人抬眼奇怪道︰「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她最近不來請安,我只當她是因為刁嬤嬤出府,心里不痛快呢!究竟是什麼傳言?連你也擋不住?」
王嬤嬤斟酌了片刻,回道︰「依奴婢看,夫人她最近幾日,過得十分痛快。這傳言倒也沒什麼,老夫人還是別放在心上。」
王嬤嬤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在跟誰賭氣似的。老夫人眉梢一揚︰「還不快說!」
王嬤嬤看老夫人急了,這才開口說︰「老夫人您一再寬容夫人,夫人卻不知感恩。如今府里傳言,只說是您不敢處置夫人,是因為夫人娘家的關系。」
老夫人听了這話,冷笑一聲︰「原來竟是我的不對了!憑她娘家勢力再大,這里也是黎府!」
王嬤嬤見老夫人氣得不行,趕緊又勸︰「老夫人您也別為這個生氣傷身。只是這一回,夫人毒害雪煙月復中胎兒,卻只攆了刁嬤嬤。下人們難免會錯了意思。」
老夫人擺擺手︰「你也別哄我了,梅珊要是老老實實在院子里閉門思過,下人們又怎麼會錯意思。她分明是把我的話當了耳旁風,這是故意在我跟前耍威風呢!」
老夫人因為黎夫人的毒計,已經莫名其妙的損失了婢女柳兒。老人家本來就念舊,柳兒也是服侍了多年的。老夫人最近為這這件事情,沒少唉聲嘆氣。
可是為了公正家風,老夫人毫不猶豫就把柳兒發賣了。而對于黎夫人,卻只是讓她把刁嬤嬤送走而已。這送走可跟發賣不同,基本就等于沒有懲罰。
老夫人想著以德報怨換個家宅安寧,不想黎夫人卻利用了自己的寬容,反而興風作浪起來。
想到這里,老夫人臉色一冷︰「去跟老爺說一聲,柳梅珊不敬長輩。罰她閉門思過一月。除孝恬堂內服侍的下人,其余人都不能出入!」
老夫人的命令很快傳遍了黎府,反而倒是此時正在賦思閣里的若離幾人,對此一無所知。
若離在賦思閣里遭受了好久的冷眼。
這瑾夫子故意跟若離作對似的。這才剛來,就以「馥郁」二字為題,讓若離和若露一人作出一副繡品。
所謂‘馥郁’,無非就是形容花的芬芳香氣。如果是作詩,若離當然不會頭疼,可是這繡花……若離連一次都沒有嘗試過。
黎夫人看見若離的窘態,高興的很立刻命人抬來兩抬繡架。就坐在不遠處,冷笑的看著若離。
那邊若露的臉上,也是一臉的鄙夷。她已經開始動手布置繡線了,若離還是一臉的呆樣,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在若離的心里,針都是用來刺灸穴位的。可是眼下有黎夫人盯著,不繡是不行的。若離干脆光棍氣十足,把臉轉過去,理直氣壯的看著若露。
若露拿起針,若離也拿起針。若露穿上彩色的繡線,若離也跟著穿上彩色的繡線。若露用針線上下穿梭在白色絲綢之上,這個若離就有點不明白了。她放下手中的針,起身走到若露身後,直勾勾的看著若露怎麼繡下每一針的。
若露沉浸在自得之中,忽然覺得有人站在自己身後。嚇得大叫一聲,差點就被針尖刺到了手指。一回頭見是若離,氣的破聲大罵︰「黎若離!你個下賤胚子理我遠一點!要是害我扎到手,我要你好看!」
若露這番話罵得十分流暢,若離早就听習慣了,只當狗吠一般從不放在心上。倒是把瑾夫子嚇得一怔。
原本瑾夫子看見若離一招一式都模仿若露,還模仿的大模大樣,一點不知羞恥。竟然還走到別人身後去看,瑾夫子正想厲聲制止。卻不想還沒來得及,就被若露這一嗓子嚇倒了。
若露破口大罵,若離不過就是悻悻的退回原地。倒是瑾夫子反而不知所措的立在兩人當中。
黎夫人見場面尷尬,連忙開口解圍︰「若離!你看你把若露嚇成什麼樣了,她平時可從來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還不快點給姐姐和夫子道歉!」
若離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卻還是起身向若露和瑾夫子福了福,算是道歉。待若離行完禮之後,再無意間看見瑾夫子表情,若離差點笑出聲。
瑾夫子從來到黎府,就一直沒摘下面上白紗。但是若離還是能看出她已經被若露嚇懵了,連自己行禮她都沒有注意到似的。
這種冰雪一般的驕傲美女,幾時見識過若露這種‘大家閨秀’。再加上黎夫人這種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瑾夫子半晌反應不過來也算正常。
若離倒是有些同情她︰「若離此處有些不明白,請夫子為若離指點。」
听了若離的話,那瑾夫子這才回了神。走到若離跟前,神情木木的︰「是哪里不明白?」
若離指著一整塊白色絲緞,有幾分懊惱的說︰「我全都不明白,希望夫子能從基礎的針法教我。」
要是放在之前,若離的這番話準要引起瑾夫子的反感。只是此時,瑾夫子卻覺得若離說得似乎是真的,她奇怪的問若離︰「究竟是你不用心練習?還是你真的連基礎的針法都不會?」
「夫子听說過有人生來就會刺繡針法嗎?」若離仍然理直氣壯,「我從未學過,當然不會。」
瑾夫子這才仔細打量若離兩眼,心下不免有了另一番看法。
瑾琉在受到邀請來黎府之前,就在信中得知黎府有一個頗為難纏的庶女。黎夫人的信中寫得情真意切,說是庶女刁鑽無法管教。特別請自己來壓上一壓。可是,照現在這個情況看來。黎府庶女是否刁鑽尚未可知。倒是黎府的這位當家夫人和嫡女,實在不敢恭維。
雖說瑾琉見過很多大戶主母。她們根本就不教養庶女,還故意把庶女養的蠢笨一些。但同時她們也會把庶女養在後宅,不聞不問,到了年紀就默默許配出去。這在瑾夫子看來,都是可以理解的。
而黎夫人這種故意不教養庶女,還要讓庶女丟人的心態。瑾夫子卻不太好理解,而且仔細打量下來,這位‘刁鑽’的庶女,也並不像信中所說那樣無禮難纏。
若離說自己從未學過刺繡,就是指責黎夫人的別有用心。
黎夫人狠狠地看著若離,正要開口說話。只听見竹樓外頭傳來一個婢女的聲音︰「夫人,出事了!老爺和老夫人正在五福堂,請您這就過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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