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是人為?若離只覺得不思議。以前若離毫無還手之力時,遭遇了劫後余生,恐怕只能暗暗慶幸自己命好。如今若離早就地位穩固,誰敢這樣害她?
何況窗欞雖然沒鎖但也是緊閉著的,看著火焰的架勢,又像是從屋內桌案上燒起來的。
此時火勢已經徹底熄滅,若離四周一望反而一片漆黑。踏歌趕忙模出燭火給若離照著。
借著燭光,若離見踏歌和問月兩人都光著腳,便吩咐她二人先去穿鞋披衣。而自己則趿拉著軟鞋,踩著一地的烏黑的水漬,上前查看。
那桌案與窗欞,都是新建桃花塢時,用嶄新的木料一並打造的。好在新木料並不像干燥老朽的舊木那樣易燃,否則現在這里的情況恐怕更糟。
若離用手指戳了戳桌案,那表面已經變成一層堅硬的黑炭。被若離幾盆冷水澆下去,倒是將表面清洗干淨不少,見燒得並不嚴重。反倒是若離一直堆放在桌上的賬冊,和一些沒來得及收起的筆墨,卻是付之一炬了。
踏歌和問月這時也披了衣服趕回來︰「小姐,咱們要不要去喊人來?」
「不用!既然火已經滅了,又是深更半夜的。喊了人來頂多讓人家看咱們的狼狽。」若離始終想不通,這火究竟是怎麼燒起來的。
若離一直盯著桌案觀察,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倒是問月先現了一點端倪。
「小姐,您晚上看書時,是點了蠟的。」問月指著桌案上立著的一個被燒得焦黑的銀質燭台道︰「我替小姐掐滅了蠟燭的時候,那蠟燭還有一截呢。」
若離听聞朝燭台上看去,果然只剩下空空的銀針座子,顯得格外人。正如問月所說,如果蠟燭是早就燒完的,婢女們一般都會立刻換上新的。所以若離幾乎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尖銳鋒利的燭台座子。
「會不會是奴婢疏忽了?沒有將那燭火徹底熄滅?」問月有些忐忑,「然後火星就飄到了桌案和賬冊上?」
這燭台立得穩穩當當,又不曾倒下,哪里來的火星會飄到桌上?再說要說是踏歌忘了。若離還覺得很有能。是問月說自己會疏忽這種大事,卻實在不像。
想到這里,若離卻忽然奇怪道︰「你們兩人是怎麼回事?為何我睡時是問月守著,睡醒卻變成踏歌在跟前了?」
自從秀兒傷了之後,若離這主屋的值夜就一直是問月一人。全因為問月有時會出口規勸秀兒,若離怕秀兒不喜,所以只叫踏歌去睡秀兒隔壁,有什麼事情,也方便照顧。
問月見若離問起,剛要張嘴回答。踏歌就搶先說道︰「小姐別怪問月。這事兒是我不好!是我要跟問月調換值夜的。」
踏歌有些沮喪,她也不管地上淌著污水,就那麼朝地上一跪。跟若離先認了個錯。隨後再將事情的經過一一說明。
原來踏歌近來雖然沒有給若離值夜,卻實在比問月這個值夜的更辛苦。因為秀兒晚上常要喝水,起夜。有時又會驚夢。踏歌已經好久都沒睡一個好覺了。秀兒倒是晚上折騰累了白天接著睡,踏歌白日還要跟著若離當值。
這麼多天,踏歌實在熬不住了,便跟問月商量跑到若離這里‘躲懶’來了。
「小姐,都是我不好。要是夜里當值的是問月,她一定在火剛起頭的時候就醒了,就不會燒著這個樣兒了……」踏歌垂頭喪氣地自責到一半。話還沒說完,就忽然盯著若離的腳邊地下起楞來。
若離並不會因為婢女們私自調換值夜而責罰她們,反而覺得這事是踏歌趕上霉運了。想她在秀兒隔壁房里睡不好,到了自己這里更加睡不好。若離正想著安慰她幾句,就見踏歌盯著自己的腳邊地面猛看。
問月也現不對,只是踏歌一人是跪在地上。另外主僕二人站著。哪里知道她在看什麼?
問月用手輕輕搗了一下踏歌的肩膀︰「跟小姐說話,你什麼楞?」
別說踏歌還真就是楞了,她張著合不住的嘴,磕磕巴巴地跟若離說道︰「小……姐,那個。桌案下頭,有一截蠟燭……沒燒完的。」
她既然能看見蠟燭,那肯定是沒燒完的了。若離白了她一眼︰「起來吧,也不嫌地上髒!說話都傻兮兮的了,明天給你一天休假,讓你好好睡一覺。」
若離心想既然看見了蠟燭,那就應該是從燭台上頭掉下來的。想必真是沒放好,所以才引起了這場小火災。
還好沒叫她們嚷嚷出去,否則這兩個婢女也逃不過伺候不周的懲罰。到時候若離手上就真的無人用了。
再看跪著這踏歌,卻仍是跪著不動。
若離與問月心中奇怪,不自覺的也順著踏歌目光,彎下腰向桌案下看去。
這一看,若離與問月兩個也呆了!
難怪踏歌前言不搭後語,還傻兮兮的!這桌案下的一小截蠟燭,並不是若離屋里用的無煙紅燭,而是黎府一般下人用的白燭!
踏歌跪著向前爬了兩步,探手將桌下那截白蠟摳了出來。
三人就著燭光仔細看去,這小截蠟燭大約不到半根手指那樣長,還真就是一根外頭用的白蠟。要不是踏歌跪下,角度又剛好,恐怕還真就錯過了這樣一個重要的線索。
有了這個,這場火災就不是意外了!
這顯然就是有人趁夜,從外頭扔了一支點燃的蠟燭進來。
這個判斷十分符合現場的情況︰趁著深夜,從外面扔進一截點燃的蠟燭,這個只要精心算計過,應該都不難做到。而蠟燭點燃火災之後,反而會將它自身燒盡,這樣就以不露端倪破綻了!
好比若離燭台上的紅燭,應該就是被火燒盡的。
知道了起火的原因,若離卻不知誰這麼無聊,要作出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
要知道屋子里住的又不是死人!值夜的婢女,一般都是警醒著睡的。以防主子夜里有什麼吩咐。就像踏歌所說,如果不是她太困了,或者換成問月在這里值夜,恐怕這火勢頭剛起來,就要被撲滅的。
既然燒不死自己,那防火干嘛?難道只為了嚇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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