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煙月復痛這件事情,被婢女小山這樣一說,還真的就惹出了老夫人的怒火。
這一下即使不是林氏下的手,老夫人也要治她個見死不救的罪名了。
老夫人要是還想給林氏留一絲面子,就不會命人將她帶到添香院來。這分明是要當著雪煙的面上,狠狠打林氏的臉。
這法子雖然管用,但也不是長久之計。老夫人行事這樣急躁,實在有些出乎若離的意料。是她要是知道老夫人曾經親口警告過林氏,就不難明白眼前的情況了。
早在林氏入府時,老夫人就打開天窗說得明白,堅決不許林氏踫雪煙肚子里的這個孩子。這話甚至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只要林氏不對這個孩子下手,其他的老夫人都以盡量滿足她。這就是老夫人對林氏的底限。
老夫人其實是信任林氏的,林氏畢竟不像黎夫人,因為她還年輕,與黎老爺也相處的不錯。將來有自己的孩子只是遲早的事。所以老夫人在林氏信誓旦旦地保證之後,便相信了她。
雪煙還是出事了,黎夫人被關在孝恬堂,若露就住在老夫人眼皮底下。要說下手的不是林氏,任誰都不大相信。老夫人現在也在懊悔,自己對林氏是不是信錯了?
對面院子的門被松兒敲開,元寶探出一個腦袋。在听聞松兒傳令之後,她臉色全白,趕緊往屋子里去請自己的主子。林氏似乎也知道事情緊急,一聲令下帶了院子里所有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朝著添香院而來。
若離听見老夫人「哼」的一聲。目光冰冷地看著院中,想必是已經能看見林氏的身影了。
兩院子不過相隔幾步路而已,林氏片刻即到,這一點顯得態度極好。只是她院子中的人物實在不少,四個婆子,四個婢女。這樣的人馬跟在身後,聲勢派頭比老夫人還大些。雖然明明是老夫人下令要唱隨院所有人來。但這真一齊來了,看著反而不想听訓,倒像是示威一般。
帳子里的雪煙還在哼哼唧唧,一邊哼著疼。一邊求著老夫人給她做主!若離從屋內看見這烏泱泱一堆人,直替林氏懸心。
林氏是什麼人物?要知道老夫人還是她的婢女元寶請來的呢!她又怎會不知道雪煙的院子出事了!
林氏也不管添香院中的泥土地面被雨水澆得稀爛,人還未到廊檐之下,就雙膝一曲。直接跪在了泥地里。而她身後的婆子婢女,當然也跟著她一同跪下了。
「林氏見過老夫人,請老夫人問話。」林氏往泥地里這樣一跪。若離這懸起來的心,又落回去一半。有了這一跪,老夫人最起碼不會立時飆。這種時候,能緩上片刻,就能多辯解兩句。
「林氏。你記得答應過我什麼?」老夫人果真沒有立刻飆,「郎中已經給看過了,雪煙姨娘服錯了藥物傷了胎,你怎麼說?!」
郎中已走,若離本該從屏風後出來。老夫人就這麼直接審起了案子。這個時候再跑出去也太突兀。若離只好繼續在後面旁听。
只听林氏用她一貫軟糯的聲音答道︰「林氏林阮絕無加害雪煙姨娘,蒼天為證,如有半句虛言謊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說得十分輕軟,卻也十分認真。老夫人要質問她的話直接卡在喉嚨里,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若離也覺得林氏真是個妙人,且不說是非對錯。她一開口就是這麼有分量的一條毒誓。讓人不信也難。若離對她這種不拖泥帶水的行事作風十分欣賞,心中更覺得此時並非林氏作風,恐怕真的另有蹊蹺。
老夫人恐怕心中也有些嘀咕,審案子當然不能憑感覺,還是要一步一步地問下去。
「你和你院子里的人,有給雪煙送過什麼?吃過什麼?」老夫人掃過院中跪著的每一個人。最終還是將目光落在林氏的臉上。
「從來沒有,我早就吩咐過下人,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踏入添香院半步。」林氏毫不退縮。
林氏這話說的很真,若離也覺得這才是符合邏輯的。畢竟現在得寵的是林氏,她完全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熬得雪煙年老色衰。反倒是雪煙現在的行情不好,要是不折騰點什麼,就算生了兒子,她自己也還是難以翻身。
「你是說你不光沒送藥送吃食,連來這個院子都不曾來過?」老夫人略起疑心,「你的下人也都沒有來過?」
老夫人想到元寶清早來請自己,將自己帶到添香院門口就行禮回去了。當時雖然怪異卻也沒能多想,現在看來,林氏果然是立了這麼一條規矩的。
老夫人當然也不希望此事與林氏有關,林氏還沒作答,帳子里的雪煙就淒楚地說道︰「老夫人莫要信她,她在說謊!她明明就來過奴婢的院子,還帶了婢女元寶!」
若離猛地想起,前不久確實有這麼一樁事情。雪煙不斷指使著婢女日夜騷擾林氏,林氏還曾經帶了元寶上門理論,最後反被雪煙推下台階,還找自己討要了一劑藥材。
但林氏也沒說她沒來過添香院,被雪煙這樣一說,真成了她撒謊似的。
「雪煙你說!林氏帶了元寶過來做了什麼?」老夫人還是先問了雪煙,畢竟她是受害者。
「她跟奴婢說,要奴婢不要再去找老爺!就連昨夜奴婢月復痛派人去請老爺,她也不讓奴婢的人見上老爺一面。」
這件事情要是只說一半,雪煙說得倒也沒錯。林氏上次來這邊還真是為了不讓雪煙去找老爺的。
老夫人轉向林氏,也不問話,就等著看她怎麼說了。
林氏心中暗罵雪煙不要臉,臉上卻仍是認真的樣子︰「稟老夫人,雪煙姨娘每天白日要派人來個十次上下,夜里要再派人來個三五回。不是我不讓見,這實在是……」
林氏話沒說完,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的究竟。也總算點醒了老夫人,現在究竟是誰咬著誰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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