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以安在電腦上最後敲下自己名字的時候,擱在一旁的電話便開始嗡嗡響了起來。
「六點我讓人去接你,今天晚上這邊的人組織了聯誼會。」
舒以安聞言微微蹙了眉,「很正式嗎?」
褚穆拿過那張卡片粗粗的看了一眼,斟酌著想了想。「算是吧。」
「是我沒有衣服,都是些工作裝參加這種場合也不太合適啊。」
這倒是個問題。褚穆一時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就沒有一件差不多的嗎?」
舒以安心想和布萊恩那麼個無節操無下限的人談合同我怎麼敢帶你認為差不多的衣服穿!!
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褚穆想到了一個辦法。「這樣,我打給願願吧。等我電話。」
褚唯願作為一本國際時尚雜志的敗物編輯,解決一件禮服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事實證明,褚穆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
舒以安按著褚唯願給自己的地址,終于找到了這個署名為harperdaff的工作室。剛剛推了門進去,就有一個藍眼楮金頭小辮子後面綁了一根粉色絲巾的男人迎了上來。
「哎呦小嫂子你總算來了∼奉我們家公主的命全都在這恭候多時呢!這不接著電話就給您清了場,全為您服務呦∼」說完,還不忘翹起蘭花指沖著身後的幾個設計師點了點。
舒以安覺得自己現在血氣上涌,有點蒙。她實在是理解不了怎麼這個看起來明明是西方人的男的講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並且看起來這麼的,嫵媚。
一時準備好的話也默默的打了轉咽回肚子里。舒以安有些尷尬的抓了抓頭,試探著跟金哥交流。「其實不用這麼……正式的。」
「哎呦那不行!您是誰啊!我們家公主的嫂子,那就是王後,必須伺候好了。姐你放心啊,這是褚大小姐的私人工作室,禮服什麼的都備好了,還有幾個小時,咱馬上開始。」說著話的功夫就拽著舒以安的胳膊往里走。
舒以安也沒想到自家小姑子的口味這麼獨特,就這麼被金哥帶著上了二樓。
二樓整整一圈都是通體的壁櫥和衣架,上面碼放的東西有的讓舒以安這麼淡定的人都忍不住小小的驚訝一把。
金男人看著這些作品有些得意了拍了拍手掌,柔聲解釋,「這些都是我和她設計的,有的是費勁心思搞來的經典款。」
舒以安看著他那種神聖真誠的樣子,忽然從最開始的搞笑沒由來的對這個金哥多了些尊重。因為他看著那些衣服的時候,眼中全是專注。
其實金哥叫達夫,英文名daff。是褚唯願在法國進修時認識的同學。後來畢了業褚唯願突奇想想成立個工作室,達夫因為是單親家也在中國,干脆就和她一拍即合共同成立了工作室。只因為自己太崇尚國外的基因,早在出國那一年就把自己整成了金碧眼。以至于讓舒以安錯以為他是外國人。
達夫拉開一旁掛著簾子的衣櫥小心的取出一件黑色的禮服,遞給舒以安。「這件是我們最得意的一件作品,公主特地囑咐我給你的。說它一定合適你。」
「謝謝。」舒以安接過來對達夫禮貌的道了謝,轉身問一旁的女助手。「試衣間在哪?」
不得不說,這件被褚唯願特地囑咐過的禮服真的很適合舒以安。
舒以安看著落地鏡中的自己,听著身後一眾人的鼓掌贊嘆,幾乎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她從來不去嘗試那麼濃烈近乎于偏執的黑色,如今這種顏色大片大片的著在她的身上,與她本身光潔白皙的皮膚相呼應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妖嬈媚態。後背呈v字鏤空,緊緊的貼合著她勻稱修長的曲線,加上她原本溫婉清麗的五官又平添了些高貴素雅之意。
這讓身後見慣無數佳麗的達夫都忍不住捂臉哀嘆,「太神奇了!!明明是杯清水怎麼這一換就變成烈酒了呢!!!」
舒以安看著鏡中從未見過的自己,有些拘謹攥著裙角轉身指了指背後。「這個……太清涼了吧?」
「這有什麼!」達夫不顧她的顧慮直接把人送到化妝台,「這已經算很少了好不好。」
舒以安肯定的點點頭,「是呀,布料太少了。」
達夫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去鞋架挑鞋子,似乎不打算再理她。
給她化妝的一位女化妝師笑著用英文給舒以安解釋道,「他說的是你露的已經很少了。」
「…………」
一系列的化妝,造型,當一切都弄好之後時間已然快到六點。達夫看著舒以安這件成品驕傲的不得了,原本及肩柔順的頭被繁復卻又利落的盤在腦後,目光所及無一處不是完美的。
「最後一步。」達夫挑眉指了指身後那雙讓人拿著的鞋,「褚唯願放在我這里好幾年了,也沒見她穿過,不過倒是很配你。」
那雙通體水晶打造的鞋跟上,jimmychoo的標識熠熠生輝。
當舒以安一切妥當完畢的時候,褚穆正對著窗外微微愣神,腦中不斷想著下午那場他和褚唯願的對話。
時間推回到幾個小時前。
褚唯願正在機場出入境的閘口,看到手機上來電顯示,眼楮頓時驚恐的睜大了一圈。站在她身旁的龐澤勛好看的薄唇嘲諷的勾了勾,「不敢接?」
龐澤勛很高,褚唯願又身材十分嬌小,得微微仰頭才能對上他一雙濃黑英挺的眉眼。幾乎是挑釁般按了綠色的通話鍵,「我有什麼不敢的。」
「哥?」
「我記得你和達夫在德國有一個工作室。」
褚唯願慢慢的隨著長隊往前走了走,「對呀,那個地點還是你給我找的,怎麼了?」
褚穆言簡意賅的表明主旨,「我晚上有個宴會,但是以安沒帶能出席的衣服。」
哥倆智商都很高,不需要任何繁復的解釋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褚唯願馬上答應道,「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褚穆隨口嗯了一聲,打算掛掉電話。但是听著電話背景里的太過嘈雜,好似預感般又好像是太過了解了,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在哪?」
褚唯願聞言拿著護照的手一動,心中大驚,又看了一眼身邊的龐澤勛才盡量穩住自己開口。「機場。」
「和龐澤勛。」這句話褚穆幾乎是以平靜的敘述口吻說出來的,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眼中沒有一點溫度。「褚唯願,你膽子真大。」
膽子真大,大到去和龐家的人交往。
褚唯願最怕褚穆這個樣子,他不是暴怒,不是激動,是幾乎沒有任何情緒的敘述。那代表他最大的無奈和失望。
听著那頭哥哥的聲音,褚唯願瞬間就紅了眼圈,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手背上。
機場來來往往的行人,依次排隊等候的隊伍,大包小件的行李。褚唯願忽然蹲下來抱住自己,聲音哽咽。「哥……是我愛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啊。」
「你不能因為自己不幸福就阻止我去愛別人的權利啊……」
褚唯願什麼都好,就是太倔強。甚至倔強的會傷人。
褚穆听著她近乎于哀求的哭聲,忽然闔上眼,心里細細密密的疼了起來。但是,這些所有的有關柔軟的情緒此時他都不能泄漏一分一毫,再開口時聲音還如往常一樣清冽分明。「褚唯願,我給你時間。你想清楚。」
接著就是電話里無窮無盡的忙音。褚唯願攥著手里的電話忽然再也控制不住的放聲大哭,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龐澤勛還是之前的樣子,沉默的站在她身邊,冷靜的看著這個女孩子所有的崩潰。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蹲子輕輕抱住女孩兒哭泣不止近乎顫抖的身體,聲音低沉而誘人。「願願,我不逼你。你要是想走,還來得及。」
這時機場大廳忽然傳來空姐甜美的聲音,「各位旅客,十七點三十分飛往美國的ah869次航班即將起飛,未登機的旅客請盡快登機。謝謝……」
褚唯願透過淚水看著那張機票,慢慢站了起來,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決。「我跟你走。」
我跟你走。
就這四個字,成為了龐澤勛未來很多年身處高位也更狠辣的時候依然會感覺心底里最溫暖最柔軟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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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六點準時駛到工作室的大門口。褚穆一直靠在後座閉眼假寐,听到開門的聲音才睜開眼揉了揉額角。
舒以安提著裙擺輕輕的坐入車中,實在受不住某人旁邊的目光。微微紅了臉問。「你干嘛。」
褚穆挑眉戲謔的笑了笑。清俊的臉上多了些平日沒有的贊賞,「很漂亮。」
宴會設在一個酒店的頂層大廳,司機把車穩穩的停在大門前。褚穆下了車走到舒以安那一側,把人帶了出來。
像是依賴般的,舒以安每次到一個自己陌生的地方都會習慣性的雙手交握勾住自己的兩根手指。起初褚穆只覺得是她平日里一個習慣性的小動作,時間久了才現她是真的因為緊張害怕。
這次也不例外。
褚穆看著她的兩根勾起的食指,輕輕牽起她的右手擱在自己的臂彎。目光望向遠處站著的哈倫德溫聲安撫她,「沒什麼好怕的,一會跟著我就行。」
行至哈倫德面前,褚穆先是和他握了握手,兩人互相聊了一會兒轉而向彼此介紹一旁的妻子。
因為兩人一直再用德語交談,舒以安只能寥寥听懂數個詞語。感覺到哈倫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禮貌的向對方笑了笑微微點頭致意。
哈倫德是一個十分開朗的人,見到這麼美麗的東方女人當下就對褚穆毫不掩飾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褚,我要是有你這麼漂亮的妻子一定不會留在這,什麼外交工作都不及她重要啊。」
褚穆面上笑的十分溫潤,私下里一只手則對舒以安施了力讓她離的自己更近了些。心里不禁誹謗了一句,老狐狸。
哈倫德不知是真的高興還是故意為之,用手指了指里面鋪滿紅色地毯的大廳。「既然如此,這舞就由你們夫婦開場吧。」
所有的外交聯誼都逃不過這個環節,也不外乎是開場舞,致辭,眾多大神彼此恭維,然後結束。
而褚穆,無疑是被哈倫德推上了這場宴會最精彩的一段。
褚穆面色無常的牽著舒以安往里面走,心里在明白不過。他縱橫聲色場多少年,作為一個出色的外交官開場舞又能算得了什麼?
只是舒以安……,作為他今天的女伴是如何都躲不過去了。
舒以安能感覺到褚穆身上氣場的變化,趁著往里走的過道上她小聲的詢問,「怎麼了?他刁難你了嗎?」
褚穆嘲諷的勾了勾唇角,「刁難這種事只會生在我和他的談判上,我相信他吃的虧已經足夠讓他長記性了。」
「一會兒不管做什麼,你跟著我做就對了,听我說的話。」
「到底怎麼了?你好不對勁哦……」
話音剛落,大廳中央的隊忽然奏響,一曲舒緩的音隨之流淌。大廳周圍站滿了今日來參加宴會的人,其中不乏褚穆的對手或者朋友。這麼一來,兩人倒是站在大廳中央顯眼的很。
舒以安瞪大了眼楮看著褚穆,慢慢地開口。「他是要………」
「開場舞,準備好了嗎,舒小姐?」
燈光下,這個身姿挺拔修長的男人微微彎腰,對著大廳中央那個懵懂美麗的女人伸出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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