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一年除夕,遇德皇帝照例在光祿寺設宴,宴請群臣。宴席進行到一半,忽然天降小雪,晶瑩的雪花自空中飄灑而下,落到地上便化了,在月光的映射下呈現出一片破光粼粼,遇德皇帝見後大喜,以「雪」為題,命文武群臣在一炷香的內作畫。一時間光祿寺中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緊緊報把握住這個在御前表現的機會,在用心琢磨著自己的作品。
一炷香過後,群臣紛紛呈上自己的畫作,遇德皇帝沒有讓大臣們在畫下署名,只是命侍女拿著畫,一個個從自己面前走過。
「等等,這一幅是誰畫的?」遇德皇帝指著一幅題做「瑞雪兆豐年」的畫問。
「回父皇,是兒臣所畫。」遇頌凌走上前說道。
「哈哈,凌兒的畫工真是越來越精進了。」遇德皇帝滿意的笑道。
「太子真是文采出眾啊。」群臣也紛紛贊美道。
「哈哈~~來人,賞!」遇德皇帝揮手道。
「兒臣謝父皇。」
「看過太子的瑞雪兆豐年,我們的畫真是沒法看嘍。」大臣們議論著,「若說第一,必定是太子的這幅畫無疑啊。」
「等等。」遇德皇帝忽然眼前一亮,叫道,「這一幅,誰畫的?」
大臣們舉目望去,畫的題名為「雪舞」,畫中畫的是雪中寒梅,但巧妙的是,梅花卻絲毫沒有喧賓奪主,而是以花色反襯出雪花的純淨無暇。
「這幅畫畫得妙啊。」
「是啊,雖在畫梅,實則畫雪。」
「筆法老練,而且頗有意境。」
在群臣的議論聲中,一位青衣公子從隊伍中出列,上前走了進步,行禮說道︰「回聖上,這是臣畫的。」
聲音溫和,一如那人溫潤如玉的容顏。
「他是?」遇德皇帝覺得這個年輕人面生,小聲問身旁服侍的太監。
「回聖上,他是出使東陽使節季青之子。」太監提醒道。
「哦?」遇德皇帝看著他,忽然想起,此人正是遇頌凌小時候的侍讀。對于季青一家,遇德皇帝也有些後悔的,當初認定是他的兒子迷惑住遇頌凌,降了他的官職出使東陽,現在想想,的確是大材小用了。當下問道︰「你叫什麼?」
「臣,季禮。」季禮垂首說道。
「嗯,好,很好,這畫中自帶著一股清靈之氣,與太子的畫可謂是不相伯仲啊。」遇德皇帝笑道,「凌兒,你說呢?」
「季禮的畫意境深遠,兒臣自愧不如。」遇頌凌說道。
「哈哈~~好!季禮,既然太子都這麼說了,這次的魁元非你莫屬啊。」遇德皇帝笑道。
「來人,賞!嗯……賞些什麼呢?」遇德皇帝沉思片刻,說道「朕就賞你個禮部侍郎,如何?」
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是一驚,區區一幅畫就封一個禮部侍郎未免太過兒戲,但遇德皇帝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賞賜是假,封官是真。文武百官便也沒有多說什麼,季青更是感激得叩首謝拜,倒是季禮本人,只是雲淡風輕的謝了恩,起身時偷偷瞟了一眼遇頌凌,眼中彌漫起化不開的惆悵。
太師府
「老爺,那個季禮和太子……是舊識麼?」張路回府後忽然問道。
「怎麼忽然問起這個?」安太師奇怪的說。
「沒什麼,只是今天在光祿寺,看到季禮望太子的眼神,覺得他們的關系匪淺。」張路說。
「呵呵~~你這雙眼楮真是賊得可以了。」安太師笑道,「他們什麼關系我也說不好,但是交情肯定是有的,那個季禮小的時候曾是太子的侍讀,但後來季大人不知道犯了什麼過錯,被皇上貶官出使東陽,他也就隨著他爹離開了帝都。」
「哦?原來是這樣……」張路老鼠似的圓眼滴溜溜的轉著,忽的咧嘴笑道,「老爺,咱們要多親近這位新上任的禮部侍郎啊,說不定日後,他可是能幫上大忙的。」
「欸~~這回你可真是看錯了。」安太師擺手道,「他的那個爹,古板老實,不知變通。再看那個季禮,剛剛皇上封他為禮部侍郎,他就那麼淡淡的謝了一句,哼,我看跟他爹一個模樣!」
「老爺此言差矣。」張路笑道,「再老實的人,也會遇到讓他不老實的事啊。」
「你這話……什麼意思?」
張路湊近安太師的耳邊低語幾句,安太師皺眉道︰「這……你確定?季禮對太子有情?這種事可不能亂猜,若是他沒有,咱們去問了,必會引起他的不快。我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沒來由的再多一個敵人。」
「有或沒有,我們試一試便知。」張路賊笑道。
季禮上任禮部侍郎,群臣紛紛前來賀喜,遇頌凌也帶著禮物前來祝賀,但總覺得季禮對他有意疏遠,說的也多為一些客道話,甚至到了後來,他以身體不適為由現行到後堂休息,遇頌凌這般聰明自是听出了他的逐客之意,也不好在久留,讓他多注意身體便告辭離開。在出門時正巧與前來祝賀的安太師擦肩而過。安太師身旁帶著的隨從一雙小且圓的老鼠眼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恭敬的行禮問好,雖找不出半點禮數不周,遇頌凌卻覺得被他看得渾身都不舒服。
回到馬車,正倚著軟枕淺眠的承影立刻睜開眼楮,淺笑道︰「回來了。」
「呵~~明知故問,你不是根本沒睡著麼?」遇頌凌掐了一下承影的下巴笑著說,不等承影反抗,就順勢將他攬到自己懷里,將嘴唇湊到他的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笑問,「說,本太子猜得對不對?」
「呵~~明知故問。」承影以同樣的話回敬之。
「承影,回去你幫我查一個人。」遇頌凌的表情漸漸嚴肅下來,「一個安太師身邊的隨從。」
「隨從?」
「嗯,剛剛他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很不舒服。」遇頌凌說。
「太子爺如此美貌,多看幾眼也是人之常情啊。」承影背靠著遇頌凌,並沒有看見他的臉色,以為他是在因那人看他的眼神過于唐突而不滿,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略帶調笑的說著。
「不是的。」遇頌凌加重語氣說,「那人的眼神,讓我看得心里發毛,說不出為什麼,就是莫名覺得……滿是陰謀。」
「嗯?」听到遇頌凌這麼說,承影也警覺了起來,「那人長得什麼樣子?」
遇頌凌命車夫將馬車感到拐角處停下,對承影說︰「等他一會兒出來,你一看便知。」
季府
「哈哈~~季大人年輕有為,被皇上欽點禮部尚書真是可喜可賀啊。」安太師一進門便笑著說道。
「安太師過獎了。」季禮謙遜的回答,「安太師請坐,來人,上茶。」
「我家老爺得知大人漂泊異鄉數載,如今終得回朝,又獲封禮部侍郎,是在是喜上加喜,特意命人從南方運來西瓜,望大人笑納。」張路上前一步笑著說道,拍了拍手,兩個滾圓的西瓜被抬了上來。
送西瓜是元國的傳統,取的是諧音「喜瓜」,在元國,但凡是喜事,送上西瓜都是合情理的。季禮雖明白安太師在朝中的結黨專橫,不想與他有太多往來,但如今他送來西瓜,這禮物並不貴重卻很能表達心意,自己如果不收,劃清界線的意圖就表現得過于明顯了,于是起身道謝,命人將西瓜手下。
「哈哈~~季大人今年貴庚?」安太師扯家常般的問道。
「已是而立之年。」季禮回答。
「哦……可有妻室?」安太師又問。
「還沒成家。」季禮回答。
「也對也對,你前些年隨你父親出使東陽國,異地他鄉的,的確不容易成家。」安太師故作熱心道,「現在好了,你在帝都為官,終于可以靜下心來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季大人……可有中意的姑娘?」
「沒,沒有。」季禮略尬尷的說。
「呵呵~~老爺瞧您問的,季大人才回朝多久,怎麼就有了意中人了。」張路笑著說。
「也是,呵呵,是老夫太心急了」安太師笑道,「不過季大人,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也要為以後想一想啊,我看你這性子就是太溫和老實了,有喜歡的就要去追求,你不去就不怕被別人搶了去?」
「我……」季禮推月兌道,「我剛剛任職,自應以報效朝廷為重,成家之事,等,等等再說吧。」
「大人此言差矣,報效朝廷和成家立業並不沖突啊。」安太師說。
「就是,您看當今的太子妃,他曾經就是太子的影衛,據說立功無數,絕對算得上盡職盡責,不也從萬千人中月兌穎而出,獨受太子青睞,封做太子妃,享盡榮華麼。」
張路一句話說出,季禮頓時覺得心中那道最深的傷口被人狠狠揭開,鮮血淋灕的曝露在空氣之中,鑽心的疼痛讓他不自覺的顫了一□子。
「大膽奴才!太子妃豈是你能評論的?!」安太師怒罵道。
「是是,小人知錯,小人知錯……」張路急忙唯唯諾諾的磕頭認錯。
之後安太師又說了些什麼,季禮沒有听進去,只覺得耳朵上罩了一層紗,將外界的聲音與自己隔開。渾渾噩噩的應著安太師的話,渾渾噩噩的送走他。季禮無力的趴在桌子上,望著遇頌凌剛剛送來的賀禮,紅了眼眶。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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