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遇頌凌帶著三個孩子去鳳鸞宮安雅皇後那里用膳,本在猶豫著要不要帶承影一同去,但昌兒隆兒一听到爹爹不跟著一起去便哭鬧個不停,遇頌凌沒有辦法,只得帶著承影一同去,這也是承影被貶到廢園後第一次同遇頌凌一起出府。
途徑觀音廟,遇頌凌要去為遇德皇帝燒香祈福,以佑身體康泰,承影也隨他同去,在廟中正巧與前來為兒子祈福的季青夫婦相遇。
季青夫婦中年才得此一子,季禮又甚是聰慧孝順,因此夫妻二人對這個兒子疼愛至極。遇頌凌見季青面色蠟黃,眼下一片烏青,顯然這幾日都沒有睡好,季夫人更是面容憔悴,一手拄著拐杖,另一只手被下人攙扶著才能勉強行走。
「季青給太子……太子妃請安。」季青見到承影,面色一僵,眼中滿是憤恨,但多年為官磨練出的喜怒不形于色,讓他強壓心中的怒火上前行禮。
一旁的季夫人建了承影後遠沒有季青冷靜。她掙月兌開身旁侍女的攙扶,蹣跚著向前快走幾步,口中怒罵道︰「我兒與你無冤無仇,你竟下手如此狠毒,我,我和你拼了!」
說罷竟舉起手中拐杖向承影打去。
季青沒想到夫人的反應如此激烈,想要阻攔已經是來不及了。承影看著向自己打來的季夫人,心中轉了好幾個念頭︰「她的身體孱弱,我若出手阻擋肯定會傷了她,我若是避開,她也八成會摔到地上,這樣的身體恐怕禁不住這一摔啊。到時候再把這個罪過扣在我的頭上,就真是洗不清了。」
承影閉上眼,心想無非就是打一下也傷不到自己,明明听到了踫撞的聲音,卻沒有感覺到疼,睜開眼發現一個挺拔的背影將自己擋在了身後。
四周一下子死一般的寂靜,季夫人看著遇頌凌額角被自己砸出的淤青,一時間傻了眼。太子和季禮間的糾葛,她是再清楚不過,這也是她為什麼一口咬定是承影傷了季禮的原因。這些日子太子與季禮走得很近,朝中都在傳言太子將立季禮為側妃,承影因妒忌而刺傷季禮,這樣的解釋也是合情合理。而季夫人之所以敢對太子妃動手,一方面是愛子心切一時沖動,另一方面,她听聞遇頌凌得知季禮遇刺後立刻將承影貶入廢園,心想著太子還是偏向自家的,也就有恃無恐了起來。沒想到太子經會為了太子妃受自己這一杖,這條罪名別說是賠上自己的性命,足夠讓她一家子人頭落地的。
「太子饒命,太子饒命啊!」還是季青先反應過來,急忙跪在地上磕頭認罪。季夫人也癱軟的跪在地上,嘴唇顫動卻說不出只言片語,只是神情木然的隨著季青一起磕起頭來。
遇頌凌面如寒霜,掃視著跪在面前的人,凌厲的目光直叫人後背發涼。冷冷的開口說︰「膽敢在我面前對太子妃動手,你將我這個太子置于何地?!」
「臣,臣之罪!」季青急忙顫抖的說。
「這一次我念你愛子心切饒了你。如果再有下次……」遇頌凌的聲音猶如從冰窟的最深處傳來,雖然不大,卻如利刃般刀刀劃在心上,帶著無法抗拒的震懾力,「我定要你身首異處!」
在季青和夫人的謝恩聲中,遇頌凌帶著承影回到了馬車上。
「父親爹爹,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三個孩子一見他們回來便跑過來撒嬌似的要他們抱著。
「有些事耽擱了。」遇頌凌溫柔的揉了揉他們三個的頭,笑著說,「等得著急了吧?我們這就出發。」
「你不應該提我擋那一下的。」馬車走了一會兒,一直沉默的承影忽然開口,「會露出破綻。」
「我知道。」遇頌凌淡然一笑,隨後無奈的聳聳肩,「但知道和做到從來就是兩回事啊。」
承影嘆了口氣,抬手輕輕撫模著遇頌凌額上的淤青,眼眸中是深不見底的心疼與愧疚。
「疼麼?」
「呵~~拇指大小的一塊淤青怎麼會疼?」遇頌凌有些好笑的說。
「怎麼不會!」承影的表情卻異常嚴肅,雙頰微紅,甚至有些氣惱遇頌凌的漫不經心,
「呵~~你護了我這麼多年,這次就算輪也輪到我護著你了。」遇頌凌拉過他的手躺在腿上,「況且我才說過的吧,我看不得你受傷的。」
「哪兒的話,你一直都在護著我啊。」承影凝視著遇頌凌,四目相對,兩個人仿佛被彼此的目光融化。
「父親爹爹,你們看!」隆兒忽的伸過肉呼呼的小手將一張紙片在遇頌凌和承影面前晃來晃去,嘴里還得意的叫著,「我撕的!像不像?像不像?」
遇頌凌和承影的目光隨著他搖個不停的小手望去,只見他的手中抓著一張邊緣被撕得參差不齊的紙片。
隆兒見成功的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便停下雙手高舉著他的「得意之作」炫耀的說︰「你們看我撕出了什麼?」
遇頌凌和承影二人面面相覷,又不約而同的再次將目光聚集在隆兒手中那形狀怪異的紙片上。
遇頌凌自詡博覽群書,見識廣博,搜腸刮肚的想了半天,竟沒有看出隆兒撕的是什麼,因為它確實什麼都不像。
「是……楓葉麼?」承影試探著問。
「比較像白菜吧。」遇頌凌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剛剛還興致盎然的隆兒在听到他們的答案後立刻像斗敗了的公雞蔫兒了下來,雙手無力的垂下,圓目中滿含委屈的淚水,眼看就要奪眶而出。兩人見此情形便心道不妙,看來他們全猜錯了。坐在一旁的瑞兒和昌兒則異口同聲的為自己的兄弟鳴不平起來︰「他撕的明明是一只燕子!」
「燕……子?」承影帶著這個答案仔細看去,仍是沒有看出,不禁暗暗佩服兩個孩子的想象力。
「對啊,是燕子,哈哈,我剛剛也想說來著。」遇頌凌做戲的功夫還是一如既往的爐火純青,「這是頭,這是翅膀……隆兒撕得可真像。」
「嘿嘿~~像!像!」隆兒被遇頌凌夸得心花怒放,搖晃著跑過去抱著他的脖子發嗲。瑞兒和昌兒也不甘示弱的跑了過去,一家人就這樣在馬車中說說笑笑的到達了鳳鸞宮。
安雅皇後似乎料到承影會跟來,碗筷都提前準備了出來。一頓飯吃得很是安靜,用過膳,承影帶著三個孩子在院子里玩,遇頌凌則陪在安雅皇後身旁聊天。
「你把承影打入廢園了?」安雅皇後邊磕著瓜子邊問。
「是,兒臣會盡快找出刺傷季大人的真凶,若真是承影所謂,兒臣定會依法處置絕不徇私。」遇頌凌回答。
「你覺不覺得,他比上次來的時候壯了些。」安雅皇後不理他的話,指著院子里陪孩子們玩的承影問。
「啊?」遇頌凌沒想到安雅皇後會忽然說了這麼一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看來他在廢園過得不錯啊。」安雅皇後的臉上劃過一絲不明意味的笑意。
她說的不假,承影住到廢園的這些日子,除了外出查探張路的底細和陪三個孩子外,閑來無事便是在屋前那片荒地處練功,再加上遇頌凌經常會在晚上連人帶吃的一起送到他那里供他享用,幾日下來,承影反而比之前更滋潤了。
安雅皇後見遇頌凌不說話,接著說︰「季大人來找皇上哭訴,求為他兒子討個公道,安太師更已過來人的身份感同身受,借機籠絡……」
「過來人?」遇頌凌忽然察覺到什麼似的打斷安雅皇後的話。
「他的兒子前段時間不是也病死了麼,同樣是白發人為黑發人傷心欲絕,自然有共同語言。」安雅皇後冷冷的說,「凌兒,本宮不管你與承影演得是哪一出戲,安太師這個人一定要多加提防。他內與蕭妃勾結□□皇上,外籠絡群臣擴大黨羽。如此狼子野心,恐怕背後會藏有巨大的陰謀。」
「母後放心,兒臣定當小心應付。」遇頌凌胸有成竹的說道。
在回府的馬車上,遇頌凌問承影︰「那日你從安太師派去的殺手手中救下風雅儒,確定沒有留下活口麼?」
听遇頌凌這麼一問,承影也是一愣。的確,那日風雅儒傷得厲害,自己急于帶他去找耿直醫病,並沒有檢查是不是把那些追殺風雅儒的人全部殺死。
「你的意思是,安太師從僥幸活下來的手下口中得知是我救下風雅儒,所以才對我懷恨在心?」承影問,隨即懊惱的敲了一下頭,「都怪我太大意了!這樣一來,把你也牽連進去了。」
「嗯……這樣看來,安太師的確有記恨你的理由。」遇頌凌沉思片刻笑道,「無妨,那個安太師我本就是要除掉的,若真是他派人刺傷了季禮,我也不過是在他的帳上多加一筆。」
「你打算怎麼做?」承影問,「我們現在還沒有找到他貪污國庫銀兩的證據。」
「沒有找到證據的話……我們就制造個證據好了。」遇頌凌笑得陰沉。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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