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荊和伏羲在那先後不過瞬息的一挨擰、再加一對視之間,形成了非常奇妙的友誼;
而太一和女媧基于對各自兄長的小抱怨,再看彼此時也順眼了不少。
兩方人初會時雖有那麼點兒烏龍,但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之後,迅速和融融了起來。
伏羲已經開始纏著葉荊求問「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的前文後續;女媧則頗有興致地與太一交流馴養兄長一千零一招。
憐葉荊這枚笨蛋,雖然不算不學無術、但顯然也做不到精通君子六藝,撓出半個鳥窩頭才算想起來「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紋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這麼幾句,
期間還因為到底是「觀象于天觀法于地」又或者「觀法于天觀象于地」糾結了許久,在神明德威、萬物情勢上也頗有猶豫之處……
葉荊此時才深知何謂「書到用時方恨少」!
其實撓出半個鳥窩頭也沒拿準到底該是哪跟哪,卻還是伏羲開口︰
「象法天地皆存,不過說辭精致而已,無需糾結。至于德威情勢……正直平和是謂德,強毅信正是謂威……」
方才算是定了下來。
此時女媧猶自不解太一與葉荊這對兄弟,與她和伏羲這對兄妹的微妙區別之處,討論馴兄*之時少不得有些爭論處,但一听伏羲所言,于情勢二詞並無別論,對于德威二字卻不苟同與兄長︰
「依我看,當是化育萬物謂之德,怒而不謂之威才是!」
洪荒果然都是些修煉狂啊!
即使是女媧對太一這般「難得有個馴養兄長同好」的熱情,也抵不過和兄長論道要緊呢!
葉荊卻看著這對兄妹傻住了好吧!
居然因為這麼簡簡單單兩個字就能分辨出一堆道理法門來!
細想想……
果然女媧不愧是個以造化人族成聖的,才玩泥巴的時候就惦記著天地之大德無過于生者了!
而伏羲也果然不愧是一個明明精通掐算演化之法,卻在看出妖族沒落無避免時,仍舊慨然赴死、與妖皇東皇在同一戰役中自爆的家伙。
更不愧的是,自爆之後竟還能憑大毅力成就天皇果位。
雖然有女媧這個聖人妹妹的因素在,作為人族三皇之一的伏羲也已經不復妖族伏羲……
但其中,也確實少不了強毅二字之功呢!
這麼一想,葉荊對女媧伏羲的敬重之情再度佔了上風,便也不好意思如來時盤算的那般,直剌剌要求這兄妹倆趕緊傳承那陰陽和合繁衍之道。
#otl傳說中的人類老祖宗居然真的出現在面前,自己還蠢萌蠢萌地真對他們產生了幾分對老祖宗的敬重……#
#明明之前還是一起享受哥哥痛快酸爽的好朋友!這種畫風突變是腫麼回事!#
葉荊遭遇來自自身的會心一擊。
沒法子,作為一只小黃雞,即使是一只不太合格的小黃雞,敬重祖宗還是天性哩!
#反正在自家人面前也不需要假惺惺維持什麼高大全形象。#
#雖然在弟弟面前鬧一出急吼吼趕路、到了地頭卻蔫兒吧唧是不太好看,但自家人嘛,ど兒弟弟又素這麼這麼乖,就算取笑自己也不會當著外人的,完全不要緊滴!#
葉荊沖太一傻咧嘴,然後也不去管小太一扶額的動作多麼熟悉又多麼不和諧,認認真很盤膝坐好,凝眸注視女媧兄妹的小模樣簡直和在祠堂里頭听族老們叨叨祖先功德時一般肅穆。
他確實是在瞻仰老祖宗,活生生的兩只。
他也確實是在見證老祖宗功德的開始,女媧的化育萬物之道,伏羲的象天法地八卦之法,曾經是傳說,但在這個洪荒之中,卻顯然是人族出現和展必不少的一部分。
忽然之間,葉荊就明白了天眷者們一臉迷蒙慨嘆「見證歷史的感覺真奇妙」時的心情。
在這樣的敬仰肅穆和慨嘆之下,葉荊居然隨著女媧伏羲所辯論的道法,迅速入定。
其實化育之道與八卦推演之法都不是葉荊的道,或者更準確的說,他在此前根本沒接觸過相關的道法,倆哥哥更多的是引導他感悟傳承記憶,雖然太清偏向無為之道、玉清也隱隱有順規則而應之的意思,但倆兄長都不會特意將自己的道法具體講述影響葉荊。
就連鴻鈞,他在道法上也只是與葉荊分享自己參悟造化玉碟的方法。
會具體教導他的,只有一些具體的法術,什麼掐算攻擊防御,什麼梳頭弄浴室之類的生活技巧……
即使是在葉荊劍道仿佛走偏的時候,太清兄弟煞費苦心弄出來的清心訣,也不過是平心靜氣的巧妙法門而已,無關道途。
太清兄弟和鴻鈞對葉荊的道途抉擇上,一直很小心,盡能不去干涉。
他們對于這個臭小子,雖然各種無奈扶額,也都有著非同一般的珍惜。
當然啦,女媧和伏羲也不見得對這個恩人就不在意,怎麼說呢,點化之恩雖然必須銘記,同為痛並快著的好哥哥心情也很能刷好感度、順便友誼滿滿不要更容易,但朋友再投緣也只是剛認識的朋友而已,考慮起來肯定不如大家長好哥哥的仔細。
再說啦,伏羲的八卦推演之法再精湛,現在也還沒有大成,修為更只是一般般而已。
在完全不了解葉荊和天道之間糾結復雜關系的情況下,這樣論道都不避之的情況,才是洪荒生靈親昵信任的表現呢!
也是陰差陽錯,葉荊居然真將女媧和伏羲的論道听進去了。
而且因為性格實在很不夠君子之風的關系,他意尊重伏羲這樣在象天法地、取身取物之後,明明承認天地萬物弱肉強食規則,卻依然堅持正直平和的家伙,也佩服他強毅信正的決心,卻更容易向女媧傾斜。
雖然葉荊也不太贊成怒而不之威,這臭小子很少能藏得住心事,或許也正是因此,他對于原本無感的化育之法、造化之道便更容易產生共鳴。
矮子里頭拔高個嘛!
雖然連這個高個也不算拔得很好,但正是這一點點關于造化之道的領悟,才是最終讓葉荊得以擺月兌原版上清道途軌跡的起點和關鍵,並將洪荒傳說改寫成一幅天眷者們也難以想象的畫卷。
只是他現在還不懂。
葉荊甚至懵懂到自己再一次進入入定之境都沒有現。
——畢竟一開始他只是因為對老祖宗的敬重、不願走神失禮才勉強自己專注在女媧和伏羲的論道中,又勉強找了個還不算太反對的論點關注而已……
但葉荊不懂,太一卻是懂的。
太一對于造化之道完全是呵呵了。
八卦推演之法倒是和帝俊的河圖洛書不乏異曲同工之妙,但盤古左眼擅于窺探規則天道的那根筋似乎都集中到帝俊身上了,太一在自家兄長鍥而不舍想傳授他掐算推演之法時還能強撐著不走神,但伏羲所說的……
太一努力木著臉,便是盡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太一是很想干脆去逛不周山的。
他縱容葉荊胡鬧的目的原也就在這里,「孩子他娘」的話題毋庸置疑不需垂詢,但看看盤古父神的脊梁、親自以步丈量一回也還不錯。
就在他起身之前,葉荊居然入定了。
不是頓悟,只是入定而已。
但對于至今無法習慣洪荒時間觀的葉荊來說,能夠按捺下心神入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太一在太陽星上時就沒少往下望,自然也知道這一點。
挑挑眉,嘴角微勾,狀似不屑,太一接下來卻連調整坐姿都極小心,一身過分熾烈的氣息更是控制得小心翼翼的,就怕打擾了某個笨蛋難得一次主動上進。
這麼一坐,居然就是二百多個洪荒年。
女媧兄妹兩個的分歧在五十年前就結束了,當然,只是暫時的求同存異,真說到原則處,依然誰也說服不了誰,但將近兩百個洪荒年的論道也不只是讓太一無聊、促葉荊入定而已。
每一次論道,即使說服不了對方,也總能有收獲的地方。
伏羲更因為之前從葉荊嘴里多摳出來兩句,參悟之下,直接跨出一個小境界。
女媧雖沒這麼大收獲,心情也極好,和伏羲一起幫著太一給葉荊護法,也十分甘願,偶爾忍不住和兄長說兩句,都小聲得很。
這兄妹兩個,為了報答那點化之恩也算是用心了。
不過葉荊入定中醒來時,第一眼看過去的,依然只有他家小太一。
好哥哥果斷必備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第一眼找到弟弟的技能。
何況太一雖然枯坐無聊、神情有些蔫蔫,存在感更因為他收斂太陽真火的關系降得十分低,卻也是坐在與葉荊、女媧兄妹都能相對的一個角上的。
葉荊當然忽略不了他的。
更讓葉荊忽略不了的是,這孩子在他入定前無聊把玩的一株小野花。
那原是葉荊在進入不周山寸草不生地界之前隨手采摘給太一的,太一入手時還十分嫌棄,卻不想一直把玩到現在。
那只是洪荒中最常見的野花,太陽星最長一次寒溫交替它便是一次開謝,只不過作為洪荒靈植,即使只是最尋常的一種,也起碼不至于一離開土壤就枯萎。
再加上太一恰到好處的陽氣滋養、偶爾再往根部澆幾滴水,這花兒雖離了土,兩百多年來卻也是開開謝謝的,落下的花瓣已經將太一膝頭都埋起來了。
那些花瓣依舊鮮女敕,卻分量十足。
葉荊自然不會算不出大略的時間流逝,更不會讀不懂小太一忍住無聊、把玩野花,靜等自己入定醒來的心意。
#果斷好弟弟啊!#
傻哥哥淚流滿面飛撲過去,再次無視兩人體型差距,往那小胸膛上就是一頓蹭!
太一頓時大怒!
本座是坐著的啊!
完全不考慮你那五大三粗一個能頂本座三五個的傻大個身板,會不會將本座撞翻也就罷了,這樣直接大半身體趴地上、小半身體趴本座大腿,蹭得比才出殼的鳳凰還幼崽的模樣……
還能看?
還記不記得旁邊引你入定的那倆家伙了?
還要不要盤古正宗三清之一的面皮了?
就算你不要面皮,本座也還要著呢!
一時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太一一只腳掌扭轉撐地、支撐身體站起,另一只腳直接往前飛踹出去……
都氣得顧不上在外人面前保留兄長大人面皮哩!
當然,葉荊不是那麼容易被踹飛的。
太一腳踩抬起來,他就順勢飄起,順便拉了小太一一把,將踹完就生悔意的小家伙攬到身邊揉頭、揉臉蛋,太一哼哼著仍有些別扭,卻總算找回點兒為他保留面皮的理智,也勉強忍了。
好一會兒,葉荊這笨蛋仍不懂得見好就收,太一只得撿回他們來不周山的原定目標︰「不是說要帶我仔細參悟父神脊梁麼?」
葉荊立刻想起那問不了的「孩子他娘」,十分感激ど兒弟弟沒戳他傷疤的同時,也不好意思再裝傻揉捏他,只得改為牽起小家伙粉女敕女敕的爪子,兄弟兩個攜手女媧兄妹這對原住民,逛不周山去也!
這一次的不周山之行依然很震撼,卻也很尋常。
太一收獲不小,卻也不過太清玉清那般感悟而已,甚至因為沒得三清那種傳承記憶輔助,感悟的效果連原始都不如,更遠不及上一回頓悟的葉荊。
就算這樣,太一也很覺得收獲匪淺,竟是直言收回他之前啪啪啪葉荊頭頂時說過許多回的「不周山我在太陽星上哪里少看了?又哪里需要再去一回」的話,
頗感慨表示︰「太陽星之上雖看盡天下陽光普照之地,但果然有些地方,是一定要親身步行一回,才能領略其中意蘊的!」
說著話的時候,一張稚氣未月兌的孩兒臉板得緊緊的,眼神有點兒小別扭小害羞,下巴卻依然高高揚起,直視葉荊毫無避讓之意,更正自己錯誤言論的態度十分坦然。
葉荊真是愛死這個弟弟的小樣兒了!
雖然越是相處,越是現這個初見時覺得頗類自己的ど兒弟弟身上,那諸多與自己迥異之處,
說真的,葉荊剛開始覺得太一像自己時想到的是緣分,越相處卻現越多不像自己的時候,感慨的卻是福氣。
不像自己一樣幼稚沖動起來都不知道在外人面前給兄長留面子!
不像自己一樣心里頭明知道是錯、卻還是仗著兄長縱容別扭任性不悔改!
這般差異如何能不好?
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啦!
葉荊看著小太一,心情好得冒泡兒咯!
于是不周山之後的行程由太一決定,葉荊再沒有異議的。
雖然西方之地他之前已經走過兩回,ど兒弟弟久居東天太陽星,如今有興趣走一回,做哥哥的自然也能陪著走出不一樣的味道來,不是麼?
——當然是!
——簡直不能更是了!
——就是這其中的味道嘛……
作者有話要說︰論道內容是莫謅的,而莫不是道教徒,嗯,大家看看就算,莫要過分考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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