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蘇盛給再多好處我都不同意放棄追究蘇曉午的刑事責任!」鄢母在鄢凜成年之後就極少失態,偶爾他小時候調皮得過分了,她追著他滿院子跑著想要教訓他,也沒有這麼氣急敗壞過。
鄢父按壓著眉心,說︰「你冷靜一點,沒有誰說要放棄追究,我只說先問問小凜的意見。」
鄢母還是沒法冷靜,長年累月的優雅端莊都一下子跑了個無影無蹤,「你放屁,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結果還不是變相地逼小凜和蘇曉楚結婚,這次你想都別想,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還能退到哪里去,鄢謹之我告訴你,我從來不怕和蘇家徹底撕破臉,他蘇盛真以為星海城是他一個人的天下不成?」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兒子都被人害成這樣了,命根子都差點沒了,還計較那些身外之物做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再說了,等著看笑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次要是退了哪怕是一丁點,以後別人還都當他們家是個軟柿子了,出了事豈不是誰都能來踩一腳?
鄢母一直精心打理的指甲差點戳到鄢父腦門上去,「你給我收起你那什麼所謂的儒商風度,我寧願你在商場上做一條冷血的鯊魚,讓人望而卻步,也不要你一直對誰都溫溫柔柔的讓什麼阿貓阿狗都想著從我們身上咬下一口肉來!」鄢母坐下來喘了幾口氣,剛剛真的動了怒,現在稍微平靜下來覺得心髒處都有些隱隱的刺痛。
鄢父手腳利索地給她倒水拿藥,等她吃下去,又休息了一會兒,才斟酌著措辭,道︰「上次的事我承認是我有些處理不當。我想表達的意思就是小凜早已經是個成年人,上一次我犯了錯誤,這一次我不想再犯。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願意再輕忽他的感受和意願,哪怕是再怎麼顯而易見的事。我說要先問他的意見,就真的只是問問他的意見。無論他做什麼決定,我這個做父親的都會支持他。剛剛才經過了蘇曉楚的事,他可能正在經歷一段有些痛苦的蛻變期,現在這麼快就又發生了這樣的事……」
他嘆了口氣,「我們的孩子你還不清楚嗎,說無情也無情,說長情也長情,他這一生可能因此而得到許多世間少有的東西,也可能就毀在這上面,後一種是我不願意見到的。」
鄢母擦了擦眼角這陣子總是時不時就冒出一兩滴的的淚水,慢慢將頭靠在了鄢父的肩膀上,說話的語調悠長,「我不想管蘇曉午是遺傳了他媽的精神病還是得了什麼ptsd,也不管小凜是不是真的會對她心軟,你也說了,都是成年人了,早就都有了作出判斷然後進行選擇的能力,自然也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小凜是容易心軟,但也不是傻子,我相信他。」
虛掩著的門被人有節奏地敲了敲,兩人轉頭一看,發現是喬明明。他恭敬地向他們問好,然後笑著走進來,「我來看看凜兒。」
鄢母站起來,鄢父也隨後起身,沖喬明明點了個頭,「我們就先回去了,晚上再過來一趟。」
喬明明腳步很輕地走向鄢凜所在的病房。打開門才發現他現在沒有休息,正拿著一個平板在看東西。他一**坐在病床的一塊空地上,差點習慣性地撲上去抱鄢凜的腰,只是想到他刀口現在估計還很疼,忍著沒踫。鄢凜抬頭看了他一眼,問︰「你想干什麼,一副我剝奪了你人生樂趣的表情。」
喬明明拿手在空中比劃了下,說︰「我以前一直覺得你有金剛不壞之身,現在每次想要和你有一點肢體接觸吧,才發現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像個瓷女圭女圭了,我踫都不敢踫。」
這陣子確實把自己折騰得有點慘,鄢凜漫不經心地翻著新聞,想著是該花點功夫把自己身體重新養好,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喬明明湊過來和他一起看,見到那篇報道後說︰「之前顧優和蘇曉午訂婚,媒體本來就瘋了一半,她在訂婚宴上給了你一刀,剩下的一半媒體幾乎也瘋了。」喬明明有點嘆息,真的跟演連續劇似的,要不是他也算是里面一個跑龍套的,純從看客的角度出發,他也覺得真是□□迭起,各種轉折,還永遠不缺爆點。
蘇曉午干了這樣的事,蘇家和鄢家估計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還有官司要打,靠寫他們兩家賺錢的媒體是不用愁吃喝了。他真的覺得蘇盛在這件事的處理上太不厚道,你說你女兒都差點殺了人,還想著讓她一根頭發不少地從局子里走出來,這也太不現實了吧。就算當時在場的人不願意攪進鄢蘇兩家的拉鋸戰里,但當時的錄像可都是證據,怎麼著一個故意傷人罪跑不掉吧,還想拿股份拿錢交換鄢家不追究,也不想想鄢家有缺錢到那地步麼,換了誰都不能那樣輕輕揭過吧。
喬明明靠在鄢凜腳邊,越想越義憤填膺,于是臉上的表情就帶出來了那麼一點。
鄢凜動了動腳,然後就被喬明明抱住,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二貨,你在盤算著什麼呢?」
喬明明看著鄢凜認真道︰「他們都說因為精神受到強烈刺激,蘇曉午得了ptsd,但我其實比較擔心你會得ptsd,不然還是安排幾個心理醫生疏導疏導吧。」
鄢凜輕描淡寫,「放心吧,不就是蠢到被設計了幾把,再被人捅了一刀麼,我沒那麼脆弱。」
喬明明抱著他腳的手又緊了緊,「我好心疼你。」
鄢凜有點嫌他煩了,「你找宋繁和範冬離去玩兒去。」
喬明明心想他倆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尤其是宋繁,一個勁兒忙著到處運作給相關部門施加壓力呢,也就是他這個公司沒他倆的大的才有空一天幾趟上這兒涎臉。不過他想到了前天顧優跑來跟他談的事了,覺得很有必要跟鄢凜提一下。
鄢凜踢了踢喬明明,說︰「你也幫我勸勸宋繁和範冬離,讓他們別插手這件事了。」
「你勸都不管用,我說話更會被他們當成耳邊風了。」更何況,他也不希望蘇盛得逞,所以宋繁和範冬離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鄢凜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從喬明明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覺得他眼里的內容如同海水一樣變幻莫測,不可捉模。也許是這短短半年來發生的事太多,鄢凜不僅是由內而外散發的氣息變了,臉部輪廓的線條都比以前更加深刻,過去只讓人覺得每條弧度都仿佛上帝精雕細琢,不用刻意表現都是驚心動魄的風景,現在卻又多了一種魔力,好像終于被凡俗刻上了幾道粗糲的傷疤,不再完美到讓人只想珍藏。
發了會兒呆,喬明明對自己又看著鄢凜走神的行為很是鄙視,于是提起了早就想說的話題︰「顧優和蘇曉午算是掰了,他好像打算回歐洲,所以他三叔的那份產業,嗯,就是雲上娛樂,他問我有沒有興趣。」
鄢凜不自覺地蹙起眉頭,過了很久才說,「雲上雖然退步了,但畢竟老牌娛樂公司,底蘊還在,你手里的流光近幾年也發展得不錯,在商言商,如果你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就去做好了。」
喬明明小心翼翼地說︰「我這不是怕你不高興嗎……」見鄢凜飛過來眼刀子,他又道︰「不過我也覺得有點奇怪,他開的條件太好了,好到讓我覺得以他的精明不會做這種給人送錢的買賣,你知道顧氏吧,在歐洲的那幾場收購戰,嘖嘖,那叫一個凶殘,我覺得顧優要是肯把雲上變成他們旗下的一家分公司,轉虧為盈是也就是個時間問題,而且現在娛樂這行形勢很好,沒必要轉手啊。誒,你覺得他之前是怎麼看上蘇曉午的,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鄢凜耐心地听喬明明說完,在他聲音越來越小的時候,眼角終于還是緩慢地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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