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當下君子佩玉,玉中以白玉為上品。如此一塊白璧無瑕個頭碩大的璞玉,少說價值白銀上萬兩。
「少公子,你說延寧郡王送塊白玉來,是何意?」司馬藉將玉石捧到韓健面前,「難道他想賄賂少公子,讓少公子不再追究他小舅子涉及貪污案之事?」
「陛下都讓我不再問此案,他還需要賄賂我?」韓健說著,也在想延寧郡王的用意。
「那他是想結交少公子,送上白玉一塊。嗯,應該就是如此了……真是一塊好玉。」
韓健道︰「延寧郡王很清楚官場規矩,我們去他府上,他對結交之事只字未提,今日以重禮相還,其中必有原委,不是單單想結交這麼簡單。」
韓健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塊白玉,想從中現些線索。最後卻現手中的白玉只是白玉,內無玄機。
「管他呢,既然他送來,我們不收白不收不是?少公子莫非打算將玉石送回去?」司馬藉突然吝嗇起來,抱著玉石,好像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肯松手。
「將玉石放回錦盒里,暫時跟其他錦盒放在一處,裝作不知。」韓健道。
「好咧。」只要不是韓健說把白玉送回去,司馬藉都很意接受,興高采烈便將玉石裝好往後院送去。
等正廳只剩下韓健一人,韓健獨自在盤算,延寧郡王到底圖的是什麼。
之前韓健曾懷疑,延寧郡王跟北王黨相勾連,也是貪污虧空案的幕後主腦之一。但事後韓健否定了此想法,因為他找不出延寧郡王為北王效力會得到何等好處。若論官爵,延寧郡王已是郡王,北王篡位成功他也不會更進一步,反而在北王根基未穩時,他是主要被鏟除對象。論錢財,延寧郡王在外有藩地。每年有大筆銀子進項,他平日作風檢點,也無須大筆錢財開支。權財不圖,難道他好美色?
韓健吸口涼氣。難道延寧郡王對女皇有不軌企圖?從之前延寧郡王對顧唯潘夫人顧松氏的一番感慨中,韓健能感覺出延寧郡王是個多情種子,能對一個幾十年前風姿綽約如今已是半老徐娘的顧松氏都念念不忘的老家伙,不是多情種子是什麼?
不過這想法未免有些「跑偏」。韓健也覺得此想法不取。
韓健以判斷,延寧郡王是有陰謀的,只是這陰謀他暫時尚未看穿。現在送塊白玉過來,還是他收到幾塊石頭的拜禮之後,石頭換石頭,禮數上還真是不虧。
韓健感慨,這老家伙隱忍蟄伏這麼多年。不鳴則已,一鳴他要驚人?
……
……
兩日後,洛陽城關于新太子人選的爭論已經愈演愈烈。
韓健獲悉,東閣和西閣大臣,就立太子這件事已經分成兩派。一派支持立六皇子楊曦。認為他少年英才有本事,能接連破獲兩起大案。而另一派則主張立三皇子楊余,認為國應有長君。總的來說,就是立長不立幼。
韓健心想,這種無謂的爭論就是吵破天也沒用,因為這次立太子,根本不是為立儲君而立太子。完全是女皇在政治脅迫下作出的一種妥協。就算是立了誰當太子,將來照樣也廢掉,廢太子這種事古來常見,歷史上哪個皇帝沒幾個被廢太子的兄弟和兒子,他都不好意思出來說他當過皇帝。
韓健對立太子這件事上,看的很淡然。立楊曦對他來說固然是好。楊曦一旦當上太子,這個太子就去當質子,接下來幾年甚至是十幾年都未必會見上一面。再見面時物是人非,誰是誰的朋友這樣的粗淺關系早被拋到爪哇國,楊曦如何會再像今日這般對他言听計從?楊余當太子對韓健來說也接受。楊余去南國當籠子里的鳥人,就等于是遠離了魏朝權力核心,待他歸來時,也許楊曦在朝中已有一呼百應的號召力,楊余光有一個太子名餃是抵不住的。
不過說到底,誰當太子都要面對女皇壽命的問題。女皇如今才三十多歲,等女皇百年歸老,也許倆皇子都早一步撒手人寰,那就熱鬧了。也許現在女皇極力要鏟除的某個王公貴族,他們的兒子或者孫子將來還是皇帝呢。
皇家有時就是這麼奇妙,誰也無法肯定下一任接班當一國之君的人是誰。冒出個宋江、方臘的造反頭子竊了皇權,這種事誰又說得準?
兩日後的中午,韓健剛去了一趟顧府,回清虛雅舍便見到一身男裝出來與他相見的大西柳。韓健想來應該是洛夫人調查謠言的事有了進展,這幾天,洛陽城中關于女皇私生子的事,只是在小範圍傳開。倒是在洛陽城周邊的幾個州縣,消息卻散播的很快。
這種事,本來就是平民百姓更加喜歡八卦的話題,這年頭又沒有糾察隊網管大隊的,百姓案子談論一些皇家秘辛,也不會有誰跑去官府告密,尤其還是在人雲亦雲消息已經擴散開的情況下。消息散開的結果就是,給人一種消息是從民間傳到洛陽城的感覺,韓健卻明知關于女皇私生子的謠言的源頭是在洛陽城內。
「少公子見諒,干娘暫時無法查到消息的確切源頭。」大西柳上來便說道。
韓健瞥了眼大西柳,道︰「那你來作甚?」
「雖然干娘查不到消息的確切源頭,卻根據一些線索追查到,消息的散播,跟延寧郡王府有些關聯。消息很能是延寧郡王放出來的,目前干娘還在派人求證此事,這需要時間。」大西柳道。
韓健點頭,像謠言這種事,要查到確切的源頭的確不易。有心人總會試圖掩藏自己。但總會有或多或少的線索指向這些幕後的黑手。
韓健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我想不出延寧郡王有制造這等謠言的必要。」
大西柳道︰「少公子說的,與干娘對小女子所言別無二致。初時查到這里,干娘也不解,因為延寧郡王從來未涉及到朝廷任何一樁案子中,他是洛陽城中最老實本分的王孫貴冑。傳言中陛下有私生女,但其身份卻不得而知,在干娘調查後,有證據證明,傳聞中陛下私生女,很能是延寧郡王的孫女,楊卿。」
韓健先是一怔,隨即臉上露出苦澀笑容。也就是說,自己有妹妹了?還是那個刁蠻任性將來會成為郡主或者是縣主的楊卿?
但韓健立時作出一番聯想,這幾日他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突然間好像融會貫通了。
「是何證據?」韓健問道。
「回少公子,干娘查到,楊卿是皇家楊氏子孫貴女中進宮最多的。」
韓健冷聲道︰「不能因為一個人進宮多,就說他是陛下的私生女。這本身就是謠言!」
大西柳補充道︰「干娘得悉一個尚未擴散開的謠言,在謠言中,以楊卿作為陛下私生女進行編排。這股謠言,甚至比少公子是陛下私生子的謠言還要早,只是被一些人彈壓下來,而這個人就是延寧郡王。」
韓健道︰「你是說,延寧郡王是要阻止這股謠言的傳播,于是他編造了我是陛下私生子如此一個新的謠言,以圖混淆視听?」
大西柳點頭,表示同意韓健說法。
韓健未置否,再問道︰「你干娘還查到什麼?」
大西柳搖頭道︰「暫且只有這麼多。」
「嗯。」韓健點頭,「讓你干娘順帶查查延寧郡王的兒子當初是怎麼死的,哦,還有他的兒媳,就是楊卿的母親,一並查清楚。」
「是,少公子。少公子若無其他事,小女子先告退。」
韓健再點頭,大西柳起身離開。等她剛下樓,司馬藉便急匆匆跑上來。之前司馬藉已經到清虛雅舍,只是見大西柳在跟韓健說話,便先下樓等候。
「少公子,是有最新消息?」司馬藉一到桌前便抻著脖子問道。
韓健點頭,將之前大西柳跟他說的基本復述一遍。
「少公子,那個私生女的謠言,到底傳了多久,是在我們去延寧郡王府之前,還是之後?」司馬藉問道。
「是在之前。」韓健道。
「嘿,這老家伙,那就沒錯,這老家伙一定是不想讓孫女名節受損,于是他想把少公子你拉下水,編個更轟動的消息,令人不再提他孫女。」
韓健嘆口氣道︰「若真是如此,我倒覺得事情簡單了。但只怕,延寧郡王並非造謠者,而是一個听信謠言者。」
司馬藉這次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少公子,您的意思是?」
「記得上次我們去郡王府,延寧郡王拼命要灌我酒,分明是要將我灌醉留在府中。他還表示要去跟女皇為我與他孫女的婚事去求陛下賜婚,他這是何等險惡用心?」
司馬藉還是有些听不明白,道︰「他……有說過?」
「的確說過,只是你沒听出來罷了。」韓健道。
司馬藉再想了想,道︰「那我不信,按照少公子的意思,延寧郡王是听信了謠言,以為少公子跟那個小白臉都是陛下的兒女,想亂……嗯嗯,那個什麼。這解釋不通啊,那個小白臉是他的孫女,他不會相信這麼無稽之談吧?」
韓健一臉肅穆道︰「若是延寧郡王一早就知道楊卿並非他的親孫女,你說他會不會相信這個謠言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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