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之謀國 第五十四章 進幽州(二)

作者 ︰ 我是吃素的

幽州所在的位置,也就是後世的京城的那個範圍,當然沒有京城那麼大。幽州自古便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它背靠燕山,南臨河北大平原,具有‘提裘領之勢’,儼如提起一件裘皮大衣之領,向南則可席卷天下,而且幽州還是夏商周時期九州之一。

幽州在大隋王朝也具有極為重要的防御作用,向北則是防御突厥,向東北防御契丹和高句麗,它是大隋王朝的北方軍事重鎮,屬于上總管府,下轄四萬余常備軍。

幽州總管竇抗是陳國公竇榮定之子,竇氏家族屬于關隴軍事貴族集團,八大家族中的一員,是隋王朝的名門高姓,竇抗的母親便是楊堅長姊安成長公主,他有一個堂妹便是李淵之妻竇氏。

竇抗今年約四十歲,官拜定州刺史,前任幽州總管燕榮被賜死後,他便兼任幽州總管。

竇抗是朝廷權貴子弟,是關隴貴族八大家族中的一員,他的出發點自然也是維護家族地位為主,在當初晉王楊廣和太子楊勇之爭中,他原本是偏向于太子楊勇,因為楊勇是他們這些世家大族看好的皇位繼承人,是維護他們這些貴族統治的。可是先帝卻因為楊勇與他們關系太密切而被廢,自從楊勇被廢之後他一度處于一種迷惘的狀態之中,立場顯得不是那麼堅定。

一方面竇抗支持新太子現任的皇上楊廣,另一方面他又和漢王楊諒暗通款曲,往來密切,這也是由幽州的地理位置決定,他管轄的幽州基本上被楊諒的管轄區所包圍,楊諒也有意拉攏他,每逢節日,都會派人送來儀禮。

盡管漢王楊諒對竇抗刻意拉攏,但竇抗卻並不愚蠢,先帝死後他便發現楊諒有謀反之心,在私下里招兵買馬,打造兵器,這使他心中生出一絲警惕,不敢和楊諒走得太近,但他又不敢過于拒絕楊諒的示好,也含蓄地向楊諒表達了他的支持之意,使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有些**。

總管府內,竇抗正背著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他的目光憂慮而緊張,幾天前他得到楊諒派人送來的消息,楊廣隱忍的幾年之後終于向自己的弟弟動手了,並且率先下手的對象竟然是自己。而且楊諒還說到楊廣已經派人來抓捕他,這讓他一時害怕之極,所以一急之下便派出一萬五千軍隊,堵住了進入幽州的各條通道,進行嚴格盤查。任何出入幽州的行人客商都是搜查,不放過任何可疑的人,只要是帶有長兵器,便立刻抓捕。

但此時已經好幾天過去了,他派出的軍隊沒有任何發現。這讓竇抗心中生出一絲懷疑,到底有沒有來抓自己的人?這會不會是楊諒故意放出來的傳言,目的是逼自己舉旗支持他。

竇抗停住腳步,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幕僚邵子文,便問道︰「先生覺得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邵子文只有三十歲出頭,人長得極瘦,他出身代州大族邵家,但因他母親是陪嫁丫鬟。使他身份卑微,自幼家境貧寒,飽受族人歧視,十三歲時母親貧病而死,使他深受刺激,發誓要出人頭地,絕不再受貧窮,他開始發憤讀書。十年後學有所成,被人推薦做了代州雁門縣小吏。

但他嫌小吏俸祿微薄,沒有前途,三年後便棄職來定州投靠恩師盧渙,盧渙時任隋昌縣令,又是範陽盧氏中人,知道這位學生才學出眾,便把他推薦給當時的定州刺史竇抗。

一番交談後,竇抗感覺他才華不錯,從此邵子文便成為竇抗的幕僚,一直跟隨著他,地位和生活都漸漸得到改善。

邵子文非常清楚竇抗心中矛盾,便捋須笑道︰「如果聖上真的派人來抓使君,必然會十分隱秘,那漢王怎麼會得到這個消息?他卻什麼都沒有說,說明這個消息是假的可能偏大,目的是為了讓使君對朝廷絕望,從而助他造反,當然也有可能是真,但卑職以為,無論是真是假,使君都要謹慎對待,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

竇抗點點頭,‘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這句話說得不錯,他又問︰「那先生認為我在漢王和朝廷的奪位中,該如何站位?」

邵子文早已替他想好,就等他開口問自己,邵子文眼楮微微眯起,低聲道︰「其實這場戰爭與其說是兄弟之間的奪位之戰,不如說是皇家與關隴貴族之間的斗爭。使君身為關隴貴族子弟,從家族的立場上來看應該是幫助漢王的,可是在我看來漢王沒有絕對的實力能夠對抗朝廷。所以我建議使君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為什麼?漢王得到我關隴世家的支持應該是贏面很大的。」竇抗不明白的問道。

「使君說的沒錯,可是這只是在關隴貴族明確表示支持漢王的情況下才行,可是實際上,關隴貴族根本就沒有一個站出來明確表態支持,最多就是在暗中透露一下朝廷的消息給漢王,可是這對漢王有什麼用呢?」邵子文喝了一口茶後繼續說道,「所以到目前為止,還是漢王與朝廷的對抗。朝廷和漢王各有優勢,但是朝廷的勝面要大一點,如果從領軍將領來說,朝廷不但有楊素、雲定興、魚俱羅這樣的老將,還有張須陀、屈突通這樣的中生代,甚至還有林子軒、宇文成都這樣的新生代,可是漢王呢?僅僅一個蕭摩訶還算名將,可是蕭摩訶多大了,所以漢王從這一方面上將沒有優勢;再從人心向背上看,漢王更毫無優勢可言,他畢竟是親王謀反,已經失去了大義的名分。」

「那麼我該如何選擇呢?」竇抗問道。

「對使君而言,卻不能支持朝廷,若使君支持朝廷,漢王首先就會對付使君,最後漢王雖然落敗,但使君卻先滅亡,使君得不償失。所以依屬下之見,最好的選擇就是和所有的關隴世家一樣選擇中立,不幫朝廷,也不幫漢王,等最後,朝廷若敗則舉兵擁漢,漢王若敗,則起兵進攻河東,雖然不會有大功,但也不會有大過,使君以為如何?而且以使君和楊家的關系,即使到時候皇上罷黜了您的權利,但是他仍然會保你一世的富貴。」

竇抗恍然,如茅塞頓開,他連忙向邵子文深深行一禮,「先生建議,乃金玉之言,我當銘記于心。」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稟報聲,「總管,有重要事情稟報!」

「進來!」

門開了,一名親衛走進房間,他單膝跪下施禮,「稟報將軍,西城外來了一支百人的軍隊,是漢王派來的使者,有重要事情要見將軍。」

竇抗眉頭一皺,他現在就害怕楊諒派人來見他,這明顯是來逼他表態,竇抗剛剛決定兩邊都不支持,現在又有點動搖了,他向邵子文望去,邵子文笑道︰「使君只要堅持底線,見見也無妨。」

「嗯!」竇抗哼了一聲問︰「來的是什麼人?」

「是漢王府中官宋偉,由偏將劉簡護衛。」

‘宋偉?’這個名字竇抗不僅听說過而且還是老朋友了,是漢王府內府副總管,跟隨漢王多年,而且他和漢王之間的聯系就是痛這個宋偉來進行的。至于那個劉簡他也知道,是漢王近衛軍的大將,這二人都是漢王的心月復。

竇抗在大廳中踱著腳步想了一會兒道︰「通知下去,就說我偶感風寒,身體不適,讓他們到驛站休息,等我身體康復之後再和他面談。」

「是。」親衛答應一聲之後退下去了。

邵子文對著竇抗道︰「使君這個安排很好,再事情的最終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最好不要見他,現在我們就等著朝廷的使者了。」

「先生認為朝廷會怎麼對付我。」竇抗問道。

「無外乎拉攏威脅而已,不過以目前朝廷所處的位置,拉攏使君是對他們最有利的選擇。至于威脅也不是不會用,不過為了怕使君徹底的導向漢王,他們肯定會采取拉攏的手段。」邵子文說道。

「這麼說,漢王所說的楊廣派人來抓我的事情是假的了。」竇抗問道。

「這個我真說不好,就像我剛剛所說的那樣,朝廷在目前這個階段是不會激怒你的,但是我們也不得防著楊廣一點兒。」邵子文捋了捋胡須說道。

「那好,那就將漢王的使者先晾他幾天,等過段時間朝廷的消息傳過來再說。」竇抗道。

而就在離總管府十里地的一個叫做桑干河驛地方,林子軒正在和這里的驛丞聊天。

林子軒是在昨天傍晚的時候,進入戒備森嚴的幽州城的,本來以幽州城的戒備程度外人要想進入幽州不是那麼容易的。可是誰讓林子軒本來就是幽州人呢?他一張嘴滿口的幽州話,讓人很難懷疑他是外地人。再加上他一身的獵戶服裝,讓他們二人很輕松的就躲過了城門口的搜查。

應該說林子軒的這個計策並不絕妙,在楊廣抓捕之策已經泄露的情況下,要想再抓捕竇抗著實很難。不僅困難,而且風險極大,一旦被竇抗識破,他們就會有性命之憂。

但林子軒沒有選擇,他不可能因畏懼失敗而回京城,他們只能冒險一行,見機行事。他們的計劃是先進入幽州城,等將周圍的環境模清楚之後,他再想法將竇抗給抓住。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此時楊諒的使者居然來到了幽州城,而且就住在林子軒二人的附近,他們的到來瞬間就將林子軒制定好的計劃給打亂了。

桑干河驛站是幽州城最大的一個官方接待單位,而桑干河則是幽州最大的河流,直接流入渤海,也是幽州最重要的灌溉河,在河道兩邊是一望無際的良田,三座石橋橫跨在寬約五丈的河面上。

桑干河驛站之所以去這個名字,就是為了彰顯他的獨一無二。漢王府一百多人住下來,頓時間就讓整個驛站顯得很是擁擠起來,這里的驛丞已經得到總管府命令,必須好好招待漢王使者一行,他們耗盡全部食材,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伺候這幫態度傲慢的使臣。

而就在離他們不遠的一個小院落里,林子軒和秦瓊二人正看著這些忙忙碌碌的漢王使者團。

等到了晚上,一切都安靜下來之後,林子軒找到驛丞和他繼續聊天。驛丞姓王,就是幽州本地人,年約五十歲,拖家帶口,就靠他那一點點微薄的俸祿養家糊口,林子軒為了贏得他的好感直接賞給他兩百吊錢,這立刻使王驛丞熱情高漲,恨不得把他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林子軒。

當然林子軒在後世也學過一段時間的審問技巧,知道自己不能一上前就將自己的目的說出來。所以他就是以自己是到幽州經商的商人,想了解一下幽州的風土人情為借口,向他打听事情。

「這麼說幽州軍隊大部分都駐扎在城內,城外大營基本上都空著,是這樣嗎?」

林子軒一邊笑問,一邊又將幾十吊錢放在桌上,王驛丞見多識廣,每天忙碌的事情就是專門和各種人打交道,當然知道有些話不能說,尤其是軍隊部署之類的機密情報,他怎麼能隨便告訴外人呢?而且從眼前這個人打听的事情上來看,這個人絕對不是簡單的商人那麼簡單。他明知道這些情報是不能說的,更要命是,他無法拒絕對方剛剛放上桌的錢,看那一堆錢的大小,至少是五十吊。

「這個,主要是因為入秋一來這里下了一場大暴雨,城外軍營年久失修,毀壞了不少,半個月前,竇將軍決定重修城外大營,所以大部分軍隊都臨時搬進了城內,據我所知,城外軍隊大約只有一千人,不過軍營估計也快修繕結束了。」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林子軒又笑問道︰「我听說竇總管有一名心月復幕僚,姓邵,此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一次,林子軒竟取出一塊黃金,大約重二兩,放在桌上,黃澄澄的光澤將王驛丞的眼楮閃成一條縫,他不由干咽了一口唾沫,他正要回答,林子軒忽然看見秦瓊在門口向他招手,他便起身笑道︰「驛丞稍等片刻,我馬上就來。」

他快步走出房間,低聲問︰「什麼事?」

「我剛剛從我舅舅那得到消息,李子雄已經到了。」秦瓊看了看四周道。

秦瓊自從來到幽州之後,就被林子軒派到他舅舅身邊打听消息,當然借口就是路過幽州,過來看看他們。

當秦瓊接到林子軒這個命令的時候,奇怪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舅舅是羅藝。」

林子軒笑道︰「我既然要來幽州,自然要將所有的事情打探清楚,竇抗身邊都尉以上那些人的資料我都知道,包括他們家有什麼人我都一清二楚。」

「我記得當初在京城的時候,你說你有事情需要我幫忙,就是因為你知道我舅舅是羅藝。」秦瓊問道。

「是。不過當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一起來之後,我就什麼也沒說。」林子軒很干脆的承認,因為他知道如果和秦瓊撒謊的話,自己將永遠失去這個朋友。

果然,當听到林子軒的話,他很開心的笑了,然後答應幫林子軒從自己舅舅那里探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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