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重鎮,太原,汾陽宮
汾陽宮作為楊廣的行宮,今天終于迎來了他的主人,隋帝楊廣。
楊廣要在太原休息幾天,然後返回洛陽。在太原的這幾天,他不但要听取太原官吏的一些報告,還要接見一些士族門閥的人,如,王家、裴家等。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要看看他的表哥,剛剛升任太原留守的李淵,看看這個在自己的印象中一向膽小怕事的表哥過的好不好。
但是此時的楊廣,早就已經沒有了來之前的那些心情了。因為他的心已經被憤怒填滿了,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了。
他之所以憤怒是源自一封奏折,一封京兆少尹崔伯肅彈劾齊王楊諫的奏折。
崔伯肅彈劾齊王寵養妖僧,妖僧善于蠱惑人心,利用旁門左道之術大肆斂財,將信徒中女人強掠到齊王為其修建的寺院,以供其尋歡作。同時,崔伯肅在奏折中還隱隱提到齊王和妃姐私通,生下一女,這位妃姐便是元壽的兒媳。最重要的是崔伯肅在奏折中提到,這位妃姐曾經言道,無覺妖僧說她有皇後之命。
崔伯肅的奏折令楊廣勃然大怒,他雖然對于自己這個兒子平常的言行有所察覺,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敢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寵養妖僧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和元家的女人私通,元家的人是那麼容易踫的嗎?這樣的丑事元家怎麼會不知道,是他們居然隱忍下來,這說明什麼?說明人家所圖甚大。更為氣的是,那個妖僧居然還口出狂言說什麼這個女人皇後之命,那不是證明你有皇帝之命嗎?你這樣的人要是當上了皇上,那朕豈不是成為了千古罪人。
此時的楊廣越想越氣,厲聲道︰「宇文成都何在?」
宇文成都自從當年突厥戰場上回來之後,一直擔任楊廣的心月復侍衛長,任左衛將軍。寸步不離的跟著楊廣,此時一听楊廣在叫自己,他立刻從帳外走進,單膝跪下︰「臣在!」
楊廣扔給他一面金牌︰「你速帶三千虎賁衛。連夜趕赴京城,徹底搜查齊王府,抓捕妖道,並搜查妃姐其人。」
「微臣遵旨!」
宇文成都收起金牌剛要轉身而去,就听見楊廣道︰「等等。」
宇文成都回過頭來看著楊廣,有些不明白的問道︰「陛下還有何吩咐。」
還沒等楊廣說話呢,就看見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宦官田酚走進來稟報道︰「陛下,老奴有大事稟報。」
「說。」
田酚看了看宇文成都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宇文成都雖然低著頭,但是對于田酚的動作他還是看出來了。田酚要稟報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夠知道,他對著楊廣道︰「陛下,臣這就去準備。」
「嗯。」楊廣點點頭道。
看見宇文成都出去後,楊廣對著田酚道︰「究竟生了什麼樣的事?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田酚听到楊廣這麼說,急忙跪下道︰「陛下這件事真的十分重大。老奴懇請陛下,听完之後一定要保重身體呀!」
「你說,朕什麼事沒有經歷過,嚇不死朕。」楊廣知道這個跟隨自己多年心月復的為人,如果不是事關重大他是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老奴手下的那幫兔崽子,從洛陽傳來緊急情報。」田酚說到這兒,看了看楊廣就說不下去了。
「說呀!你這個老東西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楊廣著急的說道。
听田酚這麼說。再加上自己剛剛得到的崔伯肅的奏折,他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料,但是他還是想听田酚將話說完。
「情報中說,齊王要謀反。」田酚終于還是將這句話給說了出來。
「你說什麼?」楊廣雖然已經預料到事情會很壞,但是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壞。
「這是他們傳過來的情報。」田酚說著將自己手里的拿著的紙條遞給了楊廣。
楊廣接過去一看,臉上立馬大變。大聲的斥責道︰「這個逆子。」
田酚看著楊廣臉色不好,立馬上前扶住楊廣擔心的說道︰「陛下,你要保重龍體呀!」
「朕沒事。」楊廣深吸了一口氣,將田酚推開道,「還有什麼事。一起說出來吧!朕還沒到死的時候呢?」
「是。」田酚低頭道,「林將軍到了洛陽城後,很快就平息了流民的騷亂。為了平息流民的騷亂,林將軍利用皇上賜予的尚方寶劍,奪了東宮六率的軍權,將齊王給軟禁在了齊王府。」
楊廣听到這里說道︰「他的膽子倒是不小,接著說。」
「林將軍剛到京城就遇到妖僧無覺招搖過市,林將軍擺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是無覺仗著齊王撐腰,絲毫不將林將軍放在眼里,最後林將軍用皇上的尚方寶劍,將齊王派給妖僧的侍衛全部驅逐,然後將妖僧抓獲。」
「抓的好,一個妖僧居然敢不將朕的官員放在眼里,該殺。」楊廣怒哼道。
「林將軍將妖僧抓住之後,迅速審問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妖僧是個假和尚,仗著齊王的名義招搖撞騙,聚斂錢財。」田酚說道。
「林子軒怎麼處置他的?」楊廣問道。
「林將軍覺得這件事事關齊王,所以決定低調處理。查抄了無覺的寺院,搜刮出大約百萬吊的錢財,林將軍已經將錢送到宮里去了。」田酚看著楊廣的臉色道,「他自己還留下了一點,大約有三十幾萬吊。」
「算他識相,還知道給朕留點兒好處,那個妖僧他是怎麼處置的。」楊廣說道。
「妖僧無覺和他自己的寺院一起,被一把火給燒死了。」田酚很冷靜的說道。
「便宜這個妖僧了,林子軒這件事做的好。」楊廣夸獎了一句道,「還有嗎?」
「林將軍經過多方打探,現齊王之所以不救災的原因是,齊王將常平倉的糧食都給弄沒了。」
「弄沒了,弄到哪兒去了。」楊廣問道。
「據我們的人傳回來的消息稱,齊王將其中一部分的糧食賣了錢,另一部分運了出去。至于林將軍,他現在也正在查找這批糧食。」
「以他在洛陽城的實力,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對了你的人有沒有說齊王將糧食運到哪去了?」
「大興、洛陽成為邙山、太原三地。」田酚頓了頓說道,「具體運到哪去了。還有待查證。」
「他將糧食運到這三個地方干什麼?」楊廣雖然很憤怒,但是還是很理智的,很快就听出了田酚話中的問題。
「老奴也不是很清楚。」田酚頓了頓道,「不過老奴從齊王府那里得到一個消息,說是齊王私底下養了一只數目巨大的私兵。這批糧食會不會給這些私兵當做軍糧使用的。」
「私兵,他府上什麼時候有私兵了,不是說是死士嗎?」楊廣從憤怒中恢復了平靜,所以他的語氣也是很平靜的。
「據潛伏在齊王的人回報,齊王府現在還有千余人的死士。」
「那也就說他除了死士之外,還有軍隊。」
「是。听完審訊之後,林將軍迅速調查,現齊王豢養私兵約有一萬余人。」田酚道。
「一萬余人,他想干什麼?他是不是真的想弒父呀!」
听到齊王有一萬人的軍隊之後,他再次大怒起來。這次他不僅是憤怒,更多的是傷心。自己親手培養的兒子,居然要弒父,天下還有比這個更令人傷心的嗎?
楊廣只覺眼前一陣暈,身子晃了一下,連忙扶住御案,穩住了身體。只覺心痛如刀絞,那種被兒子背叛的痛苦,在不經心間突襲而至,使他幾乎要崩潰了。楊廣重重的坐在龍椅上,喃喃自語道︰「我給了他那麼多的機會,他怎麼還是不知道悔改。現在居然變本加厲,他真是讓朕太失望了。他是朕的兒子,出現這樣的事你讓朕怎麼相信呀!」
「陛下,林將軍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也怕皇上不信。所以特定送來一個重要的人證,和物證。」田酚此時再次開口道。
「什麼物證?」
田酚再次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冊子來,遞給楊廣道︰「就是這個東西,老奴剛剛看了一下,看了里面的東西之後,老奴被嚇了一大跳。」
楊廣接過去,打開看了看,本來已經平復下來的心,再次被憤怒填滿了,他一頁一頁的看,越看新越驚,他重重的將冊子拍在玉案上︰「這個逆子。」
說完,就「噗」的一聲,從嘴里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皇上。」一旁的田酚嚇得急忙趕上前去,扶住了楊廣。
門外的宇文成都听見聲音之後,大驚之下立馬率人沖了進去,只見田酚正用手輕輕的拍著楊廣的後背。
「田大人這是怎麼了?」宇文成都看著田酚怒聲道,「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田酚剛要開口,就看見楊廣伸手阻止他道︰「成都,你們都退下去吧。」
「皇上……」
宇文成都剛要說什麼,就看見楊廣對著他揮了揮手,無奈之下只能退出去。
待宇文成都退下去之後,楊廣有氣無力的問道︰「你剛剛不是說還有人證嗎?誰?」
「齊王府侍衛,梁永清。」田酚緩緩的說道,「他平時是負責保護齊王書房安全的,有一天他打掃書房的時候現了齊王的秘密,他感覺事關重大,便向林子軒稟報。林將軍覺得事關重大,覺得應該讓皇上親自處理,所以就派人將他帶到了這里來了。」
「他人在哪里?」
「現就在帳外!」
楊廣立刻令道︰「帶此人進來見朕!」
很快,梁永清被宦官領了進來,梁永清跪倒在地,顫抖著聲音道︰「梁永清參見陛下!」
楊廣盯了他半晌,緩緩道︰「梁永清,這份冊子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得到的?」
梁永清戰戰兢兢道︰「回稟陛下,其實冊子里的內容,齊王府很多人都知道,小人也曾耳聞過此事,只是一直不信,直到幾天前小人在齊王書房里無意中現這本冊子,便偷偷抄錄了副本,小人心中害怕,便向林將軍稟報了此事,林將軍也覺得事關重大,讓小人連夜出,來找皇上稟報此事,小人不敢有半點隱瞞。」
「齊王對你不薄,你為何背叛他?」楊廣緊緊盯著他問道。
梁永清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就在此一舉,他低聲道︰「小人雖然是齊王府的侍衛,但是小人是大隋的臣子,更是皇上的臣子,也知道忠孝節義,小人自然忠心于皇上。如果齊王登基為帝,小人自然忠心與他。」
楊廣點了點頭,目光凌厲地盯著梁永清,「你能向朕稟報這件大事,足見你的忠誠了,朕從不虧待對朕忠誠之人,哪怕曾經是朕的敵人,朕也以放心大膽的任用。若此事是真,朕會重新封你為官,若你是誣告,朕也會滅你滿門,退下吧!」
梁永清听完這句話後,他就知道自己已經過了楊廣這一關,此時他是渾身癱軟,一點兒力氣也無,幾乎是爬出聖帳的。當初他背叛齊王府的時候,林子軒向他保證過自己的安全,為了做到林子軒所說的證據確鑿,自己又將齊王府的一個負責管理書房事務的宦官引薦給了林子軒。後來林子軒讓他帶著證據來找皇上,並且告訴他這是他唯一以活命甚至升官財的時候,他是不想來的,是面對著林子軒他有沒有辦法拒絕,所以他還是來了。
不過幸虧他的心里素質還行,否則面對這麼驚心動魄場面,就算是不被嚇死,也會語無倫次的。
楊廣長長嘆口氣,楊廣渾身無力地靠在軟榻上,呆呆地望著房頂,他回憶愛子的孩童時代,那麼愛的兒子,現在居然為了皇位私養甲士,想弒父篡位,在他心中,哪里還有一點父子之情。
楊廣眼中射出了殺機,他低聲令道︰「傳衛文升來見朕!」
衛文升是右御衛虎賁郎將,也是楊廣極為信任之人,片刻之後,渾身盔甲,身材魁梧的衛文升走進大帳,單膝跪下道︰「微臣衛文升參見陛下!」
楊廣森然令道︰「你率一萬右御衛軍,火速趕往太原城被五十里處,那里有一座鳳鳴山莊,包圍那里,若是里面真的有兩千披甲士,給我就地殲滅!」
「臣遵旨!」
「宇文成都。」
門外的宇文成都听見聲音之後立即走了進去道︰「皇上。」
「立即帶著虎賁衛軍,前往洛陽,將齊王府所有人等,全部抓起來,等候朕回京後處理。」楊廣吩咐道。
「喏。」
楊廣又看了看冊子,又再次令道︰「命宇文化及、于仲文、薛世雄、楊義臣來見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