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坐在屋里的小板凳上,雙手搭著膝蓋,面色陰沉的看著面前忙著添置柴火的梁媽,這老太太剛才走路還晃晃悠悠的,感覺隨時都能撲倒在地上,可此時站在灶台前面兩雙沒有腳面蹄子一般的小腳踩著地忙著不停,時不時揭開鍋蓋看看里面的湯怎麼樣了,還拿大勺子盛出一些淡黃色的肉湯,抿著那跟樹皮似抽巴的老嘴嘗了一口,頓時瞪圓眼楮裂開嘴露出那滿口的黑牙,笑的極為怪異。
按理說在當時那個年代,全國都不發達,能用得起牙膏的地方只有那些大城市,其余的地方則用那傳統的牙粉保持口腔衛生。但向內陸偏遠山區里面,別說是牙粉了,壓根就不知道還得刷牙,再加上吃的東西營養不夠,和當地水質酸堿度太高,像梁媽這麼大歲數的人不可能還有滿口牙,不一定都是掉光,起碼也得少了一大半。老吳以前真是沒太注意過梁媽的一些細節,光顧得干活了,誰有心思盯著這老太太看啊。此時坐在這低矮光線特別差的屋子里頭,看著梁媽岣嶁的背影,和剛才喝湯的時候露出的恐怖神情,老吳不自覺的就有些打顫,這個梁媽今天怎麼就那麼怪呢!跟個老鬼婆子似得,又冷不丁想起門口那一堆零散的細骨頭,老吳頓時感覺鍋里說不定煮著個孩子呢。
老吳一貫都是喜歡自己嚇唬自己,可這一次他仔細觀察了這個梁媽後發現到以前沒有注意過的東西。這個梁媽的腳很奇怪,不是平時那看到的那種三寸金蓮,她的腳應該說是沒有了腳面只剩下腳跟的部分,那小鞋完全就是個圓形的套在上面,走起路來非常緩慢而且不穩,晃晃悠悠的感覺都要摔著。還有就是梁媽那一口黑牙。老吳剛才離的近才看清原來這梁媽的牙不是黑色的,黑的地方是她的牙縫,而且說話的時候還能聞到一股頂鼻子的臭味,有點像是動物死後腐爛散發出來的味道。
這種種特征,讓老吳不能不想起了一個人,可也不能說是人了。這梁媽就特別像是那縣里流傳的七月二十五夜里抓孩子吃的那個笑婆。
在老吳的印象和理解中,那笑婆應該不是什麼人也可以說不是什麼邪祟,只是躲在盧氏縣那些奉尊大耗子用眼楮迷惑人,讓人看到的老太太的假象,那天夜里他被笑婆給勒住脖子一通的掙扎,後來不知怎麼就清醒過來,才發現原來是一群大耗子要來弄死他,還整出那麼多ど蛾子,那壓根就沒有什麼笑婆。但今天自打到了這梁媽家的門口。就感覺出有些不對勁,總覺得要出什麼事,可等一直看到那些被吃干淨的細碎的骨頭後老吳這才明白過來,梁媽可不像是個平常的老太太。
老吳咽了口唾沫,側頭瞅了一眼屋門,然後趕緊轉過了眼楮盯著梁媽的忙活的身影,慌喘了好幾口氣才穩住了情緒,帶著少許的顫音問那梁媽說︰「誰給你送來的肉啊?」
梁媽當時正在往爐膛里塞山上撿的松球。听到老吳這句話動作就頓了一下,但隨後就把手里抓著的好幾個松球扔進那吐著火舌的爐膛里。過了半天也沒轉過身慢慢的揭開鍋蓋看著里面熬著的湯悠悠的開口說︰「你問這肉是哪來的?哎呀,這個肉啊!可好吃了!是俺從縣里弄回來的,吳啊你一會得多吃點啊!」梁媽說完話之後慢慢的轉過頭,忽然笑了一下,露出滿口黑牙,那表情簡直可以用鬼笑來形容。
老吳腿都打顫了。雙手緊緊的抓著自己膝蓋,臉上的肉都僵了,他知道自己此時表情肯定很露怯的,可他沒法表現的多麼自然,他無法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恐懼。在梁媽轉頭一笑的瞬間,老吳忽然感覺縣城里流傳的那個笑婆的傳說,弄不好它就是此時面前的這個梁媽。
如果這時候還能坐住,那老吳就可以說是不怕任何東西了,要說就這麼一個老太太他對于老吳來說是沒有任何威脅的,可犯事要是鬼啊邪祟一類的扯上關系後,那即使再壯實再膽大的漢子也不可能不害怕。
老吳轉著眼楮一瞅那半開的屋門,離那門口大約只有四五步的距離,要是跑起來三步就能沖出去。老吳一咬牙什麼話都沒說抬腿就要沖出去,可剛邁出第一步,衣領就發緊,轉楮朝身後一看,原來是梁媽反手抓住他的衣服,但臉還是看著鍋蓋的。那只手的皮是蠟黃色,皮膚干巴褶皺上面還有很多褐色的老人斑,那手指甲特別長幾乎穿透了他的衣服,別看這老太太干瘦的但剛才那一下卻把帶著沖進準備跑出去的老吳給頓住了,還順勢把老吳給拽了回去。
「吳啊你去哪啊?還沒吃飯呢,別著急走再等一會就開鍋了別著急」
梁媽那干啞的聲音讓人听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老吳覺得自己哪是被梁媽給抓住了,分明是進了老鬼婆子的屋,甭想活著離開了。看著門口就在自己眼前,老吳越想越害怕,後脖子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覺得自己身後黑暗無光,從暗處伸出一只猙獰的爪子緊緊的抓住他的衣服,還用力的把他給往里面拽。老吳此時感覺自己驚恐的都要喊出了聲,可他這一聲還沒發出來,就听身後梁媽嘎嘎的一笑,又問他一次︰「吳啊,還沒吃飯為什麼要走啊?是不是覺得梁媽做的湯不好喝?」
老吳慌喘著氣,咽了口唾沫有些生硬的解釋道︰「梁、梁媽,我、我這還有事呢!剛想起來的,還有事!已經都晚了,我得走了,等下午的,我和哥幾個再過來一塊吃,哎對對!我得叫他們一塊來啊,要不然就我自己吃肉了,多麼不夠意思是不是?」
結果梁媽把他給拽回去,硬生生的按到了桌邊坐下,老吳都沒敢掙扎一直用眼楮盯著梁媽的雙手,就怕她手里拿著什麼能要他命的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