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每日君上授琴的時候了,解憂一路上渾渾噩噩的,步伐有些凌亂遲緩,待到了亭中的時候,墨漣已經侯了些時候。
墨漣見解憂到了,雖是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多說,只是要她入座撫琴。
只見解憂迷迷糊糊的撥著琴弦。
解憂此刻覺得自己就如同在浩瀚大海之中的一粒微塵,如此微不足道,甚至于是不配融入這海中的罷。
彈著彈著,解憂的眼神漸漸失去了焦距,透著些許迷茫和水光,指尖的音也不自覺的撥錯了地方。
听著解憂手中越來越不成曲調的聲音,墨漣的眉皺的更緊了些。
解憂手中的琴聲越來越雜亂無章,她的心也像琴聲一般凌亂復雜,想著想著,瞳孔里浮現出一層水汽。
「錚…」解憂的手指驀地頓住,琴聲戛然而止,墨漣的一只手覆在了解憂撫琴的手上。
手上冰涼的觸感讓解憂突然清醒了下來,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只覺得手忽然從琴上被狠狠地拂開,抬起霧蒙蒙的雙眼驚訝的看向墨漣,卻意外的看到了墨漣眼中的薄怒。
「琴有靈識,你如此便不配習琴。」
解憂立刻伏地不起,已經帶了些哭音,「解憂思緒紛亂,請君上恕罪,解憂一定努力靜下心來。」說著就想重新回到琴架的旁邊。
卻看見墨漣一個旋身擋在了她的面前。
「你如今心有旁騖,便是對曦月的褻瀆。」
解憂猛的抬起頭,墨漣卻已經背過身去,看不見他的表情。
「現在的你不適合習琴,回去吧。」
說著便頭也不回,直接飛身離去。
解憂望著君上離去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她讓君上失望了。
她的腦海里回蕩著君上離去前薄怒的眼神,她的無能,她的一無是處,辜負了君上的好意,讓她的心里越來越悶。
不知不覺,已過了半月,九重天沒有花開花落,也沒有季節的轉變,解憂已經窩在雲中閣半月有余,外頭傳來的濃郁花香絲毫沒有讓解憂抑郁的心情變得好起來。
「小憂,我備了些吃食,來吃些吧。」紫蘇見解憂半月來一直郁郁寡歡,連原來明媚的笑容都黯淡了許多。
只見解憂慢慢的從樓上下來,走到餐桌上坐了下來,悠悠的拿起筷子,夾著碗里的吃食,有些食不知味。
不一會,便放下筷子,準備起身。卻被紫蘇叫住。
「小憂,這些日子你怎麼了。」
「紫蘇姐姐。」像是這些日子來的委屈找到了出口,解憂眼楮里蒙著層層水霧。
「君上教習我撫琴,我卻不專心,惹怒了君上。」解憂越說心里越難過。
紫蘇很是不解,「不是很喜歡撫琴的麼,怎會不專心呢,是有什麼心事麼。」
「自從來到這里,總是格格不入的,我不過一介小妖,又有什麼資格活在九重天,得此殊榮,不過是因為君上的一時興起罷。」心中的酸澀感越來越重,腦袋也是越垂越低。
紫蘇心下有些了然,不由得為這樣的解憂憂心,伸出手撫了撫解憂的頭頂。
「傻丫頭,這里本就不是一個容易生存的地方,因為尊貴,所以有太多的人垂涎。」
頓了頓,似是在想如何能安慰這個小小的人兒。「現在的你或許是受人制約,被人看不起,是因為你不夠強大,若是想配得這九重,配得站在那個無比尊貴的人身邊,就努力修得仙身,便無旁人能左右你的心了。」
解憂還是呆呆的,心下卻有些波濤洶涌,抬眼間紫蘇已經收拾碗筷離開了。
又恍恍惚惚的回到了房中。呆了不久就覺得房中有些悶。就走進內室,打開了那扇門,曼珠沙華此刻正開的繁盛。
閉上雙眼,狠狠吸了一口氣,曼珠沙華的妖嬈香氣撲面而來,漫步走近,靠在圍欄上,看著萬丈層雲,心里的煩悶才散去了點,靈台陣陣清明。
這些時日,每當心頭煩悶的時候,解憂都會來這花海中坐一坐,便能讓心靈沉靜下來。此時她卻有些思念冥界的一切,剛才紫蘇姐姐撫模她的腦袋時,心里有些絨絨的感覺,像是從前忘川邊婆婆給她的慰藉。
她不記得當時來到這里的初衷是什麼,只記得當時君上神姿恍若天人,讓她不由自主的跟隨。
心中忽的想起了紫蘇姐姐對她說的話。
是啊,九重是多少人的夢想,而尊貴清冷的君上,卻將她從那個地方帶來,無論君上的初衷是什麼,自己都應該努力,努力變成配得起這九重的女子。
想到這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氣,花香沖著鼻腔掠過,瞬間一片清涼,小小的手掌握起雙拳,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修仙,成為對九天有所貢獻的人,成為不辜負君上好意的人。
說著站起身來,猛的推開,房門,向著習琴的亭子飛奔過去,一路上,又重新聞到了那遍地芬芳,半月不見天日的心瞬間就晴朗了。
一路狂奔,終于到了,急匆匆的撥開珠簾,卻驀地愣了,生生頓住了腳步,那種心里被尖銳刺中的細密的麻麻的痛感又一次襲來。
木色的案幾上,空空如也,琴…不見了。
原來君上已經這麼討厭我了麼。
解憂有些頹喪。
解憂的發絲被吹得有些凌亂,額頭上也起了一層些薄汗,在陽光底下卻有種說不出的美麗。
背後傳來了一下下的腳步聲,不輕不重,解憂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察覺。
直到,看到玄色的衣角。
猛的抬起頭,眼眸中盈盈水光,還有掩飾不住的驚奇詫異。
「君…君上。」
墨漣的面容上依舊是清冷一片,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
「前幾日曦月琴有些失了靈氣,如今放在玄華殿補上些。」
君上是在跟自己解釋麼,解憂有些受寵若驚,眼見君上說完便要離開,一時情急便開了口急急的喚道︰「君上。」
墨漣頓住了步子,背對著解憂未曾轉過身來。
解憂一時間情急下不知如何開口,只想將自己的決心表露給君上,卻無法將心中下了千百次的決心表達出口,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話來。
「解憂一定會努力,修煉成為有用的仙人。」
墨漣還是未曾轉身,道︰「我予你解憂一名,便是望你能修煉得成,造福世人。解憂,解天下之憂爾耳,你能有此覺悟便好。」
听到君上的回應,解憂心里的陰霾盡數散去,卻听見墨漣漸漸離去的方向傳來悅耳的聲音。
「明日起,來玄華殿習琴。」
解憂的眼楮驀地亮起來,君上是原諒了她麼,允許她繼續學琴,還讓她去玄華殿。
心里有種喜悅慢慢滋長起來,此刻前些日子因為自卑的抑郁心情也瞬間的美麗起來,她一定不會讓君上失望,一定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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