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駙馬(書坊) 第55章 天下文宗

作者 ︰ 蕭玄武(縱橫)

殘陽斜照,倦鳥歸林。龍首池里的一汪碧水,被柔柔春風所吹皺。

「本宮听得頭都疼了!」太平公主苦惱的皺著小眉頭兒,「婉兒,情愛之事為何如此復雜難懂?一會兒如蜜甘甜,一會兒又如煎似熬!人莫非是生來就是要犯賤的麼,明明如此痛苦,還紛紛趨之若鶩?」

「公主殿下,追求情愛,是人之天性。」上官婉兒侃侃的答道,「其實,一萬個人就有一萬份獨屬于自己的情愛,個中滋味唯有自己方能品評,外人都不足以體會。旁人的經驗與觀點,也並非完全就能適合于自己。」

「那本宮與你說了這大半天,都要口干舌躁了,豈非是白說?」太平公主更是郁悶了。

上官婉兒低眉頜首,「婉兒無能,未能幫到殿下!」

「……」太平公主皺著眉頭咬了咬牙,「你便直接告訴本宮,今日不歡而散之後,我是否應該主動去找他呢?」

「這……」上官婉兒為難的猶豫了片刻,說道,「這等事情,沒有什麼應該與不應該。公主殿下覺得值得,就可以去做;如若覺得不值得,就不必去做。當然,前提是天後娘娘會準許。」

「說了等于沒說嘛!」太平公主不滿的輕哼了一聲,「婉兒,本宮對你和盤托出倚你為心月復,你為何時時有所保留,不肯對本宮直言相告?」

「殿下誤會了。」上官婉兒答道,「實在是,情愛之事沒有道理可言,更沒有對錯可言。因此婉兒也不敢斷言,如何做是對、如何做是錯。這天底下,怕是就沒有一個人能夠明斷情愛之中的是非對錯。向來只有……愛,或者不愛!」

「哦?」太平公主眼楮一亮,「情愛之中沒有是非對錯,只有愛或者不愛?」

「婉兒愚見,便是如此認為的!」上官婉兒答道。

太平公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如此,本宮決定了!——出宮,去找薛紹!」上官婉兒低眉頜首而拜,不置可否。

太平公主詭奇的一笑,「本宮要挑個合適的時機去請奏母後,並且,讓你陪我同去!」

「……」上官婉兒再度愕然,我可是天後的貼身女官,卻要陪你出宮去……談情說愛麼?

「你怕天後不允?」

上官婉兒點點頭。

「嘿,本宮自有妙計!」太平公主神秘而自信的笑了起來,智珠在握。

……

夜幕悄然降臨。

薛紹與月奴遠遠的在一座府第之前翻身下馬,正巧看到那府門大開,一輛馬車駛入了府內。

「公子,時辰剛好,他回來了。」月奴道。

「很好。」薛紹微然一笑點了點頭,心說薛元超之子薛曜身為朝廷五品正諫大夫,干的是監督帝王言行、匡正帝王得失的嚴肅工作,首要的職業操守就是自己品行端正,要有一身正氣。再加上他有薛元超這個極重家教的嚴父在上,薛曜每日勤謹于公務之余必然早早歸家,絕對不會在外面花天酒地的鬼混。

這一對父子都是出了名的為人師表,品行莊嚴。

「我去登門求見,你在此等候。」薛紹略整了一下衣冠,拿著竹筒畫軸朝大門走去。

「是,公子。」月奴牽著馬應了一聲,頗為不屑的瞟了瞟那大門和圍牆兩眼,心說公子為何要屈尊攜禮來拜訪這個同宗的酸儒?那區區的大門和圍牆豈能攔得住人?還不如讓月奴將那老夫子生擒而來,再讓他乖乖答話呢!

薛紹突然停步走回到月奴面前,「切忌不得無禮造次!」

「呃!……是!」月奴的脖子都縮了一縮,心中慌道莫非公子能夠听到他人心聲?……啊,我居然忘了公子是有神通之人,連鬼怪都可降伏呢!

薛紹無奈的搖頭笑了笑,你那臉上的微表情也太明顯了!

他上前敲門,少頃就有門吏來應。

「郎君夤夜來訪,不知有何賜教?」門吏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眼看去卻半點不像一般的僕人,而像一位飽讀詩書的儒雅長者。

「請長者代為通傳,就說汾陰薛紹,特意前來拜訪族兄薛大夫。」薛紹拱手拜道,「汾陰」是郡望,河東薛氏望族的發源與聚居之地。

「屈折公子稍等片刻,老朽這就前去通報。」一提汾陰,男子就算是不認識薛紹也心中明白了幾分,于是口稱公子甚是儒雅謙恭的拜了一禮,轉身離去。

常言道什麼樣的主人就養出什麼樣的狗,這話雖然不中听,卻是話粗理不糙。單從這門吏的舉止言談來看,薛曜定然是個知風雅、重禮節的人。

河東汾陰薛氏一族,尤其是西祖一房,用後人的語來形容那是「禮樂流範、軒冕顯榮」,意思就是門風嚴謹、家學昌盛,歷朝歷代都有名臣名仕源源輩出。

門風嚴謹與崇尚儒學鑄就了許多仕族豪門的人文氣象,也正是他們「代有人才出」的家族底蘊。河東薛氏就是一個極重風門、家學傳世的大仕族,族內出了許多揚名當今、聞名于史的大文豪與大學者。

其中最為著名的,當屬「河東三鳳」。

從明朝起,但凡兒童啟蒙開智都會讀一本啟蒙讀物《幼學瓊林》,其中就有一句是這樣說的——「荀氏兄弟,得八龍之佳譽;河東伯仲,有三鳳之美名」。

那「三鳳」就是指成名于隋唐時期的薛氏三位大學者——薛收,薛德音與薛元敬。

其中薛收是三鳳之首,乃是前隋名仕薛道衡之子。薛收早年曾在李世民的天策府擔任記室參軍,是李世民的十八學士智囊團成員之一。他為李世民出謀劃策立下了許多奇功,文學才華也是名揚天下。如果不是因為年僅三十三歲就英年早逝夭折了,薛收的成就未必會低于房玄齡和魏征這幾位貞觀功臣。

薛收,正是薛元超的父親。

薛元超以他才華蓋世名揚天下的父親為榜樣,刻苦治學勤謹為官,如今已是朝廷仰仗的宰輔重臣、享譽宇內的一代鴻儒。他還舉薦了許多德才兼備的寒門學子為朝廷所重用,堪稱桃李芬芳、門生故吏遍及天下,士人學子尊他為——「天下文宗」!

有薛收這樣一位祖父、薛元超這樣一位父親,薛紹不難想像薛曜的為人品性是個什麼樣子了。

片刻過後,府里走出來兩個人,一個是方才應門的男子,另一人則是個三四十歲的儒雅文士,步態從容不急不緩,臉上的帶著微微的笑容,既不生疏也不親熱,走到了門口來對薛紹拱手一拜,「承譽大駕光臨,在下不及遠迎,還望恕罪!」

「大夫言重。」薛紹一板一眼的回了禮,「紹不請自來,若有唐突冒失之處,還請莫怪。」

「你我族親兄弟,不必以官爵論交。」薛曜微然一笑,「承譽,請!」

「族兄,請!」

書香豪門、官宦之家,難免禮儀繁瑣。

薛紹和薛曜好生寒暄了一陣後,方才拿出那個竹筒取出貼軸來,說道︰「實不相瞞,小弟藏有一貼,據說是當年虞世南奉太宗皇帝之命,臨募的一貼蘭亭序。如今世上贗品紛紛,小弟才疏學淺無法辯識,因此特意前來肯請族兄,代為鑒定。」

「哦?」薛曜一听這話,一直八風不動的神色略微有了一些起伏,「承譽所言,莫非是《虞摹蘭亭序》?」

「正是。」

「取來我看!」

薛紹看他這副急不可待的樣子,頓時心里笑了。像薛元超與薛曜這樣的正人君子、道德楷模,既不會趨炎附勢,也不會為財帛美色而動心。唯有投其所好,才能與之接近。

這對父子,都對書法有著痴迷的愛好。

至晉朝開始,王羲之的書法「王字」成為主流,太宗皇帝更是竭力將它推到巔峰。所謂「上若有好、下必甚蔫」,大唐的士大夫十有九成都習練並痴迷王羲之的書法。

虞世南,則是本朝最有王羲之風骨的大書法家,同時,他還是李世民的書法老師。虞世南去世之後,褚遂良憑著一筆「近似」虞世南的書法成了李世民的心月復近臣,繼而成長為一代名相。而褚遂良則是薛曜的舅公——他還能不為虞世南的真跡而動心嗎?

薛曜無比鄭重小心翼翼的攤開了字貼,神情肅重而虔誠,宛如是在朝拜神明一般,細細的品鑒了許久,他深呼吸了一口,「承譽,此貼極有可能是虞世南的真跡!」

「當真?」薛紹作驚喜狀。

「應該是錯不了。」事關重大,薛曜也沒有一口將話說滿,思量了片刻之後,他又道,「家父曾收藏有虞世南的幾篇手稿真跡。他老人家,定能明辨直偽!」

薛紹不由得笑了,你也太配合了吧!……當然,這在預料之中。這世上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夠權威的明辨此貼的真偽,定然是「天下文宗」薛元超!

「不如,我將此貼留于族兄此處,待令尊大人有空了,再看上一眼?」薛紹試探的說道。

「不可、不可!」薛曜連連擺手,「此貼若是真跡,當屬傳世之寶、萬金難求!」

薛紹笑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小弟既然能把此貼拿出來專請族兄鑒別,無非就是仰慕族兄的才學見識和品行德操。至于令尊大人,天下文宗為當世儒生之表率,紹更沒理由多慮了!」

「話雖如此,此貼,萬不可收!」薛曜很堅持,正色擺手。

「哎,那小弟……」薛紹苦笑,「只好另請高明了!」

「承譽且慢!」薛曜面露一絲疑惑之色,「承譽為何只字不提,去請家父親自鑒別呢?」

薛紹訕訕的苦笑了兩聲,「小弟不守門風不治家學,恐令尊不喜拒之于門外。因此……」

「承譽,你多慮了。」薛曜的呵呵笑了兩聲,「若得方便,現在就請你與我一同前往家父府上,走上一趟吧!」

薛紹心中暗自一笑,居然比我還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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