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點到題上了。
「對面那個公寓樓什麼時候開始鬧鬼的。」師羿安看到有了門路,就順著這條線追問下去。
「我听說是因為房東把一個在他那兒住的老道趕走了,老道不知道給那個房子弄了些什麼,後來房子就不行了,一直不安靜。」
「是老道嘛,我怎麼听說是個和尚。」
「你們都說錯了,據說建房之前那里是個火葬場,火葬場牽走,那里才蓋了現在的公寓。」
「是嗎,我怎麼听說是因為樓主得罪了人,被人下了降頭。」
「降頭啊,說起來,我親戚的一個朋友之前不是去t國旅游了嗎,結果回來之後沒多久就死了,據說死的時候可慘了。之後請了個大師來看了,說是……」
于是,剛開始的鬼屋話題就順著降頭這條線急轉而下,變成了幾個老太太講述自己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所遇到的靈異事件。師羿安扶了下額頭,這些故事他要是真的想听,經常在山下抓鬼除妖的三叔能給他講出一籮筐來。
但是幾個老太太明顯聊high了,根本停不下來,師羿安試了兩次也沒能把話題重新引回正題,就只能放棄了。
不過听完之後倒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以現在公寓樓的情況來看,很有可能是著了道了。按照常理而言,如果一個人想要對一棟建築使點什麼小法術,應該是不難的,只要在房子里或者是附近放些穢物,就能讓這棟房子里所住的所有人都不得安寧,只是現在師羿安面對的是一棟至少有一百家租戶的樓房,這個穢物究竟藏在什麼地方,真是很難說啊。
師羿安蹲在公寓樓的樓門口,看著進進出出這棟公寓的住客,感受著他們身上的氣息。除了一個長相帥氣的小哥身上陰氣重一點之外,其他人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大門口的地磚都是水泥砌成的,從磨損程度來看,也知道絕不可能是近幾年翻修過的,師羿安抓抓頭發,覺得真是毫無頭緒。
按照這個速度來算,三天的時間根本就不夠用。
算了,肚子餓了,師羿安覺得天大的事情擺在面前,也還是要吃飯的,不填飽肚子那里有力氣抓鬼。
在附近轉了幾圈,最後師羿安還是決定回去昨天的那家飯店,不論怎麼說那家店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還算是干淨。
這時正值中午的高峰期,店里熙熙攘攘,都是端著盤子的人,師羿安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空桌子,既然人多,那就找個人來拼桌。師羿安喜歡太陽,眼神自然也是向著窗邊瞟去的,他看到靠近窗子的地方坐著一位老先生,老先生頭發花白,穿著干淨的白襯衫,舉止文雅,一個人獨坐一座。
「老先生,您對面的座位還有別人嗎?」師羿安客氣的詢問道。
老先生笑著做了個請坐的手勢道︰「沒有人,你就坐這里吧。」
這樣拼桌吃飯,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尷尬,師羿安為了避免這種不必要的事情發生,自己低頭猛往嘴里塞。坐在對面的老先生,慢條斯理的吃完盤中的東西,端著茶杯笑眯眯的望著師羿安。
「小伙子,你是做什麼職業的。」老先生突然開口問。
「我大學畢業,還沒開始工作。」師羿安回答道。
「哦。」老先生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站起來,用手指尖敲了敲玻璃,自言自語道︰「那棟灰色的公寓樓,很有意思啊。」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灰色公寓樓?師羿安咕嚕一聲咽下自己嘴里的東西,飛快的趴到玻璃上向外望去,公寓灰色大樓的側面是沒有窗子,灰色的長方形樓體上面爬滿綠色的爬山虎,爬山虎的走向非常的有規律,幾乎可以達到左右對稱的程度,外行人看來,覺得這就是個園丁心血來潮時創作出的藝術品。但是師羿安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不是藝術品,而是一張惡意滿滿的符紙。
這個道人真是太精明了,原本師羿安就一直懷疑他是將穢物藏在了公寓的某個角落里,沒想到他不僅沒有藏起來,還光明正大的就掛在牆體上。
師羿安雖然跟著小叔學了一年多的畫符,但是符紙這個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精通的,再加上這張巨型「符紙」並不是標準樣式,師羿安將整個牆體的圖片拍了下來,找了張符紙按照上面的內容畫了好幾次,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按照師羿行的話來說,通常而言這些測試都不是太難,基本上住一夜,把房子里的鬼清理一下,就都能通過測試。可是很顯然這個case的難度已經遠遠超過師羿安這個半吊子的水平了。可是小叔也說過,天師並不是簡單粗暴的職業,畫張符紙在鬼身上一貼,把鬼滅了就算了事了,很多時候,這個職業可能是要為某些無法發聲的群體說話的。
師羿安嘆了口氣,找了張紙,吧照片上的東西畫了下來,這個符紙有一部分是鎮魂的,這可能就是導致大樓之內陰魂不散的主要原因,另外其他的部分,師羿安暫且還不能確定,但是符紙上面的每一個符號都是有其獨特的含義的。這個符紙能有這麼大的功效,就說明下咒的人一定是個高人,高人就更不可能會把沒有意義的符號畫在上面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師羿安最後還是有幾個符號沒有搞明白,
把剩下的半份已經涼了的午餐吃掉之後,師羿安回到公寓里,他想要等到天黑親自問問那些鬼,這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也許他並不是唯一一個能夠听得到那些鬼說話的人,但是自己一定是唯一的一個願意听他們說話的人。
師羿安用自己的手機在網上搜索了相關的符號的意思,但是卻毫無進展,畢竟大部分的玄學書籍,在一次一次的文化清洗過程中消失了,也只有像師家這種深居于山林的天師世家才能保有這麼多的此類書籍。
師羿安嘆了口氣,把屋子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他知道,今天晚上會有客人來拜訪。
太陽的最後一絲余暉才剛剛散盡,小屋的門鈴就響了起來。師羿安走過去打開房門,雖然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還是有些被這氣勢嚇到。樓道里大約站著的有三十多個鬼,這些鬼有老有小,他們看著師羿安,師羿安從他們眼中讀出的是期待。
「大師,我們知道你法力強,請你一定要幫我們。」為首的是個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的男鬼,灰色的毛衣領口露出白色的襯衫。書卷氣十足,想必生前應該是做文字類的相關工作的。
「那,請進吧。」
那些鬼並沒有全都進來,而是只派了幾個代表進了屋。其他鬼都站在外面等待著,要是這個時候12b層有人回來,一定會遍體生寒的。
「大師,昨天晚上小染跑回來告訴我們,遇到一個可以看到她的人,我們就知道公寓肯定是來高人了。但是我們不知道大師是來消滅我們的還是來幫我們的。」灰衣服的男人問道。
師羿安坐在桌前,示意大家都坐下,好整以暇道︰「其實,我也不是什麼高人,我就是個半吊子的天師,還沒出師呢。我來這里之後,覺得這里陰氣雖重,但是怨氣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重,猜想你們也都不是什麼惡鬼,所以就想要把這個事情弄清楚。」
幾個代表交換了一下眼色,最後還是由那個穿著灰毛衣的最先開了口︰「其實事情是這個樣子的,我原來是附近一所中學的語文老師,住在這里,雖然覺得這里到了夜里有些鬧騰,但是我作為一個學校的老師,是一個堅定地無神論者,可是後來在樓里,遇到一個小偷在這里偷東西,我前去阻止,就被小偷從樓梯上推了下去,腦袋撞在台階上,之後我就發現,我死了,可是我的靈魂卻被困在了這棟樓里。」
「那這段話的中心思想到底是什麼呢?」師羿安問到。
語文老師听了,苦笑了一下說︰「大師說笑了,我想說的是,除了我還有三十四人的靈魂被困在這里,當然,也有可能是鬼魂。」
「你們有沒有害過人。」師羿安突然語氣嚴肅的問到。
「沒有。」語文老師表情認真,語氣堅定的回答。然後表情暗淡了下去繼續道︰「我們這些人都是因病、老死或者是意外死亡的,死前也都是純良之人,死後也不會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最多是幾個年紀小的孩子耐不住寂寞,開些無關緊要的小玩笑而已。這里是大家口中的凶宅,所以發生在這里的死亡就都會蒙上一層恐怖色彩罷了,但確實是與我們無關。」
不愧是語文老師,回答個問題都能套用修辭。師羿安擺擺手示意對方停下繼續問道︰「我听說我住的這個屋子之前連續吊死過三任租房的客人。」
「不可能,這個房間之前住的那個男生考上研究生就去上學了,怎麼可能吊死在這里。」坐在旁邊的白衣女青年突然開口反駁,語氣強硬。
師羿安挑眉望向女子,說︰「怎麼,你好像很清楚的樣子。」
「那是,當時我想把他弄死,讓他以後永遠陪著我,但是鄭老師說,既然我已經如此痛苦,就不要讓我愛的人和我一起痛苦了。」
看來這個鄭老師,雖然很酸,但是思想工作做的不賴,帶領著這麼一大幫子的鬼,還能保證這群鬼這麼多年來不做出格的事情,也算是有兩把刷子。
「行,我就暫且相信你們,那我要怎麼幫你們,要不我用引火符把那個爬山虎燒了?」師羿安問到。
听到師羿安這麼說,鄭老師先是一愣,馬上反駁道︰「不可不可,你要是真把那個燒了,我們這些鬼就都要魂飛魄散了。」
「那我要怎麼辦。」師羿安聳聳肩,這就是他能想出的唯一的方法,畢竟有那個符紙鎮著,就算是到寺廟里找個大和尚來超度也怕是不會管用的。
鄭老師一下子就萎頓了,低聲道︰「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著對面坐著的幾個人都滿臉期望的望向自己,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想了想說︰「這樣吧,反正你們也在樓里困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在乎多一天,讓我想想辦法,明天晚上之前,我就給你們一個肯定回復。」
畢竟在這里面,師羿安是唯一有發言權的人,幾個鬼雖然心急但是同時也明白這種事情強求不得,道了聲謝謝就先後離開了。師羿安也馬上就上床睡覺,明天早上要早起,他還有事情要做。
那些鬼雖然說他們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鬼怪什麼的善于說謊,畢竟像女鬼說的那樣,在這里游蕩了那麼多年,說不定哪天就會想要弄死個人來陪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一清早,師羿安就走訪了附近的很多鄰居把這個公寓樓近些年死亡的情況做了了解和調查,得出的結論和那些鬼說的大致是相同的,而三叔給自己的關于這棟建築的資料,大都是外面的一些捕風捉影的謠言,完全沒有可靠性,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干什麼。
眼看著時間就要到了,師羿安站在大樓前心里矛盾極了。
如果他現在取張符紙,一把火把那些爬山虎燒個干淨,他就算是完成了任務,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天師了,但是公寓樓中的那些盼望著可以轉世投胎的無辜的靈魂卻要從此魂飛魄散。可是以他的水平來說,他確實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來解決了,也就是預示著,如果不燒的話,他的測試必定會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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