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面色冷凝的眯眼盯著太皇太後略顯僵硬卻威嚴挺拔的背脊，那眼神很凶的，恨不能將其盯著兩個窟窿來。
「良蒂她根本不知道所謂的什麼半卷殘章，如果她知道又怎麼會被逼入絕境仍不拿出來？皇祖母何苦這麼逼迫一個無辜之人？」良久，顏如玉深吸一口氣，盡量和緩下語氣，放低姿態道。如果不是顧念著皇叔的面子，他現在就不止是肅清這庵堂暗中保護的勢力安插自己的暗衛，而是徹底將人軟禁起來，就不信問不出自己想要的解藥來！
「只要是這一腳踏進這皇宮，就沒有說比誰無辜的。」太皇太後轉過身來，望著顏如玉的目光沉澱而精睿，她說，「皇帝，你皇祖母不過是個為兒子保命而不惜一切代價的人，這孽是付淳楓種下的，理應由他女兒來嘗這苦果，真要說無辜，也是你皇叔，他當年不過是個襁褓的嬰兒！卻因為後宮傾軋，出生不久就身帶劇毒，二十幾年來每個月都要忍受那萬蟻噬心之苦，皇帝，你倒是說說，誰比誰更無辜？這深宮就是個骯髒齷齪的地方，沒有親情沒有人情，甚至泯滅人性，囚禁在里面的人無辜又如何？也只能步步為營力求活命而已，明知道死了才是解月兌，可人啊，天生就怕死！」
顏如玉冷冽的微眯著眼，並沒有接太皇太後的話。
「況且付淳楓那老狐狸，故意把解藥秘方撕毀半卷，不就是為了保他女兒的命麼？這半卷殘章就是付良蒂的保命符，必然會放在付良蒂身上，不可能跟著付淳楓埋進黃土里。」太皇太後將顏如玉的冷冽殺氣看在眼里，神色巋然不動，語氣篤定。
顏如玉卻眸底精光遽閃，太皇太後一句負氣話，竟是讓他由于醍醐灌頂，瞬間心頭敞亮。是啊，良蒂根本不知道那所謂的半卷殘章，他之前怎麼就沒想到，或許是付淳楓把這東西給帶進了棺材呢？！
「八王爺您來了？皇上和太皇太後正在佛殿談話呢。」
正在這時，突然響起桂嬤嬤的聲音，顏如玉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倒是太皇太後微微蹙起了眉頭。這可是相當反常的，要知道以往要是听到這個小兒子來了，必然笑得一臉褶皺，這樣明顯抵觸的反應倒是著實少見，不過祖孫倆劍拔弩張的氣氛倒是因此瞬間收斂了起來。
「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盡管那祖孫倆之間已經不見那劍拔弩張的氣氛，顏若塵進門時還是微不可查的動了動眉毛，隨即對著顏如玉掀袍跪了下去。
「皇叔不必多禮。」顏如玉忙把顏若塵給扶了起來。
「謝皇上。」顏若塵站起身，隨即才向太皇太後行禮，「母後。」母子倆從來是不拘禮節的，所以這禮行的相當隨性，卻無端讓人覺得親厚。
「你不是新招了個青樓女子進府麼，這會兒怎麼有那閑工夫來看哀家這老婆子了？」太皇太後一改往日的慈愛，沉著臉淡淡的瞥了顏若塵一眼，隨即重重一哼，「被個青樓女子迷得就忘乎所以，你倒是越活越長本事了！」
「母後，無煙她會在萬花樓全是兒臣之過，如果不是為了兒臣，她也……」
「是啊，為了你還不惜膽大妄為假扮雲國公主，塵兒，你好的很吶，連你母後我也算計！」提起這事，再想到眼下顏如玉的成就，太皇太後就恨鐵不成鋼的恨不得拿著藤條狠狠抽這麼個不成器的兒子一頓，偏生卻還舍不得。
「母後，您又不是知道兒臣……」顏若塵頓了頓，臉色晦暗一閃，「兒臣的心根本不在那上面，更何況，兒臣的身體，您又不是不知道。」說到這個，聲音不由苦澀的小了下去，以前是不怕死的，現在……卻是怕的很了，這人啊，果然不能留下牽絆，只是，萬般不由命吶！
太皇太後一听他這話，就知道他是打著和顏如玉一樣的目的前來，當下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你非得一來就給母後說這麼些陰陽怪氣的麼？」太皇太後臉色冷沉，心里卻是大大的忌諱著顏若塵暗喻自己短命的事，對于他拐彎抹角幫付良蒂討解藥氣歸氣，卻還不至于讓她怒火中燒，只是嘆這個兒子心太閑了而已，「哀家活著一天，你就得給哀家健健康康的活著！」
顏若塵皺了皺眉，也不再繞彎子了，「母後，兒臣今天來還是為了上次那件事，付姑娘她沒有那什麼半卷殘章，若是有，兒臣相信就憑她的為人，一定會毫無條件的拿出來的，兒臣也知道母後心里有怨，可那畢竟是上一輩的恩怨，付姑娘她著實無辜，不應該為他父親承受那些。」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不管是孫子還是兒子，太皇太後就是不松口。
「你也說是父債子償了，付姑娘她只是付淳楓女兒，又何以父債子償呢？」顏若塵巧妙的抓住太皇太後的語病，心里卻是暗自著急的，他知道顏如玉已經被逼迫到極限了，倘若付良蒂的病情再惡化下去，保不準連自己的臉面也不會給，就直接和太皇太後撕破臉。
「你！」太皇太後被他這話一噎，怒不可遏的指著顏若塵的鼻子，渾身都跟著顫抖，給氣的，「你，你……我看你是被那些個狐狸精給洗了腦了，都幫襯著哀家向著外人了，枉費哀家一心為了救你的命！你倒好，壓根兒沒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你就那麼盼著，忍心著看哀家落到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境地嗎，啊？！」
「母後此言差矣，兒臣其實，還也不過一介凡夫俗子，也是畏懼生死的。」顏若塵笑得苦澀，更多的卻是屈就于命運無可奈何，「可是母後，兒臣生來就是個活不長久的人，實在不想殃及無辜，更何況，付姑娘肚子里，還有著皇家的子嗣。」
太皇太後的望向門外的皚皚雪景，臉上的表情不見半分松動，「皇家子嗣可以再有，而哀家的兒子，去了就再也沒有了。」
「母後……」
「夠了。」顏若塵還想勸說，太皇太後卻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轉身再次跪回到蒲團上，咚咚的敲響了木魚，「哀家要虔心禮佛，皇帝，塵兒，你們且回去吧。」
顏若塵無奈且抱歉的望了顏如玉一眼，卻發現他失神的在沉思著什麼，忽而兩人目光接上，顏如玉面色微愣，隨即卻對他別有深意的笑了笑。
「既然皇祖母要禮佛，那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了吧。」沖一臉困惑的顏若塵點了點頭，顏如玉率先走出了佛殿大門。
顏若塵蹙了蹙眉，趕緊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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