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個交代!」
一道充滿了瘋狂的嘶吼在這陰森的大殿里響起、飄蕩,嘶吼聲里充斥著一股子叫做瘋狂的不顧一切的情緒。只見那怒吼的白衣男子死死攥住雙手,因為過度憤怒而不自覺的加大力氣,那一個個並不長的手指甲慢慢挖進肉里,一滴滴鮮血順著他的手悄然流下。血液慢慢積少成多,最終一點一點地流動著,不一會兒就布滿了他寬大的手掌,並順著手的紋絡滴到了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在充滿枯寂氣氛的大殿里非常清晰。那血液異常的鮮紅,微微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腥味。淡淡的氣息緩緩地在大殿里彌漫開來,為這氣氛本就沉重的大殿里增添了一抹妖異之感。不知是不是錯覺,站在大殿兩旁的人仿佛在隱約間看到有道道血影從白衣男子的鮮血里飄蕩而出,甚至恍惚中听到了這些鬼影發出的淒厲的慘叫聲,仿若從地獄里爬出的罪孽無數的惡鬼,讓人驚悚不已。
男子面容說不上是硬朗,但同樣也不柔和,猛一看去,給人一種很理智的感覺。略微中和的眉毛隨著他說話的節奏微微抖動著,一股如刀子般冷厲的氣息迎面而來,悄然間間就給人以巨大的威壓。他的偏長的頭發整體上呈黑色,但偶爾卻有略微的殷虹,這不禁更為殺氣沖天的白衣男子添加了一抹血氣之感,無形中使得大殿中的氣氛更加抑郁了三分。
大殿里的有些昏暗,但始終遮蔽不住它的宏偉與威嚴。坐落在大殿深處正中央的,是一個方形弧度的座位,座位呈朱漆色,上面有一條條的詭異紋絡散發著幽深的光亮,在昏暗的環境里極為的顯眼。兩旁則各有九根古樸的柱子,上面各紋刻有一頭外表猙獰的血色巨獸,兩兩相對,栩栩如生。這些血獸形態各異,但毫無例外都面容猙獰的盯著大殿中央,仿佛下一秒它們就會沖出來將言語不敬的人撕碎。
那白衣男子就挺立的站在大殿中央,他的雙眼充滿了血絲,整張臉略微有些扭曲。他的身體因為過度憤怒有些微微的顫抖,只要看看他緊緊咬住的牙關與全身彌漫的人的殺氣便知道這孤傲的白衣男子的心境是何等的不寧靜,只怕得不到滿合理的答復就會動手發狂。但即便是這樣,回答他的依然是長久的沉默,那整個大殿的人只是緊閉著嘴,對白衣男子的瘋狂置若罔聞,包括在朱漆座位上坐著的人,就像剛開始一樣。
抬眼看去,在大殿中隱約站著幾排人。即使他們都默默的站立著,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沉默的如同是死人,但他們身上時刻散發的寒意和冷厲的氣勢,無一不在顯示著這些人可怕的實力。
在那白衣男子剛剛闖進大殿起,他們就投以冰寒的目光,一言不發。那一雙雙的眼楮里,似乎沒有絲毫情緒,永遠都充斥著陰冷甚至是凶殘。如果硬要說有什麼的話,那些目光里或許還有些嘲諷。這讓白衣男子憤恨之余,更有些失望和寒冷。
「怎麼都不說話?!難道忘記了你們當初的承諾麼!」
白衣男子無法忍受內心的憤怒與寒冷,在大殿眾人回報以的長久的沉默後再次咆哮,他的長衫無風自動,仿若有淡淡的風在吹一般,全身開始不自覺的發出駭人的煞氣,這煞氣在大殿中不斷的席卷,將所有的衣服都吹了起來。他的長發也緩緩飄動著,好像刻畫出上古的痕跡,配上男子扭曲的臉龐,似是一個惡鬼。大殿中的氣氛越發的沉悶,此時甚至增加了濃郁的凶煞之氣。
「豈有此理!昊殿乃我族重地,怎麼能讓你如此無理!」
站在右手邊的一位老人無法容忍,出聲呵斥道。他轉頭望去,他知道這個人,這老者是一名實力通天的長老,在長老會中排第三,這個長老也是剛才嘲諷他的人之一,更重要的是,他也正是當初亂魂海之戰的參與者之一!
「我只想要個解釋!」男子低聲嘶吼著,「我需要族內給我個交代,否則我絕不會就此罷手!我的兒……」
「某人只因為有了一些小小的成績就狂傲不已,連族中的決定也敢不滿了,真是不知死活!」在左手邊的首位忽然傳來一陣陰森不已的聲音打斷了白衣男子的話語,那聲音中充滿著毫不掩飾的殺氣。
「二長老你……」
男子差點沒忍住他心中的憤恨,昊殿里的陰森之氣,在悄然間更加濃重了。
白衣男子漫長地等待此時有了回答,不過這樣的回答讓他胸口的那顆本就有些裂紋的心徹底碎裂了開來。這是太昊?這是曾經力壓四部神洲的萬年氏族?可笑!即使族群沒落了下來,但是對自己的族人不理不睬,連往日的諾言都無法兌現的,放手一個嬰兒垂危,這真的是那個以前護短的、讓人畏懼不已的萬古氏族嗎?白衣男子此時突然有一種想要哭的感覺。他拼死拼活為的是什麼?還不是太昊氏族的振興和強大!可他不辭勞苦的全身心付出卻得來這種「報答」!妻子身死,就連那唯一的僅僅兩個月大的嬰兒此刻也由于族中的「不小心」而危在旦夕。白衣男子覺得自己就是個十足的傻瓜,滿腔激情地拼殺,數不清的出生入死,卻只得來朝不保夕妻離子散!這是何等的諷刺!
男子緊緊咬住的牙齒不斷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他沉重的張開嘴地呼吸了幾口外部的空氣,想要使自己的內心平和一下,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但進入口腔的氣體卻使他有種惡心的感覺。此時白衣男子只覺得這昊殿里是如此的讓人心煩和厭惡,這個在他之前認為是無比高貴和渴望的地方此時極度讓人煩躁。他真想毀掉這個無情的地方!
「可以了,不要再說了。」
坐在正前方座位上的那個沉默的身影最終張開了嘴,從那個人的面龐上看不出絲毫情緒。他的聲音異常平淡,仿佛對于大殿中的情況絲毫不知,那語調平靜的近乎可怕。二長老和三長老也趕忙安靜下來,向正中座位上的人拱了拱手,滿臉的敬畏。
「族長,我提議讓昊軒進入化魂池五載作為懲罰。」
二長老走上前一步離開隊伍,平淡的說道。
「化魂池……」大殿里立刻響起道道吸涼氣的聲音,更有不少人眼中流露出惶恐的神色,顯而易見,即使在這些修為驚人的人眼中,化魂池也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大殿中的重人就有不少因為犯錯而被扔進化魂池,不少人幾乎喪命其中。化魂池乃太昊氏族最可怕的禁區之一,它的凶名甚至遠播到外界。大殿中的人們也被二長老的毒辣給震懾住了。他們敢肯定,就算是以昊軒的可怕實力,出來後也要大傷元氣!
「二弟,你究竟想要怎麼辦,你要族中如何補償你。」族長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臂,示意二長老退下,向昊軒問道。
剛剛說話的二長老听到他的話立刻口氣一頓,這樣看來族長沒有懲罰昊軒的想法。這讓一心想致昊軒于死地的他算目的失敗。三長老也是臉色鐵青,他的眉毛皺在一起。即使是親兄弟也未免偏袒的太過明顯了,要知道以前族長……三長老不禁憎恨的看了昊軒一眼,有些不甘心,卻又不敢出聲,族長的手段可是非常可怕的。
昊軒慢慢抬起頭,殿中正對著他的牆牆上那一個大大的「昊」字正直射他的眼球,極為刺眼,這個字存在的價值好像就是嘲諷。
「我需要一個交代!」昊軒嘶吼著,猩紅的眼珠死死盯著他的兄長,「當初你是怎麼跟我說的,族里又是怎麼對我承諾的!你們敢不敢跟我重復一遍!」
「豈有此理!」
「以下犯上!」
大殿里頓時響起數道呵斥聲。
昊軒對這幾道呵斥沒有任何反應,他一直凝視著著他大哥的眼楮,仿佛想要從里面找出他想要的東西,只是在悄然間,他內心的失望到了極致。他記得很清楚,在他們兩人還只是幾歲大孩子時,他們是何等的親密,並且每次他做了錯事後,大多都是兄長替他頂罪,承受嚴厲的懲罰,在他受欺負的時候,兄長總是會沖出去為他報仇。他們一起在四部神洲上歷練,在氏族里的地位越來越高,他們是妖孽,是太昊里最受矚目的一對天之驕子。後來,兄長忽然變了,徹底變了,變的更加冷酷,變的讓他陌生,突然的變故讓昊軒感覺不可思議,他天真的以為他的大哥只是遭受些許的打擊,他竭力地寬慰,想使他變回從前,但一切都無用,往日的那個兄長開始變的冰冷,甚至曾經因為一次小小的錯誤幾乎要殺死他!他對他也因此寒了心,那次次的失意,讓他明白了許多,也懂得了許多,更是悔恨了許多。只怕在這個兄長眼里,他自己的利益才是放在第一位的……
「沒有交代,就是沒有成功,」平淡的回答頓時讓昊軒的那顆心墜落到了谷底,將胸口里最後的一點期望打的破碎,「你究竟要什麼補償?」
「補償?什麼補償抵得上我付出的代價?你就想簡簡單單過去了?」
昊軒此時突然冷靜了下來,他冷靜地說著話,但是眼中的失望根本就不掩飾。這就是現在的太昊氏族!那些外族的可怕對手們看到這一幕只怕要狂喜至極吧!
「你想要什麼補償?」
對于昊軒的心境變化,坐在正中作為上的人好像根本沒听到,他又問了一遍,只是語氣在隱約間冷淡了三分
昊軒吐出了一口氣,胸中及其的沉悶。
「我要九轉還魂丹!」
昊軒盯著兄長,堅定地說道,字字鏗鏘有力,語氣無法質疑。
「不可能!」
「萬萬不可答應!」
「昊軒你得寸進尺!」
昊殿中剎那間就沸騰起來了,許多反對的呵斥聲充滿在大殿。九轉還魂丹,傳言能滴血再生,重造生命的遠古神丹,其煉制方法現今已經失傳已久!即使是太昊古族這種存在了近萬年的龐然大物傾盡全族之力也不可能說拿就能拿的出來!
座位上的人此刻也無法保持平淡了,他深深的皺起了眉,左手的食指尖極有韻律的在椅子上慢慢的敲著。
「換一個吧。」
「亂魂海一戰我也去了,最後有多少收獲我也了解一些。」昊軒銳利的眼楮看著殿中的人,冷笑地說道,「我只要九轉還魂丹,給我,我就立刻走人!」
大殿里頓時沉默下來。好像這個男人的話踫觸了什麼禁忌一樣,眾人不在言語,包括之前極為厭惡昊軒的二長老和三長老。殿中極為沉悶。
「亂魂海啊……」族長低聲自語道,聲音非常輕微,以致于誰也沒有听見他在說什麼。
他又一次抬起了頭,看著昊軒還在原地地凝視著他的時候,他慢慢出了口氣,冷漠地說︰「我給你一顆幼丹,如果想要成品丹的話你自己去想辦法煉制。」說完,他揮手向昊軒一甩,手中就突然向昊軒禹飛去了一個盒子,「如果你不接受這個補償,,族里也沒有辦法了。」
二長老與三長老的嘴微微張了張,似乎想要說一些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不過心中對昊軒的嫉恨又重了一些。
「族長大義!」
大殿中的人們出聲恭敬的說道。他們只是沉默的看著昊軒,既沒有支持,也同樣沒有反對,像是一塊塊石頭,一言不發。
昊軒仿佛將心中的氣悶給吐出去,他一把接住那個古樸的盒子。看著這個盒子,他的面容極為沉重。想要煉成成品丹?能夠煉出這種遠古神丹的煉丹師屈指可數!不過就算千難萬難,他也要去竭盡全力,哪怕僅有一絲的希望,他也要拼上性命去獲取!
「昊軒,也許你去藥仙谷看看,他們里面的人應該多少知道點……」昊殿里的一個人沒忍住,不禁出聲說道。他是大長老,也同樣是族中精通煉丹術的一位煉丹師。他的目光時刻都在昊軒和族長之間游離,看著這對昔日族中最矚目的兄弟。
昊軒向大長老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其他人時嘴角露出了諷刺的笑,這是針對大殿中人的,也同樣是針對他自己的。族中居然是和他很少來往的二大長老幫了他,而往日他關系很好聲稱要與他榮辱與共的人,卻如同啞巴了一樣。世態炎涼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二弟,」昊軒禹的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不要怪我,我也沒辦法……」
昊軒禹疾行聲影猛地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你知道麼,你變了,變得讓人陌生。」
听到這話,座位上的那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略微有些失神,說道︰「我變了,我真的變了嗎?」
這回聲音有些大,昊殿里的其他人也听到了族長的自語,不禁有些詫異。他在任何時候給人的印象都是冷酷的,從沒見過他流露出過這種迷茫的情緒。眾人抬起了頭,看著這個修為滔天的族長。
良久,他眼神中的迷茫慢慢退去,代之以更勝從前銳利。他的右手此刻死死抓住座位的護欄,手臂上暴起了根根糾纏在一起青腱。「老二,你不懂。」他凝視著昊軒漸行漸遠的身影,「我沒有變,變得是這片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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