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百日時沈端言和顧凜川提前就商量好不預備辦,滿月好歹還請親朋好友,百日則只準備由他們這倆爹媽給小紅掛個長命鎖,拴根小紅繩就算完。知道他們不欲辦,便在百日之前,陸陸續續有親近的賓朋上門給小紅送百日禮。
滿百日頭天下午,沈端言在拿小毛球跟逗貓一樣逗小紅時,婆子接到門房的帖子遞到她手頭來,卻是陳府。一時間沈端言還真想不起,相熟相親的有哪家姓陳,最後還是綠茶提醒一句︰「是陳侯爺府上的公子,來的應是陳侯爺的二兒媳婦。」
說陳侯爺,沈端言就記起一點來,蕭雯和時芳菲與她說過的,陳侯爺就是陳嘉樹他爹,這陳侯爺的二兒媳婦自然就是陳嘉樹的太太。只是平時並沒什麼來往,怎麼冒冒然遞帖子過府,要說是為小紅來賀百日送禮,打死沈端言都不信。
「對了,我還不知道陳公子的太太府上是哪里,你們清楚?」沈端言看向她的幾盞茶,幾盞茶里自然有能答她的。
「工部尚書千金溫容,太太舊年在閨閣與陳太太還曾有過幾面交情,素是個利落人。」紅茶記性好,尤其是和沈端言相關的人和事,更是記得清楚。
知道是誰,從哪兒來,接下來就該見見人問問什麼事。沈端言讓丫頭直接把人領到花廳來坐,沏上溫醇香遠的紅茶,配上兩盒點心幾盤果品和幾樣蜜餞,沈端言還特意要盤瓜子,沒錯,她預備開場听故事。
「陳太太,這幾年少見,似是愈精神。快些來坐,熱茶熱點備著,只等陳太太來與我聊天說話。」說著又讓女乃娘抱著剛醒不久的小紅給溫容看,溫容只輕輕在包袱上踫一踫。並不輕易去動小紅。
見這位對小紅不怎麼熱衷,沈端言愈加肯定,溫容此來和什麼有關都不會和小紅有關︰「小女百日,勞陳太太惦記著。舊年情誼我亦時常記起,真恨不得時光能永遠停在那時候呀。」
沈端言覺得溫容開口,只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進入正題,于是她帶頭開始憶苦思甜。果然,她一開始憶苦思甜,溫容的表情便隨之舒展開,笑著端起茶飲一口,才道︰「是啊,當時年少不懂珍惜,如今才悔不當初更用心些過。白費了多少好時光。」
「不是,只是人難再年少,現在再想起從前的事啊,能剩下的唯有不盡唏噓。」沈端言說完,睜著眼楮眨巴眨巴地看向溫容。那表情絕對能讓人讀出一句話來「有什麼您就說吧,我都已經看出來您有話了,何必再繞來繞去那麼麻煩」。
溫容眼又不瞎,當然能看出點眉目來,當即也不再說那些听起來雲里霧里的客套話,直接切入正題道︰「不知顧太太還記得辛姑娘。」
哪能不記得,去年還找過她麻煩呢。只是沒找準而已,遂點頭︰「自是記得,辛姑娘貌美膚白,快人快語,不拘小節,想忘記不容易。」
聞言。溫容「別有深意」地一笑,道︰「顧太太真真讓辛姑娘的長處說個活靈活現,看來顧太太是對辛姑娘有好感的,既如此我接下來的話便更好說了。」
「噢,您說說看。」沈端言沒想到事情居然還以和辛嫣有干系。
「不怕您笑話。辛姑娘給我添了不少煩擾,她思慕嘉樹久矣,這事顧太太想必也知。只是一個姑娘家,如何能這般不知進退,嘉樹日日避她,實在避不開便勸過她幾句,盼她早日覓得良配,沒成想她會為這個跟嘉樹鬧開。說句不中听的話,辛姑娘是真的魔癥了,嘉樹是為她好,她卻認為嘉樹是污辱了她,天見憐,嘉樹從來心善,就算向來與辛姑娘不對付,卻也從不曾惡語相向。」溫容說到這里停頓一下,沈端言覺得這大約是在交待背景資料,接下來要說的才是真正的戲肉。
果然,溫容話風一轉,把時間線拉到昨天︰「昨日嘉樹與我出門,正好迎面遇上辛姑娘,辛姑娘盡口出瘋言,竟說願以二品大員嫡女的之貴折節為妾。嘉樹被辛姑娘嚇個夠嗆,生怕壞辛姑娘名節,誤她終身,遂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就拖著我往外走。沒想辛姑娘竟誤以為嘉樹是嫌她厭她惡她,話中還提起了顧太太。」
以戲論,這戲在說到她時大約就代表高|潮要,沈端言知道溫容等著她接話,便順著話尾接一句︰「噢,提起我?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
「大約真是由瘋至魔,辛姑娘說全是因顧太太,她才不能得償所願,辛姑娘話里話外把一切都怨怪在顧太太身上。口不擇言時,說……說了這麼一句‘既你因她連多看我一眼都嫌,那我便要她不痛快,為心悅你我願折節為妾,為惡心死她我自然也肯’。」溫容其實就是來給沈端言提個醒的,當然,善意與惡意各半。善意是提個醒有個準備,惡意是說起來都算她的情敵,兩個情敵斗起來,穩坐觀風雨的當然就是她了。
沈端言有那麼一分鐘是沒反應過來的,反應過來後哭笑不得︰「她這是求愛不得,干脆轉了套路來找我報仇,辛姑娘真是向來這麼沒頭沒腦。不怕說一句,她肯來,顧凜川還未必肯收,就算肯收,既然從前我有本事讓顧凜川送走滿園子妾室通房,日後我自然也辦得到,她盡管來。」
前半句是對辛嫣的反應,後半句是對溫容惡意的反擊,不好意思,想看我和辛嫣斗起來,你坐收漁利,別說門姐姐我連窗都不打算留給你。對應這樣的事,最好的回擊就是秀恩愛,再四兩撥千金不過,再省心省力不過。
溫容挑挑眉,笑︰「顧太太真令人羨慕,不愧是沈家女。」
話外音︰你也就是仗著有個好爹。
「也是,有幸生作沈家女,自當活得人人羨慕才。」話外音︰我就仗著有個好爹怎麼著,會投胎才是真正的令人羨慕,且這技能,羨慕也羨慕不來喲!親。
也不知溫容是特地挑顧凜川放班早的日子,還是今天湊巧衙門里沒什麼事,顧凜川在沈端言想著送客的時候回的醒園。花茶這小丫頭那天湊著趣後,就隔三岔五做報門的,特地跑到沈端言面前告訴她顧凜川回來的消息。
沈端言答應花茶一聲,給兩塊點心果子讓她下去玩去,而原本送客的話已說到嘴邊,只是溫容卻忽然沒動靜,似乎有看熱鬧的嫌疑。
說句實在的,別人不知道沈端言從前過成什麼破樣,溫容是知道的,做為陳嘉樹的心上人,溫容曾對沈端言做過細致入微的探查。從一言一行到她在顧凜川後院的處境,說不得,知道得要比如今穿越版的沈端言還要仔細一些,所以……沒錯,她就是留下來看熱鬧的!
至于什麼把妾室通房送走,什麼恩愛無雙,別人都信,溫容也不會信,她認為這一切都是做給沈觀潮看的,給外人看只是捎帶。
見這位要看熱鬧,沈端言也不趕,你看唄看唄,別被閃瞎狗眼就行。
顧凜川的日常是,上班下班,洗漱更衣看閨女,以及等吃肉。
進園子先去找沈端言,見有人陪著,就沒多留,讓吃飯時再喊他。顧凜川一轉身走人,就見溫容笑吟吟,「別有深意」地看著沈端言,那笑里的意思,不用讀都知道是什麼,無非是西洋鏡被戳破,謊言永遠成不了真實之類的。
沈端言壓根不理會,因為閨女正在洗澡,顧凜川必定會轉回來,與其費工夫解釋,不如等顧凜川轉回來再不攻自破。左右,秀恩愛在當初的約法三章之中,閑著沒事,溜溜唄,雖然恩愛確實不是真的,但也不算假。
咦,什麼奇怪的東西冒出來,這麼討厭。
「言言,為何小紅沐浴時哭得這般難過,是不舒服?」一屋子丫頭婆子圍著小紅洗澡,顧凜川不方便進去,只能來找沈端言求安慰,實在是小紅每次洗澡都得哭成這樣。顧凜川每次听到,都要不安,那是他踫一下都怕踫壞的寶貝閨女呀。
「怎會,小孩子總有些是這樣的,不親水。你也真是,分明小紅每回沐浴都哭,你竟還是沒適應,等洗完自然就不哭了,別擔心。」沈端言說著也不起身,鬧得旁邊的溫容不起也不是,起也不是,頗是尷尬。
顧凜川卻把屋里多出的這個人當沒有一樣,走進來坐到沈端言旁邊,那「我的心肝好疼」的模樣表現得十分露骨︰「左右天涼,少洗幾回便是,平日里就不能想想辦法,這樣哭下去,若真哭壞嗓子怎麼好。」
「她都哭這麼些回了,又哪回有哭壞嗓子,您就是擔心太甚。」沈端言最近也加了個日常,給擔心這擔心那的新晉爹順毛,要不給他順毛,他肯定一天十二時辰,一分一秒都不離小紅身邊。
溫容︰你們這樣當我不存在,真的好嗎?
沈端言︰該,誰讓你上門來看熱鬧,我的熱鬧哪有那麼好看,我的出場費不便宜。
#最討厭洗澡了#
#媽媽說,上輩子我一定是喵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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