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州府衙,大堂上劉經歷埋首代批復一些公文,主要的事還一樣要留待顧凜川處理,但鰲州說實話,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無非就是鄉里的雞毛蒜皮小事,真要出大事的話,那只怕就不是鰲州府的事了,少也得向袁州府遞折子,大的要向長安遞奏章。
劉經歷一邊批復公文,一邊听著下邊的人來報些衙門里的瑣碎雜事,這幾日天一冷,更加沒有大事。南邊的人怕冷,一到天凍就願意縮在屋里烤著熱火,吃著熱湯,說一年來的收成,說明年的願景。猛地,忽躥出刑房司獄來,司獄說的是街面上一樁案子,也就是兩家紛爭的事。
之所以拿來說,也是茶余飯後閑著沒事,天冷又不很用巡街,所以拿事來消消時間。司獄說得有趣,眾人听得有趣,連劉經歷都插幾句話說笑。司獄趁眾人都歡時,看一眼自己的屬下,拿眼楮示意。
捕快孫應冬就是周郁芳的名捕相公,這位因為干捕頭干得實在出色,曾多次被刑部相招。不過這位家在鰲州,又娶了鰲州書院周夫子的女兒,所以便辭刑部差,只在鰲州供職。只待年資再長一點,那司獄之職,便十成十會落在他肩上。
孫應冬要說的,跟他家婆娘有點關系,這倒霉娘們,不知道在後衙與知州的太太說什麼做什麼,現在一回家,天天問的都是審問犯人,勘查嫌犯的事兒。孫應冬要不知道自家婆娘的邪惡愛好才真叫有鬼,孫應冬天就是怕將來有點風吹草動,流言蜚語他家婆娘就要跟查人犯似的把他查一遍。
更可怕的其實還不是查他,孫應冬認為,最恐怖的程度就是,以後家里的樹被哪家小孩摘去顆果子,院子里曬的肉干被哪只狗哪只貓叼去一塊他婆娘都要查到真相為止。要命的是,他婆娘最近兩天的口頭禪都是諸如「真相只有一個,為惡者卻未必只有一人」,「看著像惡人的未必是惡人,看著不像惡人的,往往正是作惡者」。
孫應冬分分鐘給跪!
劉經歷听罷直笑︰「我沒細問,只大概听知州大人提過幾句,知州大人閨女早產體弱,肺經先天不足,別的倒也無礙,只是許多花花草草都沾不得,許多食物也吃不得,想來約是讓你家的在看著這事。」
孫應冬听完,只覺得末日已經來臨,他總不能去跟知州大人把自家婆娘要回來。況且周郁芳自己極為願意去,現在是讓她著家她都不著,他又不很能管住她,誰讓岳父強悍呢。再者,也沒耽誤什麼事,孩子已到上書院年齡,一個月也就能回家待五天︰「倒不是屬下覺得不妥,只是拙荊本就是個事兒媽,現在一撈著這麼個事,更事兒媽了,日里夜里听她幾句叨咕都頭疼得很。」
「你就覺得不妥也沒用吶,後衙不會放人的,縱後衙肯放人,听你言語,只怕你家的也不能同意。」劉經歷說罷笑呵呵,孫應冬娶周郁芳這麼個時不時要逗趣許多人的婆娘,知州衙門里少有幾個不知道的。
不過,周郁芳是有分寸的,該正兒八經的時候也能端得住,所以劉經歷一點也不肯在這時候「替屬下分憂」,他就想看到最後孫家的孫周氏能鬧出什麼樂子來。雖有點不厚道,有點幸災樂禍,但也沒誰四處傳,沒誰落井下石,至多笑話孫應冬兩句而已。
在孫應冬苦笑著的時候,他家婆娘正在後衙大展拳腳,無他,終于揪出人來了!
這還是從一件極小的事上看出來的,從這一點來看,周郁芳在用藥方面的天賦絕對不如她在破案上的天資。事是從小紅姑娘碗里的雞蛋黃說起,小紅姑娘和她媽往死里討厭蛋黃不同,她酷愛雞蛋黃,尤其是蛋黃碾碎拌白粥,不來兩碗粥四枚蛋黃不肯罷休。
沈端言自從當了媽,也是個要求嚴格的,至少對小紅姑娘要進嘴的東西看得都嚴。雞蛋要家養的要新鮮的,超過十天她自己吃著一點問題沒有,可要給小紅,那是絕對不可以的。蔬菜一定要今天吃今天買,過夜的蔬菜也照樣是她能吃,不能給小紅吃。
也不知是不是被養叼了嘴,小紅姑娘對今天端上來的雞蛋黃拌粥居然一點興趣沒有,然後周郁芳就在旁邊包拯狄仁杰、展昭元芳附體一樣,托著下巴琢磨會兒鑽廚房去了。不消片刻,把今天做蛋黃粥的婆子拎過來,笑著對沈端言說︰「沈妹子,事有眉目了,這蛋黃是昨日煮好的,今日灶下嫌麻煩便把昨日煮好的拿來頂。之所以嫌麻煩,不是因為不耐煩煮新的,而是今天灶下沒鮮買的雞蛋。」
雞蛋都是去四鄰買,四下鄰家都知道顧太守的夫人有對雞蛋菜肉有特殊要求,加上這位加價買,大家都十分願意留出來給她。不過,這有點麻煩,就是得灶上的婆子一家家去收。
沈端言︰雖然有點虧待我閨女,可二芳姐,您要不要把這婆子弄得這般淒慘?罰一罰也就是了,為個雞蛋,把人打死打殘真不是我家的風格。
「然後?」沈端言覺得周郁芳也不至于把一件不需要鬧得滿園風雨的事,折騰出這麼大場面來。
「然後拿著這事,我審了這婆子一頓,她已經把什麼都給說了。」周郁芳一臉「我是名捕,真相盡在我掌握中」的胸有成竹樣,讓人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來。
「嗯?她說什麼了?」沈端言倒沒笑出來,因為周郁芳這麼大場面地來,只能說明這事八成和下藥的事情有關。
「前些時候問不出來,全為這後衙里的僕婢婆子多是親戚,什麼表姑的小叔子的三舅公的外孫女,什麼四哥的弟媳婦家的五表兄的六兒子,反正扯來扯去,復雜得很。起先不說,現在被揪住小辮,再不說就只能被趕出去。知州後衙這麼好的做工去處,離了還能上哪兒找去……」說著,周郁芳把前因後果說一遍,無非就是有眼皮子淺的收人銀錢,干下藥的事。
下藥的人也很快被帶來,是後衙的一個丫頭,在後衙頗是八面玲瓏,籠絡住上上下下不少僕婢,就沒人說她不好的。偏這是個貪財的,因貪人百兩紋銀,又看著一同吃藥的狗好好的,就一點負擔沒有的把藥給放進沈端言的早飯里,黃茶不在,有人下藥端言是嘗不出來的。
「這丫頭貪財而已,真正在背後下藥的人才該揪出來,不過這事恐怕就該找顧大人出面,想來不應是一府一院的事,牽扯必定甚大。有道是事好管,家事不好管,沈妹子還是等顧大人過來再商量,至于這後院僕婢婆子,改**全換了就是。不必有什麼顧忌,給主家下藥,居然還各自包庇,就是下大獄斬了也應當。」周郁芳認為這種事是絕對不可以容忍的。想想,如果在家都不安生,白天吃不安穩,晚上睡不安穩,這日子還讓人怎麼過下去。
沈端言當然不會再用這些人,本來一開始發現被下藥就要換人,只是擔心找不到幕後黑手,這才按兵不動。現下什麼也都查出來,當然可以把後衙里的僕婢發送出去,只等回頭把幕後黑手揪出來,再好好看看那人到底是什麼人。
「灶下的事是小事,只這給藥的人用心險惡,你不必太過憂心,買人的事你看著辦,這幕後之人我來解決。」後衙弄清楚了,顧凜川想要做事就簡單,一伸手招來孫應冬,把自家「秘辛」抖摟幾分,然後六道名捕孫應冬就「嗖嗖嗖」地查案去了。
人查出來不難,難的是,怎麼解決那人,怎麼處置,怎麼把受的罪再給有一是一地還報回去。顧凜川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敢給他後院下藥,他不弄死你是他心情好,他弄死你才是正常的。
好在,現在當爹的要給女兒積福,他如今不會動弄死誰的心,不過,不弄死不代表會放過,相反,生不如死才是最讓人痛苦的。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但總有許多方法,讓人覺得活著還不如早死早月兌生。
「秦素芳!」放妾室通房離府後,顧凜川听到過其中兩個人的下落,一個是溫春紅,另一個就是秦素芳,溫春紅帶著豐厚的嫁妝嫁給了年少時曾經心慕過的人。而秦素芳則是不知怎麼來的,輾轉進了吳王府。
沒錯,吳王府,就是去年初老婆孩子一塊兒死了的吳王,福王曾以拉吳王散心為借口,他們私下曾會談過。當時顧凜川還覺得吳王人不錯,算個還不錯的去處,也就沒再上心過。
沒想,如今秦素芳又跳出來,其中隱隱還夾著吳王明年會到封地巡視的消息。
#我長大了也要當捕頭#
#我家阿爹的情敵粗線了#
#才不說吳王其實比我爹還帥呢#
#爹,不給好吃的,小心我投吳王一票#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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