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之後,華曉梅的精神就徹底垮掉了。她常常拉著淚流滿面的楊澤輝的手,笑著對他說道︰「北山哥,我們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你高興不?」
楊澤輝看著懷里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華曉梅,心如刀絞,卻只能抹掉臉上的淚水點頭說道︰「是啊,我真的很高興!你一定要快快好起來啊!」
「嗯,我一定會好起來的!」華曉梅抬起頭,虛弱的向著自己腦海中的張北山綻放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一個月後,華曉梅早產。老村長和楊澤輝守在產房外急的團團轉。只听得房內不斷傳來華曉梅慘痛的叫聲。楊澤輝心疼的直掉眼淚,但卻也無可奈何。
一直折騰到深夜,突然不再能听見華曉梅痛楚的叫聲了。楊澤輝心里漸漸感到有些不妙,他焦急的撲到門口,耳朵緊緊貼著房門使勁去听,希望能听到華曉梅的聲音。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接生的中年婦女臉色慌張的跑出來,一頭撞在了楊澤輝的身上。「哎呀,大事不好了啊!這孩子是倒生,都這麼長時間了還只是下來了一條腿,現在產婦大出血,眼看就要不行了啊!」
楊澤輝腦子里翁的一聲,再也顧不上什麼忌諱,撥開她就闖了進去。
屋內正手足無措的另外兩個接生婦女看見有男人闖了進來,卻也不再阻攔,任由楊澤輝一把抱起奄奄一息的華曉梅。
隨後跟進來的屋外幾人,看見楊澤輝大聲呼喚華曉梅的名字,但他懷里的華曉梅漸漸朝後仰下了頭,臉上再無半點兒血色。
「曉梅!……」楊澤輝模模她的鼻頭,卻早已沒有了氣息,不由心痛如裂,放聲大哭。
屋內眾人看見這樣淒慘的一幕,也紛紛不停的抹淚。
第三天下午,接到消息才從省城匆匆趕過來的華曉梅的父母,看到自己曾經美麗動人、活潑可愛的女兒僅僅只是一年的光景,竟然已是撒手而去,從此天人永隔,雙雙撲倒在女兒骨瘦如柴的尸體上,哭得死去活來。那淒慘的景象觀者無不動容。
幾天之後,經華曉梅父母要求,村里人將華曉梅的尸體運到了小鎮火化場進行了火化。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化為幾縷青煙隨風逝去,楊澤輝心如死灰。
他在將華曉梅骨灰往骨灰盒中盛放的時候,悄悄抓起一把裝進了自己提前準備好了的一個鐵盒子里,裝在了自己貼身的衣服口袋里。
「曉梅,你放心!只要我楊澤輝還活在這世上一天,我一定會為你報這不共戴天之仇!」
就在華曉梅去世後沒有幾個月,省里正式下發紅頭文件,將楊澤輝等一干知青全都召回了省城。
他在等著政府安排工作的間隙里曾整天都在懷里揣著一把尖刀跟蹤張北山,想要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殺掉這個衣冠**,以此來告祭九泉之下的華曉梅。但也是這張北山命大,他的身邊要麼總是同時有著好幾個人,要麼就是和那個時髦女人膩在一起,楊澤輝總是找不到張北山落單的時候,始終無法下手。
不久,工作分配下來了。他進入了省城的一家國營紡織廠的供銷部門工作。工作間隙的時間里他也曾尾隨過趙北山,但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下手。不知不覺之間兩年過去了。
父母見他年紀也漸漸大了,開始四處托人給他介紹對象,他總是厭煩的拒絕了。最後父母急了,哭天搶地的威脅他,如果再不結婚就要和他斷絕父子關系。他看看頭發漸漸白了的父母,不得已隨便翻了翻擺在桌上的一堆照片,看見其中有一張的女孩子和華曉梅竟然十分相似,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一個月後,他和這個只見過一次面的女孩子就結了婚。而在不久之後,他听父母說,張北山還未畢業就和省政府某位高官的獨生女兒結了婚,畢業後就毫不費力的進入了省政府工作,此後更是步步高升,春風得意。
他在听到這些消息後,在心里悲嘆一聲︰「蒼天真是不公啊!」
一年之後,機緣巧合,他所在的單位有公派留學名額。那個年代不看文憑看政治和平時表現。由于他工作勤勉,為人又實誠,很是受到單位老領導的重視,就排除掉了單位里一大堆的名牌大學畢業生,單單指定讓他出去留學。
他辭別父母妻子只身來到了美國,靠著驚人的毅力,硬是在美國大學畢了業,而且憑借實力找到了工作,站穩了腳步。
說來也巧,某一天他在街上行走,來到街口正準備過街道。卻突然听到身後有人大聲呼喊︰「快攔住他!」
楊澤輝異國他鄉,竟然听到了鄉音,不禁回頭去看,之間一個彪形大漢手中拿著一個黑色公文包正拼命朝著自己這里跑過來準備過街,身後一個亞裔中年男子西裝革履的正拼命追趕。他一看便立時明白有人搶劫。
楊澤輝待那大漢趕到之時,快速伸出一腳便將毫無防備的大漢絆倒,直摔了個狗啃屎。他快步趕過去從他手中取過公文包。那大漢見被搶之人已經來到眼前,便飛快爬起,快速逃去了。
中年男子起喘吁吁的趕過來,從楊澤輝手中接過公文包,用英文連聲道謝。
楊澤輝微微一笑,用中文對他說道︰「剛才你呼救時不是還在說中文嗎?」
那人听他這樣一說,微微一愣便哈哈大笑。「是啊,人在最危急時刻才會沖口而出自己的家鄉話啊!」
楊澤輝也是福大之人,被救之人竟然就是美國紐約華人商會會長的大兒子,竟然也叫楊澤輝。今天剛剛談完一件大生意,和客商簽完合同正要返回,卻不料被小偷盯上,這才讓楊澤輝恰巧踫上。
兩人不由都哈哈大笑,連聲感嘆命中有緣。
這之後,經他引薦,楊澤輝進入了楊家掌控的環宇建築公司。一年後,楊老先生的大兒子車禍去世,老人見楊澤輝平時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兒子親如兄弟,自己對這個實誠穩重的年輕人也很是器重,就干脆收他做了自己的干兒子,將兒子原先在公司里的股份全部轉到他的名下。就這樣,楊澤輝正是成了環宇公司的股東之一。
穩定了之後,他將妻子從國內接過來,但不知何故,僅僅只有半年的功夫,妻子就的不治之癥撒手人寰了。他從此也就沒有了續弦的想法,先後談了幾個女朋友,也總是游戲人間,從不將自己的真情付出。
每當深夜之時,他都要從貼身的衣兜中掏出一個精致的金盒子,用手撫模著它,一如往日撫模懷中錯將自己當成是趙北山了的華曉梅。他不得不承認,唯有那段時間里,自己雖然當了別人的替身,但卻也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歲月如水般緩緩流淌,卻不帶走任何記憶,一任往昔留在人們的心中,或喜或憂。轉眼之間,二十幾年就這樣過去了。由于沒有家室所累,自己又保養得當,因此悠長的歲月並沒有在他的身上顯現出多少流逝的痕跡,使得他看起來依然正值壯年。
一天,他突然接到了公司人事部經理的電話。「楊總,今天我們公司招聘項目部負責人,有幾個年輕人還不錯,您如果感興趣的話,能不能下午和我們一起對他們進行復試,也好由您來親自幫我們把把關啊?」
「好啊,我一定準時到!」楊澤輝掛上電話疲憊的揉了揉自己酸澀的眼楮。這已經成了一種不成文的慣例了︰只要公司招聘中層以上的管理人員,楊澤輝就必須親自前去審核。
下午兩點,楊澤輝準時推開人事部的會議室,里面早就在等待著他的幾人急忙都起身站起。楊澤輝超眾人擺了擺手,讓他們都坐下來,這才坐在人事部經理的身旁,拿起桌上擺好了的進入最後招聘環節的人選資料,細細翻看著。
突然,他眼前一亮。只見其中的一份應聘資料上是一個長相極其英俊的亞裔青年,一雙大眼透著一股子精明之氣。他看了看名字——*,再去細看資料,便明明白白的看到了「家庭成員」一欄之中寫著「張北山」三個字!
楊澤輝霎時心里一動,但仍不動聲色的對人事部經理說道︰「開始吧!」
守候在走廊外的幾人,一個一個被叫了進來進行復試。當*復試完出去之後,人事部經理側首對楊澤輝說道︰「楊總,這個小伙子還不錯啊!和您一樣來自中國,還和您長得很是相像呢!」
「是嗎?」楊澤輝沉思著看著手中*的資料,面上雖然平靜如初,但心頭卻狂喜不已︰終于老天要開眼了,將自己仇人的兒子送到了自己身邊!
這之後他就時刻盯著*,知道了他酒駕致人死亡,也知道了他通過公司賬面將國內的一筆巨款轉移了過來。但他並不急著出手,他要繼續等下去,等到時機成熟的那一刻,再出手。到那時,他要讓姓張的父子倆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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