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中年男子見這下來了個識貨的行家,也不敢嘴硬什麼,只諾諾還了句道︰「哎,今天算我倒霉了,遇到您這麼位大人,我這小店也做不起這麼大的生意,算了,您吶,還是
另尋去處吧。『言*情*首*」
縴蕪見前一秒還不肯松口的掌櫃,轉眼就要推了這宗買賣,心底自然也明白了這玉的品質,恐怕拿價值連城來形容也不為過。
只是這小城偏僻,人心散漫,做生意的都是些小本錢,拿這樣一塊不估價的玉出來,小店老板不敢收也不奇怪。
「凌大哥,這里附近還有規模更大的典當?」
縴蕪尋思著,一家不行,她還以換另一家嘗試,反正總有一家能成。她急需用錢,在這里多拖一日,就是白花一日的閑錢,早晚有身無分文的時候。
凌風沉默了一下,沒有接話,目光卻有意無意的看向藍衣公子。縴蕪察覺到他的異狀,也忍不住好奇地目光跟著移了過去。
她在這里人生地不熟,自然不知道面前的男子究竟是何身份,有何特別。別說是她,就連那管事的掌櫃,也只是覺得這位半路出現的公子穿著談吐很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只是要說具體特殊在哪了,他也不知道。畢竟,在這小城里,他還沒見過有這號大人物。
雲傾天笑而不語地看著一臉茫然的幾人,上前,手掂起那塊玉,仔細看了看,復又放下,沖著縴蕪道︰「看樣子這位姑娘是急著用錢,方才將這麼名貴的玉抵押出去。雲某不才,算是對玉懂得一二,卻沒曾想無意攪黃了姑娘的買賣。既然如此,雲某便插手一次,姑娘將這玉暫時放在雲某這里,我借錢與你,此物算是抵押,回頭還了錢,雲某就將這玉原樣奉還,如何?」
男子的聲音不急不緩,帶著幾分商量,既是為對方著想的角度,想著辦法,又用相對溫和的口氣,不會給人刻意的緊逼感。
縴蕪將目光緩緩在男子身上過了一遍,心中大概估量了一番。能讓凌風如此看重,不敢小瞧的人,必定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加之對方身上的穿著和臉上的氣質,一看便不是貪圖富貴之人,索性在此地賣了這玉佩也是樁賠錢的買賣,她不如相信這人一次,以玉為信物,從他那里借些錢救急。
想清了這些,縴蕪開口便要答應,卻不料她剛一啟唇,還未及吐出話語,身旁的凌風便猛地對她打了個不的眼色。
她與凌風雖算不上熟識,但是憑借兩人談話的次數,她倒也對他有些粗-粗的了解。凌凡這個人,看事看人都很敏銳,從來不做沒有目的的事情,能讓他如此緊張,叫她不要賣的人,要麼是騙子,要麼就是另有隱情。
縴蕪自認並不是沒有閱歷的小女孩,雲傾天給她的感覺雖然很復雜,卻不像是壞人。至少,她感覺地出,他此番攔玉借錢的行為並沒有惡意。既然並無惡意,上門的買賣自然更好些。
她抬手,將那玉從雲傾天手里接過,便要繼續說完剛才的話。不想,她剛一開口,一旁的凌風就迅速地先她一步走上前,攔在了她和男子中間。
「雲兒,這玉是你娘留給的遺物,怎能輕易賣了去。跟我回家,錢的事我們再想辦法。」
凌風莫名的話語和他整個人的轉變一樣來的莫名其妙,縴蕪質疑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卻沒有收回要將那玉再遞出去的手。
「凌大哥,雲兒一個人在外地,無依無靠,不當了此物,難道要等今後露宿街頭?」
縴蕪刻意咬重了凌大哥幾個字,她看得出,男子突然改了對她的稱呼是為了迷惑眼前的男子,雖然他並未直說,但話里話外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們是一對夫妻,如今經濟上遭遇了困難,所以想把女方家長留下的遺物給賣了、
察覺到他此意的縴蕪,毫不客氣地糾正了過來。凌風的臉色微微變得有些難看,手在身後就要作勢搶過她的玉、
站在二人面前的雲傾天,不動聲色地將這一幕看在了眼里,上前一步道、
「這位姑娘,若是家中有急事,大放心將玉寄放在雲某這里,雲某並非貪財小人,他日若姑娘還得出錢,雲某自是不會私吞了這玉。要是姑娘還不放心,我們也立下字據。」
男子的熱情和主動讓縴蕪有些意外,畢竟她和他非親非故,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一個與她素不相識的路人,怎會如此積極相幫?
心底的懷疑持續了一瞬,卻又在看到凌風稍顯鬼祟的表情時有些了然。這個藍衣公子必然是城里大戶,對玉有些研究,見到了好玉難免也會有惜才的感覺,偏偏持玉的二人還不識貨,他出手相助本不是大事,卻因看到凌風的刻意反對才有了後面的堅持。
這也是人之常情,往往越不讓你干什麼,你就越是想干什麼。這樣一位識玉又深藏不露的行家,被人瞧不起當然也會有不忿的心思。
縴蕪想了想,又記起剛剛凌風反常的反應,他將她帶到這鋪子里,先前明明說了這玉的價值不估量,到後來掌櫃的只給一百兩,他也沒表現出任何異義。再者自打他見了這玉之後,神情就一直有些不對,畢竟是南冥燁派來的人,她還是得多留份心思應付。
「雲大哥,不知雲兒否如此稱呼。我家中遭遇不幸,一人流落在此,急需一筆錢養活自己,若雲大哥不覺得這是件不劃算的買賣,雲兒自然無他話快說。」
反正這塊破玉給縴蕪的感覺就是晦氣,她穿越到這里第一日,險些被灌了豬籠,當時的物證就是這塊玉,雖然它本身算不得什麼起因,但是一看到它就想起當日的事情,總歸是有些心里不舒服的、
她不是真的雲曦,之所以好好保管這塊玉也只是個道德和良心的問題,如果眼下她真到了流落街頭,吃不上飯的地步,良心總不能當饅頭吃,她蘇縴蕪不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但也絕不是講究條條框框,固守一些笑原則的良善之民。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她也不管什麼遺不遺物的,反正不是她娘的遺物。
「雲兒,我們回去吧,我知道你舍不得這玉。」凌風此刻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始終強調著這玉不能賣,縴蕪也懶得與他計較,直接問一旁的店掌櫃道︰「掌櫃的,否借貴店一個紙筆?」
店掌櫃看了半天,也知道這事他插不上嘴,干脆默默地看著,直到縴蕪一句話才收回神,點頭道︰「有,您稍等。小柳,去後面取紙筆來。」
叫小柳的小二聞言立馬轉頭去了里面,不時便取出紙筆來。
雲傾天見了,淡淡一笑道︰「姑娘還真是豪爽的行動派,說做便做。」
他這話,雖是夸贊,卻本不帶什麼特別的含義,倒是此時說出來,對比凌風的幾番阻攔,頗有些諷刺的意味。
縴蕪不語,假裝沒听懂他話里打得啞謎,接過筆墨按著現代簽過的合同樣式隨手寫了一張契約。寫完還當場給了那小二一些銀錢,道︰「白字黑字立了,最好還有位證人。小二哥今日在這里便給我二人做個證。」
說完,她提筆又照著方才寫好的那份又寫了一張一模一樣的,擺放在一起。縴蕪慶幸自己前世學過一些書法,雖然比不上古人提筆的如虹氣勢,卻也勉強看得過眼。
雲傾天拿起那契約看了一眼,頗有些不解,道︰「為何要寫兩份?」
縴蕪一愣,不知這里的人居然沒有這樣的規矩。
仔細想了想,因為估計是地主和農民之間存在著等級觀念問題,向來是窮苦百姓被壓迫,跟地主簽立契約,一方是債主,一方是欠債者,所以契約往往只有一份。但是要以現代法律的觀念來看,簽合同和立字據,都是要一式兩份的,免得其中一方出于私心偷偷修改。
縴蕪不知道具體該如何跟他解釋,干脆隨口說了句︰「這是我們家鄉的習慣,簽立契約,你我各一份,免得有人從中作梗或抵賴。」
雲傾天听她如此解釋,頗有興趣地拿起了那張契約,若有所思地啟唇道︰「這倒真是個不錯的主意,不知姑娘家鄉來自何處?」
無意中問到了縴蕪最不知底細的部分,她微微一愣,轉移話題道︰「雲大哥,雲兒是不幸遭遇了家中變故,才一人流落至此,至于從前的事,我不想提,反正家鄉故里,並不是什麼重要之事。」
幾句話回絕了男子的提問,索性她全家被斬,如此解釋听在凌風耳中也不奇怪。
凌風自打方才開始臉色一直不對,卻礙于縴蕪的態度,沒敢再提出異議。此刻听了二人的對話,他忽而抬起頭,突兀開口道︰「雲先生慷慨相助,在下感激不盡,他日若有機會到燁王府上,必定重重酬謝。」
縴蕪聞言不思議地一愣,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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