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童,謝謝你!」西琉皇帝朱世勛此時坐在床邊,懷中抱著一只小小襁褓,以左臂穩穩托住,右手握著高臥雲床的皇後的手,一臉感動。
「陛下……」早已不年輕的皇後面帶羞澀的柔聲喚道。
「梓童……」朱世勛高興之余又有些擔憂,皇後已是三十九歲高齡了,方才的產子已是九死一生,眼下看著更加虛弱,令他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皇後也知道皇帝心中所憂,卻仍是充滿幸福感的笑著,素手反握住皇帝說道︰「陛下,臣妾能為陛下涎下龍嗣,是臣妾之福。」
朱世勛見皇後雖強打精神,卻仍是掩不住的疲倦,忙將手中嬰孩輕輕交予乳母,回身在她床邊沉聲說道︰「孩子的事你不必擔心,朕自會好好看護。你現在好好休養,不要再多說話了!」
說罷朱世勛站起身,就著乳母的手仔細看了看那正嘬著嘴的精致男嬰,不由喜上眉梢。他年紀也漸大了,近幾年因獨寵陳妃,細想來,宮中好久未听到嬰兒的哭啼。誰料此番,文婕妤得了個公主,而他最為看重的皇後,又得了個兒子!
這是上蒼賜給西琉的福氣啊!朱世勛想道。
今晚皓月當空,光芒皎潔,朱世勛略一思忖,便金口玉言說道︰「便叫他……景皓吧!」
「朱景皓?好名字!與今晨出生的十一公主朱明明正是首尾呼應,說明我們西琉陛下愛民如子,朝中政治清明。」皇後中氣不足的說了個長句,又勸道,「陛下,文妹妹也是今日生女,陛下當去看望一二才好。」
朱世勛看著面色蒼白,發髻零亂的妻子,心中一軟︰「文婕妤那兒,朕會抽時間過去的。」可是你這兒,我也不想離啊!
吩咐乳母好生喂養新生的十二皇子,朱世勛走至殿門處,向高岑說道︰「去清涼殿。」
這是要去看文婕妤和小公主。
高岑忙去安排不迭。
文婕妤早間生了個女兒,正是心氣不順的時候,晚間又得了消息,說皇後又生了個皇子,正慪得要吐血,便听宮人通傳︰「娘娘,皇上來了!」
她心中歡喜,卻又不敢相信,朱世勛跨進門來,就見文婕妤坐臥床上,臉上忽悲忽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愛妃在想何事?」
文婕妤似乎嚇了一跳,抬眼看清了面前何人,這才相信皇帝真來看自己了,不由嬌聲笑道︰「臣妾在想皇上呢!」
這文婕妤進宮不過三五年,正是好顏色的時候,比之近四十高齡拼死產下一子的皇後,不知嬌媚多少。
朱世勛再是疼惜皇後,此時見了同樣剛生產過,卻只是顯得蒼白些的嬌美小妾,自然心下一寬,心中舒泰。
「嗯。那朕便來了,愛妃可歡喜?」
文婕妤面上飛紅,低頭笑道︰「自是歡喜,歡喜極了。」
她的反應取悅了朱世勛,不由仰天長笑︰「哈哈哈,愛妃說話,朕愛听。」
這夜,朱世勛拉著文婕妤的小手說了好一會兒子話,又親去看了熟睡中的十一公主,這才告辭而去。
文婕妤心中的不快一掃而空,精神煥發的想道︰公主也罷,好歹是個孩兒,能夠傍身。思及皇帝從前是如何疼愛宮中的公主們,文婕妤的心慢慢定了下來。
她還年輕,還有機會!
當下也不再听養生嬤嬤的話,喂足一月初乳,第二日就服食了斷乳湯,想要恢復身形,盡快再產一子。
產褥期最是該將養的時候,偏文姨妤私心重,又愛逞能,便提前下床走動。
若不是宮中有嚴格規定,恐怕她就要在產褥期內引誘天子,做出敦倫之事。
皇帝身邊大內總管高岑的徒弟莫博昌就對她的所做做為十分反感。
敬事房掌事大太監左介卻面無表情的拒絕了文婕妤給他的好處︰「娘娘,宮中侍寢有嚴格規定,產褥期嚴禁房事。娘娘年輕貌美,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娘娘請回。」
文婕妤忿忿的收回手中一大包沉重物事,狠狠瞪了左介一眼,心道這個老閹貨竟如此不識抬舉!定是瞧她不起。待他日自己成功涎下皇子,升了位份,看不好好收拾他!
左介見文婕妤不懂事,也不想出言提點。
這樣痴愚爭寵的女子,也不知能在皇宮行走多久。此番得了一女,是她造化,不好好尋思著養好公主,卻一門心思的圍著皇帝打轉,想要再承盛寵,還想涎育皇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想他左介得蒙聖恩,自是思陛下所思,急陛下所急。陛下此時心思都放在皇後和那新出生的十二皇子朱景皓身上,哪兒有工夫理會文婕妤?
眼也不抬的送走文婕妤,左介將置在桌上的一只磨得黑亮的紫砂壺拾起把玩。
宦官本是沒根的東西。為求心中寄托,有人愛好銀錢,斂財無數,有人喜玩權勢,削尖了腦袋往上爬。而他左介,最是喜歡把玩些清雅之物,例如茶具。
這只常在手中把玩的紫砂壺,還是皇後年輕時賜他的。
想收買他?其實也不是很難,但總得搔到癢處。文婕妤還是太年輕,難免氣盛,做事又粗陋,連想收買之人的喜好都不屑打听,只想以銀錢砸出個道兒來,自然是求而不得。
左介一臉若有所思的看著桌上另一件物事,一套雕琢古樸,打磨精細的竹器茶具,眸色變幻不定。
王美人,嘶,宮中何時有的王美人?哪年進的宮啊?記憶力好如左介竟一時想不起。翻閱了冊子才得知,這王美人,與陳妃同批進宮,也有……唔,七八年光景了。算來年紀已有二十五、六。在宮中自然不算年輕。
怎麼年輕貌美之時沒開竅,現在倒是想求個好兒了?想不明白王美人為何沉寂多年方才冒頭,左介一雙保養得宜的女敕手輕撫著其中一只竹杯——听聞這套茶具是王美人親手所制,這拿著……真燙手啊……權且幫她一回吧!
當晚,那上書著王美人的牌子便呈到了朱世勛的案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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