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頭發並不長,在頭上用青色發帶高高的扎成一撮,在腦後揚起一條並不長的馬尾。發尾有些自然卷,走動的時候一翹一翹的,看著就不是個乖順的。他的衣裳髒亂不堪,特別是袖口,已如皂色,卻沒有一外破損,甚為難得。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被松茸無上的香味一激,不禁滿口生津。
少年本想循著香味去找人,他知道,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思搗騰芳香美食的人,本心都不會太差,弄不好是個面目和善的修真者,或者是月兌不去口月復之欲的比自己高貴許多的上仙,反正無論如何都比自己一個人在這片廣袤的大地里掙扎要好。
但不知是彤月做了個障眼法,還是少年本身就愚笨,找著找著竟找岔了道兒……
彤月知道,東面有一條河。自古以來,河流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我們的生命起源于水,我們的生活離不開水,既然有水源,就必會吸引一些人前來取水。無需進食的神仙們且不管,此間的修士雖說折損過半,但也有些道行深厚,或是擅于藏匿的。神魔之戰雖大,但人類能成為他們二者的潤滑劑,成為神者供奉和信力的來源,成為魔者組成怨氣的產生體,千百年來不滅不絕,任誰也不能忽視人類的堅韌和強大。
盡管他們在神魔面前通常都很是卑微。
今天來得並不早,彤月听到水聲之時日已過午,前期在密林中迂回前進無疑耗費了她太多精力,讓她感到疲憊。
「彤月,方才你為何不出手?」
彤月在漫長的獨自修道生活中能保證人性不失,除了遲暮的關懷缺不了之外,更多的是來自于體內火凰的元神相伴。
近二十年來,火凰的元神都住在彤月的身體里,與她相處得很是熟捻。
「你若出手,我又要換一個地方暫居。現在情況未明,一動不如一靜。」彤月在識海中與火凰對話,這一點比什麼傳音術都來得隱秘,不怕被人察覺。
近幾年的修煉讓彤月的身體更加強韌,如今已能勉強扛住火凰的發招,因此火凰暫時歇了強行離體的心思,二人同體的生活著。
「看見妖魔不殺非我本意。哦我知道了!你就是為了避免戰斗,這才在密林中迂回前進。哼,無論做人還是做神仙,做到你這個份上也是夠窩囊的。」
對于火凰的嗔怪,彤月通常不去理會。因為她知道火凰並不是真的看不起自己,不過是有力無處使發的牢騷。
「有人來了!」雖說二人同體,但對于外界的感受還是由彤月第一步得知,除非是遇上了神魔這樣實力高強的存在,火凰才會和彤月同步感知。畢竟雖說二人同體,但身體的主控權還牢牢把控在彤月手上。
對于身體的控制權,火凰倒是沒太大興趣。左不過一付人類的皮囊,沉重不說,還有股揮之不去的人味兒。說不上不好聞吧,但肯定是沒有她原來的仙體香軟。
她不喜歡。
只見河的上游跑下來幾個冥界陰兵,均被砍得四肢不全,或是被劃破肚皮,拖著五髒六腑在地上爬。
見是一群雜碎,火凰不屑出手。彤月也不想暴露自己。
她緊緊掩著口鼻,生怕露出生人的氣息。不過幸好這片密林中尚有活物,或是鳥雀,或是靈猿,活氣一雜亂,這些只顧自己逃命的陰兵便沒有注意,一路向下游跑了。
火凰也知道,陰兵們必是被他物追殺,卻不知後面跟的是誰?于是也耐心的等著。
卻見陰兵跑出沒多遠,還能清晰看見背景時,從上游拐彎處的大石後轉出一對男女來。
這二人男俊女美,堪稱一對璧人。況且在大戰爆發三月之後仍然頭面潔淨,衫裙完好,加之精神也不錯,背後定有龐大雄厚的背景支持。
火凰正贊嘆著人間也有這樣一雙好兒女,卻听彤月嗤笑︰「卻是御獸門的這對寶貝。」
火凰問道︰「你認得他們?」
見是此二人,彤月不敢大意,一面分心回答火凰的話,一面慢慢的往後退。
若是其他門派弟子也就罷了,偏偏是御獸門……彤月覺得自己真是運氣背到家,自來異世沒有一事順心。
那對男女對視一眼,女子便加快速度躥去追陰兵,想要斬盡殺絕。而男子則似乎想在此地休息的模樣,尋了塊平滑的石頭就坐了下來。
河道旁的石頭日夜被河水沖涮,倒是十分干淨。
彤月在見到二人對視之時心中已暗暗叫苦,看來這二人是察覺了林中有人窺視,正兵分二路,由女子去殺人滅口,而男子則留在原地守株待兔。
火凰也覺得不對,她突然覺得渾身難受,似乎有什麼強大的東西正盯著自己。
彤月忽然停止了後退的腳步,停在原地不動。
「乖乖兒站在原地就對了,你是逃不出吞雪的眼楮的。慢慢走出來,別想耍花樣!」
彤月識得這對男女,自然知道吞雪是何物。
吞雪乃此男所控的一只黑豹,名字取其所過之處只見黑影,不見光亮之意,最是驍勇擅戰。這麼多年來更是通曉人心,幾乎成精了!
一般搜尋任務時,多派的是鳥雀,因其身小能飛高飛遠,打探的情況多些,就算被殺也不心疼。若是鳥雀,只要火凰露出一絲氣息,臨陣倒戈不至于,但為其所攝那是輕輕松松,彤月也能從容月兌身。誰想在這非常時刻,一貫謹慎小心的男子直接就派了吞雪出來,那是獸王的範疇,火凰這個沒有實體的神仙還指揮不了它,彤月也只得捏著鼻子認了,慢慢從藏身之處走出來。卻見男子藍衫簇新,神情閑適,手里持著一支白玉笛子把玩。
見到那支笛子,彤月眼皮一跳。這是曼陀公子的笛子……
那男子原本以為是什麼樣齷齪的小人,才會躲在暗處窺伺,卻沒想到從密林中走出來的是一個明媚貌美的女子。
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男子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很快調整過來。他從石上起身行了一禮,道︰「不知道友是何門派子弟?在下御獸門張源,與師妹殷露追擊冥兵至此,不想擾了道友清修,失禮了。」
彤月早從遲暮的嘴里知道過,這個御獸門的張源是個貪花的,與同門師妹殷露早就結為道侶,卻還公然的勾三搭四。這本來沒什麼,在這世間,有能者自然能佔有更多的資源。問題是他那道侶殷露看著是個嬌怯的,其實小肚雞腸,兩面三刀,最是狠毒不過。不管是張源騷擾人家,還是對方主動貼上來,殷露都覺得是女人的錯。一些道法深厚的還好,若是實力不及她的,事後多半被她整得很慘。
不著痕跡的退後半步,彤月面無表情,平平應道︰「張道友有心。小女不過路過此地,別無他意,這就離開。」
沒有誰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笑容的殺傷力,大戰爆發後,彤月就有顯露于人前的心理準備,此時既被看到真容,就沒必要遮掩。
張源怎麼說也是個青年才俊,以往憑著溫柔的行事和這張臉,遇上的女修都對自己和顏悅色,哪里見得彤月骨子里透著貴氣的拒絕?當下面色就有些不好。
此時張源已收到吞雪的回報,這里四周並無他人,當下也不再維持翩翩公子的模樣,奸佞一笑︰「道友還是留步的好。」
彤月不理,轉身就要走,卻听殷露從下游回轉,笑聲如鈴,十分動听︰「咯咯,姐姐作甚走得那麼急?莫不是欺我御獸門門庭太小?」
彤月懶得和這個女表說話,腳步未停就要進林。
張源本想著先好言哄著這美貌女子同行,再一步步吃掉她。他慣游花叢,自然看出彤月雖雙十年華,卻仍未經人事。
如此相貌說是仙女也不為過了!就算九華山的遲暮也比不上!
張源為人雖然yin邪,卻有著良好的審美。殷露已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一雙眼楮含羞帶怯,嬌聲鶯語,難得性子與自己相投,對自己又情根深重,他在外哄誘女修,她不聞不問,若是有了糾纏,還能幫他解決。這樣的道侶上哪兒找?所以張源不論在外面胡天胡地了多少個女子,回了御獸門就尊殷露為正妻。此時殷露出現,自己心里就有了更多把握。
「哎,師妹,這位女修定是有要事在身,才會無視我御獸門的邀請。」對于美人,張源還是很好說話的,「道友,如今神魔大戰,修真界一片混亂,道友獨自行動多有不便。不知道友師門在何處?我師兄妹二人送道友一程可好?」
大戰爆發三月余,此時留下的多是手底下有真功夫的,又或者有龐大的師門作為倚仗。張源不敢造次,又自詡風流,自是不能同野人一般見著個好看的就一棒子打昏了帶回家。若是如斯美人都拜倒在他風儀之下,到哪兒都是件值得稱羨的事。
男女之事,還是要你情我願的才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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