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翰一言不發,揮掌向徐乙推去,太極掌以掌為法,以走為用,融踢打摔拿為一體,循循相生無有窮盡。避正就斜,順勢順勁,虛實莫測,月兌身化影。柔則綿里藏針,沾粘隨化;剛則冷彈崩炸,迅如閃電驚雷。杜翰的出手之中已經將身法步法掌法巧妙地融為一體,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掌,實則蘊含了全身的力量,他想要一掌將徐乙擊出門外。
徐乙揚起右手,和杜翰對了一掌,雙掌交錯,發出「 」地一聲悶響,杜翰身體晃了晃,徐乙的表情卻依然如古井不波。
杜翰化推為劈,變招神速,以掌為刀劈向徐乙的頸部,徐乙以右腳為軸,身體倏然旋轉,巧妙地躲過杜翰的劈掌,身軀轉到杜翰後方,杜翰應變速度也是奇快,他向前跨出一步,轉過身來,這一來和徐乙來了個位置上的互換。
徐乙冷哼一聲,緊握右拳,強大的氣勢從周身彌散而出,其勢如虎,其形如龍,一動如風,正是五元歸心拳中的一式,龍霆震怒,他出拳的速度雖然不是極快,可是杜翰卻感覺到面前的空氣似乎被壓榨起來,視野也出現了瞬間的扭曲,他深知這一拳的威力,雙掌交錯試圖封住徐乙威猛無匹的一拳,然而他的內力比起徐乙終究還是遜色太多,被徐乙一拳擊中手臂,感覺到一股‘潮水般的力量從他的臂膀傳到他的全身,再也立足不穩,騰空向後飛了出去,後背撞在門板之上,竟然將門板撞飛,落地之後居然沒有摔倒,踉踉蹌蹌倒退了數步,靠在圍欄之上方才立足身形。
不等杜翰站穩,徐乙已經快步跟上,杜翰倉促之中揮掌向他心口攻去,被徐乙一把將手臂托起,然後一拳擊中他的左肋,杜翰悶哼一聲,捂著左肋向後又退了幾步,和端著酒走過來的伙計撞在一處,酒壇掉了一地,酒壇碎裂的聲音吸引了大廳內的諸多目光。
徐乙根本不給杜翰反應的時間,快步沖了出去,一腳踹在他的小月復之上,杜翰再度撞在護欄之上,將木質護欄撞斷,身體從二樓摔了下去,正摔在下方的魚池之中,整個人宛如落湯雞一般,徐乙出手保留了一些分寸,所以杜翰並沒有受到重傷,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徐乙打得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這對一向高傲的杜翰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他從水池中站了起來,宛如野獸一般怒吼起來,發瘋的沖向徐乙。
徐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竟然將他的身體整個拎了起來,風車般旋轉了一拳,一腳踢在他的身上,杜翰的身體飛出撞擊在大廳內的碧玉屏風之上,屏風被撞得四分五裂。
此時三笑樓的護衛全都聞訊趕來,十多名護衛將徐乙圍在垓心,能在京城開飯店的多少都有些背景,三笑樓的背景更是非同一般,所以敢在這里打架滋事的人,從開業以來還從未有過。
樓下的動靜自然驚動了泰山閣里面的人們,惠親王、楊老和林則徐雖然听到了動靜卻是不動聲色,古月內心忐忑不安,手腕卻被爾醇福晉握住。
楊森無疑是最合適去看情況的那個,他湊到窗前,拉開窗簾望去,卻見大廳之中,徐乙正打得不亦樂乎,心中真是哭笑不得,這廝什麼人啊?打架都不分場合,今天惠親王在場,你這麼干,不是公然惹麻煩嗎?
楊老端起酒杯,微笑道︰「古月,什麼事啊?」她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可是也推測到這件事和古月有關。
古月看了看爾醇福晉,爾醇福晉看似漫不經心道︰「我和古月去五谷輪回之所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渾人滋擾,所以徐乙就去給他出氣了!」
一直在窗前看情況的楊森忽然道︰「徐乙打得是杜翰,杜受田的兒子!」
楊遇春微微一怔,杜翰他倒是沒听說過,不過杜受田是當朝道光三年會試第一,殿試二甲第一,選庶吉士,授編修,後為山西學政,道光十五年特召進京,直上書房,教授太子讀書,道光十八年升左都御史、工部尚書,充上書房總師傅、實錄館總裁,所以杜受田肯定是未來的帝師!
于是楊老微微一笑道︰「森兒,快去分開他們!」
楊森正準備出門。
惠親王平靜道︰「年輕人自己的糾紛自己處理,咱們繼續喝酒!」
林則徐面帶微笑一句話也沒說。
楊森原本已經邁出的腳步不得不收了回來。
爾醇福晉望了惠親王一眼,她早從惠親王那里知道徐乙的實力,知道徐乙應該不會吃虧,也就是說杜翰吃虧吃定了,惠親王當然也清楚這一點,他剛才的這句話,不僅僅是站在徐乙這邊,為徐乙出頭,而且也在向眾人表明一種態度。
眾人的表情風波不驚,今晚的這次糾紛應該是一次意外,未婚妻被人欺負,徐乙出頭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惠親王舉杯道︰「我年少的時候,脾氣也像徐乙這般沖動,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別人仗勢欺人!」
眾人真切感受到惠親王身上所表現出的霸氣,人到了一定的位置,鋒芒無需掩飾。
此時房門被輕輕敲響,在獲得允許後,楊林走了進來,下面的糾紛為什麼而起他不知道,可客人在哪個房間他卻清清楚楚,楊林很會處理這方方面面的關系,可這次下面的糾紛是從他開業以來沒有發生過的,他不敢做主,只能來這邊求助。
楊林走進來,惠親王就知道他想干什麼,微笑道︰「不早了,咱們回去休息吧!」
楊林想搭話,惠親王沒理會他,轉向道︰「爾醇,你去看看,差不多就行了!」
看似平常的一句話,卻讓周圍人生出一番遐想,惠親王讓自己的福晉去解決這件事,而沒有讓楊森或楊林過去,足以證明他不怕杜受田,遇到這件事沒有選擇回避,而是面對,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打人的是我惠親王的人,我今天佔理,就打你了怎麼著?
楊老和林則徐知道惠親王的性情,兩人也不便多說什麼,就緊隨惠親王有說有笑的而去,恍惚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似的!
楊森向兒子使了個眼色,楊林趕緊陪著爾醇福晉走向大廳,其他人則從另外一邊繞過大廳離開了三笑樓。
古月跟楊老簡單聊了幾句,快步追上了爾醇福晉的步伐,她害怕徐乙出事。
楊林低聲提醒爾醇福晉道︰「爾醇福晉,被打的是杜受田的兒子……」
爾醇福晉皺了皺眉頭,楊林的這句話讓她感到有些反感,夫君和杜受田之間的不合由來已久,杜受田在朝政之上經常與惠親王頂著干,當然這並非個人恩怨,而是政見不同的緣故。
杜翰被徐乙打得鼻青臉腫,可徐大官人也有分寸,他知道來三笑樓吃飯的都不是普通人,真要是打重了,可能會引起很大的麻煩。
爾醇福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徐乙,你干什麼呢?」
徐乙停下手,轉身笑了笑︰「沒事兒!」他並沒有稱呼爾醇福晉大名,這是因為他不想借用爾醇福晉的聲勢,也不想給惠親王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爾醇福晉看了看鼻青臉腫的杜翰,心中不禁想笑,可表面上卻裝出驚愕萬分的樣子︰「杜翰?怎麼是你?」
杜翰看到爾醇福晉,又看到爾醇福晉身邊的古月頓時明白了,今天晚上這個虧吃得不可謂不大。
爾醇福晉向徐乙道︰「怎麼回事?你怎麼出手這麼重?」這話說得極有學問,她沒說徐乙打人不對,而是說徐乙出手有點過重。
古月道︰「這種人活該挨打!」
杜翰心中又羞又恨。
楊林慌忙打圓場道︰「都是自己人就好說了!」
爾醇福晉冷冷看了楊林一眼,分明在斥責他,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她向徐乙道︰「趕緊走吧,別鬧了,杜翰,你去醫館看看啊!」說完這番話,她帶著古月轉身離去。
徐乙揍了杜翰一頓,也出氣了,轉身跟著爾醇福晉她們走了,只剩下杜翰水淋淋的站在那里,臉上的表情復雜到了極點,此時他的一幫朋友方才涌了下來,其中一個竟然是侯,侯裝模作樣道︰「怎麼回事兒?我去個茅廁的功夫怎麼出了這麼大事情?」
杜翰一言不發,默默向門外走去……
三笑樓外眾人各自上了自己的馬車,爾醇福晉望著閉目養神的夫君,終于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靜,小聲道︰「真不明白杜家小子怎麼也在三笑樓?」
惠親王笑道︰「三笑樓這種地方遇到熟人是經常的事情。」
杜翰那小子也真混蛋,居然去欺負一個女孩子。」
惠親王道︰「年輕人喝點酒沖動也是常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爾醇福晉低聲道︰「徐乙會不會惹麻煩?」
惠親王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我是個怕麻煩的人嗎?」
爾醇福晉沉默了下去,她意識到夫君今天認徐乙當自己的人,絕非心血來潮,這幾年的韜光隱晦並沒有消磨掉他的雄心壯志,然而這次不快,也許只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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