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平三界 第十六章 慈母淚

作者 ︰ 靦腆

許霆從慕容天翔的話中得知慕容天翔必須在十二個時辰之內趕到飛鳳嶺找到毒菩薩,否則,慕容天翔的母親和姨娘就會毒發身亡。可飛鳳嶺還在幾百里外,但時間卻已經不多。許霆知道人命關天、刻不容緩,所以拼命的催促馬兒狂奔,那急迫勁兒絲毫不比慕容天翔差多少。

「駕,駕——」許霆一刻不停的催促馬兒狂奔,雖然一連幾個時辰的拼命趕路,早已經是餓的前胸貼後背、體力也消耗殆盡,可他卻還是沒有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的打算。因為,他知道他現在正在跟時間賽跑,他輸不起,如果他輸了,那就會有兩條人命,甚至可能是三條人命離開這個世界。他清楚自己的重要性,所以,他必須要堅持,一定要讓馬兒跑過時間!

「救命,救命啊??????」就在許霆策馬剛剛跑到一條大江附近,就听到有急切的喊叫之聲從前方傳來。許霆趕忙抬眼循聲望去,就見波濤洶涌的江面之上,正有一艘破碎了的船只隨濤浪沉浮,而一塊較大的木板之上正趴著一個孩子,江水中正有一個女子拼命的抓住那塊木板保護著孩子,喊叫之聲就是那名女子發出的。

「駕駕——」許霆一邊拼命的催馬,一邊大聲叫道︰「天翔,快幫我!江中有人落水,危險!」

正處在高燒狀態、意識模糊不清的慕容天翔突然听到許霆的喊叫,頓時猛搖腦袋、右手連拍額頭,意識總算稍微清醒一點,趕忙從馬車內出來,幫許霆駕車。

韁繩交到慕容天翔手中,許霆直接從馬車上跳下,一個箭步就沖到了江邊,「噗通」一聲跳進水流湍急、波濤洶涌凶江之中,手腳並用快速的朝順流而去的那塊載著孩子的木板游去。

江水中許霆時而浮出水面,時而被濤浪拍中消失不見,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抓住了那塊木板,但見許霆一手推著木板,一手提著水中的女子的衣領,拼命的朝岸邊游。可是江水實在是流的太快,濤浪又格外的洶猛,但見許霆拼命掙扎,可始終無法向岸邊靠近,一會兒手中的木板被大浪擊中沉了下去,隨著激流飄走,出現在遠方,一番拼命的追趕,總算是抓住了木板,可手中的女子又沒了蹤影,又是一番追逐才再次抓住女子的衣領;一會要躲避大浪,一會又要躲避江面上極速沖過去的碎板棍棒,直把許霆忙得手忙腳亂、累的粗氣連喘、體力極速下降。可卻是看著不太遠的江岸,就是無法游過去。

江邊上的慕容天翔看著江中凶險的情況,心中也是焦急萬分,可是他卻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拼命的催馬向前在岸上追逐著沉浮不定順水漂流的許霆。同時拼命的大喊救命,希望有人能夠听見呼救之聲,趕來幫忙。

任他慕容天翔喊破喉嚨,就是不見有人過來;任他許霆如何拼命劃水,就是無法靠近岸來。慕容天翔拼命的在岸上喊叫追逐,許霆使出渾身解數護住孩子、女子,順流而下。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無計可施的許霆眼看就支持不住了,可就在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之際,一棵斜長在岸邊的垂柳,卻是剛好有枝條貼近江面。看到挨著江面的枝條,岸上的慕容天翔拼命的對江中的許霆喊叫、揮手指示,江中的許霆看到之後,心中也是一喜,力氣頓生,拼命的朝柳枝游去。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許霆終于抓住了柳枝,岸上的慕容天翔一把抓住車上的長槍,跳下馬車,直接奔到柳樹邊。在一番努力之後,許霆終于是抓住了慕容天翔的槍桿,二人共同使勁,許霆總算是靠近了岸邊。在慕容天翔的幫助之下,落水的孩子和女子終于在許霆的推舉和慕容天翔的拽拉之下給整到的岸上。可就女子離開水面的剎那,一個大浪拍來,氣力早就耗盡的許霆直接被拍了下去,再也沒有浮出水面。

「徐大人——」慕容天翔一看許霆沒了蹤跡,拼命的大聲喊叫,雙眼一遍又一遍的在江面上巡視,可就是不見許霆身影。突然,在江面的遠方好似有許霆的衣衫,慕容天翔大叫著就沿著江岸就沖了過去。

過了一個時辰左右,慕容天翔有氣無力、滿臉淚水的獨自回來。女子和孩子都還在,安然無恙!慕容天翔看了她們一眼之後,掏出身上的銀票交給她們,然後爬山馬車,策馬瘋狂朝江水下游趕去。

江水一直向西奔流,慕容天翔便一直沿江喊叫著徐大人,雙眼緊緊盯著江面之上。他多麼希望許霆能夠突然出現,可是他始終沒能如願。突然,慕容天翔覺得眼前一黑,直接便從馬車上栽了下去,瞬間人事不知、意識全無!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天翔就覺得寒冷刺骨、頭昏腦漲、渾身酸疼不堪,又覺得好似正在波濤洶涌的江水中沉浮不定,已經沒有了游上岸的力氣,眼看正有一個高大的浪濤凶猛的朝他撲來,絕望的慕容天翔覺得他就要死了,于是便閉上了眼楮等著大浪的拍下。可就在這時,他卻好像突然听了許霆的喊叫之聲,便嘴里大叫著「徐大人」,猛然睜開了雙眼。

慕容天翔一睜開眼頓時又閉上,因為正有洶猛的「波濤」朝他打來,趕忙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手掌擋在眼前,再次把眼楮睜開的慕容天翔發現四周都是水,可卻不是什麼波濤,而是天正下著瓢潑大雨,而他自己卻正躺在一坑雨水中。

看到周圍的情況,慕容天翔突然想到了自己栽下馬車的事情,急忙掙扎著爬起來,迅速的環視了一周。一看到馬車,慕容天翔的頭「嗡」的一下就懵了,手腳頓時軟了,不敢去想象的慕容天翔一心要朝馬車沖去,可是剛一抬腳就重重的摔倒在地,掙扎著爬起,還沒走兩步又趴在了泥水中去了,如是反復,全然忘記了身上的疼痛了的慕容天翔,連滾帶爬的終于到了馬車邊上。

手扒著馬車站起來的慕容天翔,顫抖著手掌掀開車簾子,一眼看到他的娘親和姨娘都還在,他那一顆懸著的心頓時就落了一半在月復中,伸手探視,發現他的娘親和姨娘都還有氣息和脈搏,他那一顆慌恐不安的心總算是整個落在了肚里。可猛然間他發現他的娘親和姨娘全身都被雨水淋透了,而三匹馬兒竟然全沒了蹤影,就連馬車輪子也有一個碎裂倒在了遠處泥水之中,慕容天翔頓時就沒了主意,心中充滿了絕望,眼淚和著雨水如注流下。

「天啊——」慕容天翔對天大叫,可天空電閃雷鳴,雨水傾盆倒下,逼的慕容天翔不得不閉嘴。連喘粗氣,慕容天翔心中忿恨難平,可卻無可奈何!就連老天都要跟他作對,他又能怎樣?他心中雖然極度不甘,可卻只能空自垂淚。

馬車已經無法行走,也不能遮蔽風雨,躺在馬車中的他的娘親和姨娘幾乎同躺在外邊一般無二,慕容天翔極目遠望,終于在雨幕深處發現一處建築。毫不猶豫,慕容天翔把他的母親從車里面拉拽出來,然後使出全身力氣,背起他的娘親就朝那處建築艱難走去,可沒走幾步,便一跤摔倒在地,傷口爆裂,斷碎的骨頭從肉內刺出,可慕容天翔根本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疼痛,因為,他早已經麻木。咬牙用力,扶起他的娘親繼續向前走去,摔倒又站起,站起又摔倒,五六丈遠,並不遙遠的一段距離,卻是他從沒有走過的艱辛!

慕容天翔用盡力氣,總算是把他的娘親整到了那處建築之前。慕容天翔眼前是一座廟宇,一座龍王廟,一座多處坍塌破敗不堪的龍王廟,好在廟中還有可以擋雨的地方,把他的娘親放在雨水淋不到的地方之後,慕容天翔搖搖晃晃從廟中出來,冒著大雨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他的馬車。

好不容易走到馬車邊上,慕容天翔伸手扶著馬車拼命的喘氣。一會兒之後,攢了點力氣的慕容天翔連拉帶拽的把他的姨娘從馬車中拖了出來,背扶著便朝龍王廟走去。五六丈的距離,在慕容天翔眼中卻是那麼的漫長,不知道摔倒幾次,也不知道站起幾次,最後實在是沒有力氣站起來的他,就只能是一點一點的向前爬,一點一點的把他的姨娘往前拽,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把他的姨娘拽到廟中干燥之處的慕容天翔月兌力暈了過去。

電閃雷鳴,雨似瓢潑。不知過了多久,用盡全身力氣才把眼楮睜開的慕容天翔眨了下眼楮,眼前的一切才漸漸的變的清晰起來。

慕容天翔艱難爬起,用衣衫給他的娘親和姨娘擦拭一番。然後從地上撿起一截木棍,拄著木棍在廟中慢慢移動,尋找可用之物。一番尋找,終于在香案邊上找到一個火折子,喜出望外的慕容天翔趕忙在廟中撿些干草和斷落在地的檁條棍木之類的堆在他的娘親和姨娘附近,費了好大力氣,總算是點燃了柴草。

火苗在跳躍,熱量四散開。歇了好大一會,慕容天翔又有了一點力氣。慢慢爬起,拄著一截木棍,慕容天翔又出了破廟,再次朝他的馬車走去。他要把馬車也拖到廟中去,因為他想盡快把車修好,因為他要趕路,因為他要救他的娘親和姨娘,他需要馬車!

慕容天翔找到那一只破損的車輪,把它放在馬車上,然後開始想方設法要把馬車弄到廟中去。馬車雖然有輪,可卻只有一只,雖然有一只輪子,可馬車的分量卻出奇的重,慕容天翔沒有力氣把它拉動。圍著馬車轉了一圈又一圈,慕容天翔終于發現了馬車上的長槍,頓時有了主意的他,從遠一邊找來一塊石頭,把石頭放在合適的位置,慕容天翔開始用長槍翹馬車,馬車終于動了,就這樣,慕容天翔一點一點的把馬車向破廟挪去。

功夫不負苦心人,半個時之後,慕容天翔終于把馬車翹到了破廟之中。可一到廟中,慕容天翔就再次暈倒了過去。

「 嚓」一聲響雷,震耳欲聾!躺在破廟中的火堆邊上藍婷突然睜開了雙眼,同時淚水無聲滾落。

藍婷艱難爬起,看了一眼身邊躺著的蘇玉婉和廟門口暈倒的慕容天翔,藍婷眼中頓時露出了決絕之色,顫抖著伸手拔下了頭上的荊釵,然後使出全身力氣,猛然朝身上的幾處穴位狠狠刺下。

藍婷自刺穴位之後,竟然好似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完全不像是個身中劇毒即刻就要送命之人,而是跟常人一般,渾身有力、行動自如起來。

藍婷大步來到廟門口,抱起暈倒在地的慕容天翔轉身來到火堆邊,將慕容天翔輕輕放下,伸手撫開遮住慕容天翔面容的發絲,然後一邊流淚哽咽的喚著「羽兒」,一邊用衣袖給慕容天翔擦干淨了身上的泥污。

藍婷看著躺在她懷中的兒子,心如針扎般疼,看著慕容天翔渾身上下布滿的傷口,她的心在滴血、淚水奔涌不息!

藍婷雖然身中劇毒,一連十天都躺在馬車中,雖然她無法睜開雙眼,開口說話,但是她的意識卻一直都是清醒的,她听到了馬車外發生的大部分的事情,她心痛!可她無可奈何!她的兒子為她吃了太多的苦,她不忍心!她的兒子一路上的表現,她這個為娘的很是欣慰!自豪!她多麼希望一直陪著她的兒子、陪著她的家人,一家人快樂幸福的生活,可是她知道這已經不可能了!是老天不給她機會,但她卻不恨老天,反而感激老天讓她在死之前醒來,讓她能再看一眼她那無比出色、無比優秀的兒子,她已經很滿足了!

藍婷知道她的時間已經不多,因為「刺穴重生」之法是在燃燒生命換取力量,她最多只能堅持半個時辰。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傷懷,藍婷必須抓緊時間去做有意義的事情。藍婷輕輕的為慕容天翔擦干淨身上的泥污血漬,小心的給慕容天翔重新包扎好傷口,然後輕輕的把他放好讓他躺下。

藍婷給慕容天翔包扎好傷口之後,她趕緊走到她的義妹身邊,欲要給她的好妹妹整理一上的泥污。可當她一踫到蘇玉婉的身體,頓時就有一股莫大的悲傷從心底涌起,顫抖著手一探蘇玉婉的鼻息,頓時如遭到雷擊,竟然一絲氣息都無;急忙探查脈搏,竟然完全沒有搏動,藍婷的眼淚頓時又滾滾落下,哽咽不止。知道自己的義妹先她而去,藍婷心傷無限,可卻無可奈何,只有一聲悲嘆!

家破人亡,都死了!都死了!留下慕容天翔一人該怎麼辦?藍婷怎麼能舍得她的孩兒獨自一人飽受人世間的艱辛悲苦?可她卻無能為力!真的無可奈何!

藍婷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讓她的兒子有勇氣和希望活下去!她該怎麼辦?怎麼辦?她在不停的問自己!突然,她想到一個辦法,于是,笑意浮現在臉上的剎那,就見她扯下一塊衣服,拿起燃燒未盡的木炭,用一種完全不同平日的書寫風格給慕容天翔寫下了一封「遺書」!

藍婷寫好「遺書」的剎那,就覺得渾身的力氣要耗盡了,淚水滾滾的流下。

藍婷把「遺書」放在慕容天翔最容易看到的地方,找半塊磚頭壓好。

藍婷月兌下她的外衣給慕容天翔蓋上後,雙眼凝視著慕容天翔的面容,似要把他的樣子深深的刻在她的腦海一般。手掌輕撫慕容天翔的面容,似乎要把慕容天翔的悲傷愁苦全部趕走一樣。不舍!還是不舍!可藍婷知道她必須離開了,因為,她感覺她的生命就要耗盡了,如果再不離開,她就無法讓她的兒子帶著希望活下去了。藍婷的淚水滾滾而出,滴落在慕容天翔的臉上,然後深情的吻了一下慕容天翔的額頭,起身背起她的義妹就要離開破廟。可就在她走到破廟門口,最後不舍的看一眼她的兒子的剎那,她停下了,然後走回去慕容天翔身邊,再次深情的吻了慕容天翔的額頭,然後一把扯起蓋在慕容天翔身上的她的外衣,揮淚走出了破廟。她不能讓她聰明無比的兒子發現一絲蛛絲馬跡,所以,她在臨走的時候拿走了她的外衣。

藍婷背著蘇玉婉走出破廟,走進瓢潑的大雨之中,走向波濤翻滾的凶江邊,然後,站在凶江岸邊轉身回眸,久久的注視著模糊不清的破廟,淚水和著雨水滾落。

看一眼,再看一眼,再多一眼也看不夠!不舍!還是不舍!就是不舍!可她能如何?她能如何?她能如何?用盡全身力氣,可就是扭不過頭去!不是不能,是她不願!她不肯!她要這樣看著破廟,看著她的兒子!永遠的朝著她兒子所在的方向!

「噗通」一聲,藍婷眼淚滾滾,背著她的義妹蘇玉婉,跳進了波濤翻滾的大江之中,幾個沉浮消失在了狂瀾怒濤的見面上,消失在了瓢潑般的大雨中,消失在了昏暗的夜色里。

江無情!雨無情!夜無情!江水是藍婷的眼淚,江水嗚咽!雨水是藍婷的眼淚,雨水抽泣!夜色是藍婷的不舍,夜色哀傷!

「 嚓——」天空霹靂炸響,滾滾雷鳴久久不息!大江變得更凶!暴雨下的更暴!夜色也變得更加黑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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