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宇將軍走了,聖上下旨,以鎮國將軍之禮厚葬,方博易接替其父之職。
方夫人卻反倒不像之前,跟個沒事人一樣,料理這方康平的喪事,井井有條。
莫瑤冷靜下來想想,發現此事的蹊蹺。無論如何,中風也不會大吐鮮血的,其中的蛛絲馬跡並不難發現,為何這方博易和方夫人竟無人提及此事?府中上下更是無人議論。
通過小斂、大斂等方式,將遺體處理後裝入棺柩準備下葬,方夫人突然撲上前去,死命拽住棺柩,大喊著︰「康平……康平……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方博易、莫瑤等人上前拉住,誰料這方夫人竟然哭暈過去,好在並無大礙。
方博易還有軍務,剩下莫瑤在旁服侍,不敢離開。擦汗、喂水自然是少不了的。
「瑤兒……」莫瑤從床畔迷糊間醒過來,握住方夫人的手,「在,我在!娘……」
「扶我起來……」莫瑤小心地拖著方夫人的腰,將枕頭倚在床頭,讓她靠在上面,也不會硌著。
「我想和你說說話。」方夫人陷入了回憶之中,向莫瑤說著往事︰「那年我十二歲,康平十六歲。我是平常人家的小姐,康平是新科武狀元。你說緣分這是不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那日我上街買胭脂,他騎著馬從街上走過,受著百姓對他的祝福。我看見他,他也看見了我,就那一眼,我就認定他了,他也認定了我。可是那個時候先皇剛好要把公主賜給康平,為此還大鬧一場……」
方夫人說著他們曾經所發生的事情。
「後來生了博易,康平很高興,說要把他培養成頂天立地的英雄。你看,現在他長得多好啊!可是這孩子小時候愚鈍,別人學一會就會的東西他總是學不好……」
「康平現在走了,他要我好好活下去,我便活著。這樣康平才能無牽掛地走了,可是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走了,留我一個人寂寞至死。他怎麼舍得?」
這天下午,方夫人同莫瑤講了好多她不曾對別人說過的話。
愛情,從遇見開始。想念,在相逢時結束。那是一個男人最深成執著了一輩子的愛,恍如不湮的茶香,寧寂悠長,只是恍如而已,茶香總有一天會散去,被歲月吹落在天涯。
她此時的表情,堅毅亦或是在落淚,無怨無悔的表情實在難以捉模,莫瑤用心感受著,心疼著她。
書房內
方博易與一摯友商量著事情。
摯友問︰「你當真舍得?她可是你的結發妻子!且不論這個,她還是丞相之女!」
方博易嗜血一笑︰「她只是棋子!別忘了,我娶她的目的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為了鞏固你的地位。只是……」
「沒有只是!」方博易隨後拂袖而去,袖子所到之處,杯盞掉落,碎了一地,他神色自若,大步踏出。
摯友幽幽嘆道︰「心要往她那里去,方少將軍如何管得住?」
莫瑤勸了好一會才止住方夫人,讓她睡下。洗了手,從房內踏出,輕輕把門關上,抬頭一看,方博易不知何時等候在房門外。他比了個噓聲的姿勢,莫瑤隨著他慢慢往回走。
微風浮動,楊柳依依,兩人無話,空氣好像都凝固住一樣。
「我來叫你去前廳吃飯。那個……娘,還好吧?」方博易先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靜。
莫瑤輕聲說︰「娘很傷心,爹這一去……哎……」她嘆了一口氣,「這世上最愛娘的也就只有爹了吧!爹又是這樣的愛娘,真羨慕他們,天人永隔,說不難過是假的。」
可惜此生自己是不可能遇到這樣的一個人了!
方博易想到悅軒茶樓里的承諾,再加上莫瑤現在的這番話,心中不知為何不是滋味。
「多謝你陪在娘的身邊。」
「嗯。為人子女是應該的,何況我算起來也是爹娘的半個女兒。」莫瑤淡淡地說,眼楮沒有看向方博易。
「你說你羨慕爹娘……那你……」方博易不知這話該不該問下去,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想听的答案究竟是什麼。
他還是克制不住,問了出來︰「當初你嫁與我的初衷,多少我也知道。現在你還念著他嗎?」
莫瑤驚訝地望著他,他怎麼會知道?轉而又回過頭,知道了也不會怎麼樣,他的心里也不能有自己的存在,亂說了想來也無妨。
「不能相守,念著又能怎麼樣?我此生怕是離不開這將軍府了。」
「那萬一……他來找你了呢?」
「怎麼可能呢?」
「萬一可能的話,你是不是就跟他走了!?」方博易抓過她的肩膀,急切地想從她的口中得知答案。
連面都沒有見過,莫瑤雖從霜兒那里得知,但要說產生感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卻又不能讓這方博易有疑心,只好硬著頭皮答道︰「少將軍說笑了,我已嫁與你。要說離開,談何容易?即使我的心里還有著他。」
方博易松開她,道︰「原來如此。」
不過就是個女人,只是一顆棋子,在她的心里已有他人,自己還要苦苦從她的口中知道答案,這一切都不在原先的預料之中……
方博易苦笑了聲,隨後又說︰「我會讓你離開的,只是現在不是時候。娘親還要勞煩你多加照顧,等到時機成熟,我會找個借口放你回去的。」
讓你走,也許自己就不會心神不寧了……方博易警醒著自己,自己不會如某人所說的一樣,心慈手軟!
說完就離去了。
莫瑤不知他為何這般情緒多變,但能月兌離了將軍府也是好的。這樣想著,腳步走得更加快。
夜深,下人拿過燈換了好幾盞,生怕燭火微弱,熬傷了眼。
方博易的兵書拿在手上,半天卻未曾翻動一頁。
一道身影閃過,身形極快,一陣風略過,掀起方博易手中的書。
方博易將手中的書朝靠在桌旁自顧自斟茶的人扔去︰「我這可不是閆涯主你的無涯谷,進進出出的,也不怕人看見。」
那人一手舉著酒杯,一手接住了兵書。「我閆承澤可從未見到方少將軍……不,現在應該稱為方將軍,我閆承澤可從未見到方將軍這樣失神的時候。」
閆承澤拿著茶杯在手中把玩,笑道︰「方兄這普洱茶就是好。清香,回甘、生津、醇厚,這樣好喝,這樣香甜,就是不知這女人香可有如此味道?」
方博易冷笑,「閆涯主難道還缺女人不成?」
閆承澤將兵書放下,拿起茶壺又倒了一杯茶,來到方博易跟前,放在他的鼻子下,「方兄瞧這茶呈栗紅色,再聞聞這茶的香味,當真是茶中的極品。听聞這相府千金是女人中的極品,就是不知味道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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