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太後眼眸一亮,「如此甚好,把她帶進來!」這個冰海,就是個吃硬不吃軟的,方才好好跟她,她不肯招,非要吃上一頓苦頭,早晚還是要招,何苦來哉。
「是,太後!」侍衛跑出去,不大會兒將冰海給拖了進來,一松手,她即癱在了當地。
南雪鈺看了看她,眉頭輕皺,她這樣子遠不如方才叫的淒慘,只不過是頭有點亂,衣服上隱隱有些血跡,似乎並沒挨多少打。「冰海,你可願意出真相了嗎?」
「……奴婢……」冰海喘息兩聲,聲音里都帶了哭腔,顯見得她入宮雖是為奴為婢,也沒受過這等折磨,難怪這麼會兒就不住了,「奴婢願意招……」她兩手想要緊緊抓住地面,來緩解疼痛,可大理石的地面光滑如鏡,她手指屈起又放開,卻是什麼都抓不住。
然這一下南雪鈺卻是臉色一變,驟然現不對勁︰冰海的手指甲竟然是黑色的,十指的第一關節也是烏青,莫非……
「好,那你就從實招來!」太後冷聲喝道,「若再有半句謊言,哀家絕不輕饒!」
真相即將大白,眾人也都伸長脖子,側耳靜听。
慕容耀一臉的緊張,下意識地攥緊了拳,眼里有殺機翻涌︰若這賤人出香陽的名字,那可如何是好?他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給殺了滅口吧?太後他們來就對自己起了疑心,這時候再牽扯出他宮里的人,恐怕事情會越糟糕,這可如何是好?
冰海自知躲不過,抽泣著哭起來,「奴婢……一時糊涂,太後……皇上饒命……可是奴婢……奴婢也是受人……受人唆使……」著話她艱難地側了側身,右手入懷,拿了什麼東西出來,「太後過目……」
太後坐在龍案後,因為離得遠,自是瞧不清是什麼,皺眉道,「呈上來。」
內侍趕緊蹬蹬跑下玉石階,到冰海面前,彎腰去她手里拿。
誰料就在這時,冰海的臉容忽然變的扭曲,眉眼之間露出強烈的痛苦之色,臉色也瞬間變得鐵青,仿佛一下被人掐住了咽喉!
「你……」內侍嚇了一跳,也顧不得拿東西,猛地後退兩步,驚駭道,「你、你怎麼——」
眾人皆吃了一驚,紛紛起身看將過去,卻見冰海渾身劇烈抽搐起來,拼命抓掐著自己的咽喉,滿地打滾,喉嚨里出「 」的怪叫聲,仿佛喘不過氣來一般,眼楮卻瞪得老大,眼珠都要突出眼眶,甚是嚇人。
「這是怎麼回事!」太後又驚又怒,忽地站起來,「程太醫,快、快給她看看——」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真相未明,她卻成了這般模樣,也太過詭異了。
饒是程顯是太醫,也見過不少疑難雜癥,可冰海這個樣子,還是讓他相當震驚,太後吩咐,他不敢怠慢,「是,太後!」罷趕緊過去,可冰海在地上滾來滾去,他伸了幾次手,都不得其門而入,冷汗都要流下來。
「程太醫,不可動她!」所有人之中,也就南雪鈺在短暫的震驚過後,很快冷靜下來,伸手阻止程顯的動作,「她這個樣子,應該是中了毒,程太醫心不要受她所累。」
中毒?
眾人越大吃一驚,惟恐被冰海連累,不用人,自動自向後退,躲的遠遠的,心中更是驚駭莫名︰今日不過是來赴宴來的,怎麼又是媚藥,又是毒藥的,這還有完沒完了?到底是誰如此心狠手辣,不弄出人命來,絕不收手!
「毒?」最震驚而憤怒莫過于太後,氣的眼前陣陣黑,「怎麼回事……」她原也料到,各王不服于俊兒位登九五,必會有所輕慢,可沒想到,事情會嚴重到如此地步,到底是誰置皇室威嚴于不顧,非要弄出如此大的風波不可?
慕容夜臉色一變,竟是從座位上飛身過來,將南雪鈺擋在身後,「心!」看冰海的樣子絕對不是中了尋常毒藥那麼簡單,不定被她抓一下什麼的,就會受累,他可不想雪鈺也變成這樣,死得不明不白。
南雪鈺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瘦削但卻有力的脊背就已擋在眼前,她心中一暖,卻也相當不安︰當著所有人的面,夜就對她這般維護,這不是授人以柄嗎?她可以不在乎,可是他……「臣女沒事,多謝越王殿下。」
「心些總是好的,」慕容夜稍稍讓開一點,雙眉一擰,「她雙手指甲烏黑,毒是否從這里而入?」
南雪鈺眼里露出贊賞之色來,可更多的則是擔憂,點頭道,「是,越王殿下的沒錯,冰海怕是一開始就中了旁人算計,非死不可的了。」
這個指使她給皇上下媚藥的人,心思夠縝密,也夠歹毒!在指使她的同時,在她身上下了毒,讓她在關鍵時候毒身亡,就什麼都不出來,自己就可躲過一劫,算計得真是恰到好處啊,宮中有此等人物,無異于埋下了巨大的隱患,不定什麼時候,還會出來興風作浪,不得不防。
慕容夜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唇角緊抿,眼神肅殺。
此時,冰海在翻滾過一陣之後,顯然已經力竭,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慢慢伏在地上不動了,雙眼圓睜,竟是死不瞑目。
「是,太後,」南雪鈺心地看了看冰海的狀況,冷聲道,「太後,冰海已毒身亡。」
太後憤慨咬牙,一時無語。人已死,死無對證,不管凶手是誰,都可以高枕無憂了?
一听人已死,慕容耀瞬間松了口氣,緊握的拳也松開了,如此一來,自己就不會被連累,只管看好戲就好。
「……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毒,雪鈺,究竟怎麼回事?」太後以手撫額,揉了兩下太陽穴,強迫自己要冷靜。俊兒是個不頂事的,她要再倒下,今日這局面,可就沒有人維了——看看各親王和群臣那幸災樂禍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們只想著看好戲呢。
南衍也道,「是啊,雪鈺,快些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女兒真是出風頭啊,她一句話就能定乾坤,看起來比雪蓉還要好用,幸虧他早看出雪鈺的過人之處,才沒白白浪費了這顆好的棋子!
「是,太後。」南雪鈺看了父親一眼,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從腰間抽出手帕墊著,心地將方才冰海從懷里掏出的紙張拿起來,看了看,聞了聞,心下了然,向上道,「太後,這毒就下在這上面,冰海用手拿過,毒就從她指甲滲入,最後毒身亡。」
原來如此!太後和所有人瞬間恍然,更是同時出了一身冷汗︰這人下毒的手法,真令人防不勝防,若是換成自己,只怕也怎麼都想不到吧?
南衍臉色也有點綠,「那,這是何物?」
南雪鈺將紙張打開,看了一眼,無聲冷笑,「三百兩的銀票。」
哦!
眾人再度一片噓聲,也就毫不意外冰海何以會膽大如此地步,要謀害皇上了︰試想一個宮女,還是灑掃庭院的低等宮女,就算辛苦上一看,也不過有幾兩銀子,這三百兩銀子,可是她大半輩子的辛勞才能換來,難怪她會動心!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原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可惜的是,冰海有命掙,沒命花,不明不白死在這里,不管她有多大的冤屈,也只能到閻王爺那兒去傾訴了。
「好大的膽子!」太後一拍龍案,怒聲道,「宮女,竟然利欲燻心,為了三百兩銀子謀害皇上,罪在不赦!來人,將冰海拖出去,掛在城門,鞭尸以示警戒,家人全部斬,以敬效尤!」
南雪鈺嘴一張,卻又生生將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她知道太後素來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此番做出這般決定,也是氣的狠了。再,冰海原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就讓太後嚴厲處置,也可震懾一下其他心存不軌之人,也無可厚非。
侍衛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將冰海拖了下去。
雖事情證明雨靈是無辜的,可她還是嚇得渾身軟,快要暈過去了。
群臣齊齊跪倒,「太後息怒!」
好嘛,太後一慣在人前冷靜沉著,寬厚仁慈,今日算是了威,還真挺嚇人的。
慕容俊更是嚇得臉色白,一邊往旁邊躲,一邊可憐巴巴地向慕容夜招手,「五弟,五弟……」母後好嚇人喏,我害怕……
南雪鈺低聲道,「殿下保護皇上要緊,臣女沒事。」
慕容夜略一點頭,快步上去,低聲道,「皇兄稍安躁,母後沒有生皇兄的氣,皇兄別怕。」
慕容俊扁扁嘴,一副委屈的樣子,緊緊抓住慕容夜的一角衣服,這才安心了些。
太後緩過一陣,沉聲道,「冰海膽大包天,要謀害皇上,已經伏誅,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誰若再有異心,休怪哀家不給任何人留情面!」
雖就這樣便宜了那幕後主使,可冰海一死,根就無從查證,若是再大張旗鼓地查下去,只會令人心動蕩,還會給那些居心叵測者以可趁之機,絕非明智之舉。先就此打住,暗里再讓人注意各方動靜,也就是了。
南雪鈺暗暗點頭,太後不愧是女中豪杰,雖然是在盛怒之下,思慮問題也相當周全,這樣做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否則……人人心知肚明,不過有人盼著再鬧下去,而有人則希望息事寧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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