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煙環視殿內眾人,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一直低頭默默無言的少年身上,沉思良久,開口道︰「無崖,你還有什麼辦法?」被喚作無崖的少年聞言抬起頭,好一張清秀俊朗的臉龐,好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郎,周身所散著與凌寒煙相似的陰冷的邪氣,只不過無崖的邪,只是單純的邪,並沒有如凌寒煙一般的邪惡之氣。他不像其他人那樣垂手而立,而是將雙手背于身後,氣定神閑的抬眼望向凌寒煙,不疾不徐的說道︰「煙城主,現在正是情誼永恆最薄弱的時候,冷月昏迷不醒,李雲軒與歐陽貝便心神不寧,獨行剛剛為冷月療傷而元氣大傷,只剩下幫主項問天和幫會四大壇主難以對付,其他人皆不足為慮。無崖有個萬全之策,如果我們這個時候約戰情誼永恆,他們必敗無疑,到時候命人在慌亂之中擄了冷月回來,城主的陰陽生死決大功告成之時指日待。」凌寒煙看著這個胸有成竹的少年,疑道︰「這麼簡單?就算情誼永恆的其他無名小輩都不足掛齒,但畢竟那個項問天也是不好對付的,更何況還有他們的四個壇主。」無崖點頭道︰「經洛陽,穿過洄洛島,慕楓林,再北上,有個冰劍村,那里人煙稀少且地形特殊,我們以先行在冰劍村周邊埋伏,再約他們至冰劍村一決勝負,就算不能使整個情誼永恆在江湖上永遠消失,也會給他們以重創,在十數年之內難以再在江湖有立足之地。」凌寒煙若有所思的看著無崖,情誼永恆在江湖上也是一流的幫會,如果藉此能夠滅了情誼永恆,那麼整個武林,能與自己匹敵的勢力基本上沒有了。
凌寒煙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亮,他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成功的那一天,高高在上的坐在武林盟主的寶座之上,俯視著腳下螻蟻般的芸芸眾生,輕蔑的笑著。
凌寒煙能坐在如今的位置上,憑借的不僅僅是他邪魅的武功,還有他過人的智慧,而如今一下子失去了兩名武功高強的手下,本就怒氣攻心,又被無崖這麼一說,他便被權力和*蒙蔽了心智,遂向無崖道︰「無崖,下戰書!」
凌霄煙雨城的戰書很快就被送到了情誼永恆幫會總壇,幫主項問天此時正拿著挑戰書猶豫不決,凌寒煙這次能夠如此大膽的挑戰整個情誼永恆幫會,必然是有足夠的把握,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盡管項問天知道凌寒煙怒火中燒亂了心神,也小瞧了情誼永恆的實力,但此一戰就算拼盡全力,只怕也勢必會兩敗俱傷。
項問天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就是幫會任何一個兄弟性命被傷,然而事已至此,躲是躲不開的,只有想一個萬全之策,趁勢將凌霄煙雨城一舉殲滅,也好去了這個騷擾了多年的心頭大患。
正在項問天舉棋不定之時,李雲軒推門而入,項問天將書信遞與李雲軒︰「雲軒,你來的正好,這是凌霄煙雨城的約戰書,你看一下。」李雲軒接過信,匆匆掃過一眼,抬頭看看項問天,疑惑的問道︰「十五天之後,冰劍村北?幫主不覺得這里面有什麼問題嗎?」項問天道︰「感覺到了,凌霄煙雨城城池堅固,他們固守,我們是根本沒有辦法的,但奇怪的是,一向老謀深算的凌寒煙為什麼會這麼唐突的下戰書,而且是在離驪山很遠的冰劍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後招在等著我們。」李雲軒凝神思索了一會,說道︰「或許凌寒煙想先下手為強,他自然知道,小月的蠱毒一旦解開,我們不再受他的控制,這樣的話,新仇舊恨就會全部加注在他身上,到時候就算他不來找我們,我們也必然會去找他報仇的。不過,最奇怪的就是,他為什麼這麼著急的下戰書,難道還有什麼比他的命更重要,更急切的事情,必須讓他這麼做嗎?」
「冷月?」
「小月?」
項問天突然開口,李雲軒也在這個時候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們志在小月,沒想到這個凌寒煙賊心不死,還在打小月的主意。」項問天道︰「是,他們會在混亂的時候著人擄去昏迷中的冷月姑娘。好一招調虎離山,只惜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了。雲軒,命人日夜看護好冷月姑娘。」李雲軒點頭道︰「小貝一直守在小月身邊,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笛子姑娘深悉蠱毒,也留在了玉龍殿。」項問天放心的點頭︰「嗯,這就好。對了雲軒,大叔元氣大傷,這件事情我們暫時不要告訴他。」李雲軒道︰「這個我明白的,大叔為了小月,我真是……」項問天雖然心疼獨行,但終究那是救冷月唯一的辦法,而就獨行的性格,就算自己受傷,也不會坐視自己的徒弟與大家天人永隔,遂安慰李雲軒道︰「別難過了,好在這次有驚無險,大叔只是需要很長的時間來調養,總會好起來的。」李雲軒點頭道︰「希望大叔能快點恢復,我欠他太多了。」看到手中的書信,不禁抬頭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對付凌寒煙呢?」項問天長嘆一口氣,在房中來回走了兩圈︰「如今江湖上有實力的幫會屈指數,情誼永恆雖然位列第一,但若單獨與凌霄煙雨城一戰,也難免會兩敗俱傷。我項問天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兄弟有絲毫性命之憂,所以我要以比他凌寒煙強大數十倍的力量去對抗他。」李雲軒問道︰「想好了對策?」項問天點頭︰「洛陽的漫步雲端幫會,與我們多年交好,幫主鞠晨風與我有過盟約,不論是漫步雲端還是情誼永恆,若一方有難,另一方都會竭力相助。今晚我會與久雲一起連夜啟程前往洛陽,到時候我們會在洛陽集結江湖勢力共同對抗凌寒煙。雲軒,幫會諸事就拜托你了。」李雲軒道︰「一路順風,早去早回。」項問天右手拍在李雲軒的肩膀︰「雲軒,幫會一切事務,千萬莫要強出頭,如若有人為難于你,也請看在大叔的情面上暫且忍耐,時間到了,一切自有定論。」李雲軒隱約明白項問天要說什麼,疑惑的眼神中閃爍著詢問,項問天並沒有回答李雲軒,只是停留在李雲軒肩頭的手掌上加重了些許力度︰「相信自己的直覺。」李雲軒一愣,旋即了然于胸,鄭重的點頭道︰「雲軒明白。」小夜對他刻薄排擠,,在幫會鬧出那麼大的動靜,甚至玄武殿前痛下殺手,作為幫主,項問天不能一無所知,今日之勸,或許是想給小夜最後的機會,李雲軒決定暫時隱忍。
項問天走後,情誼永恆依舊如平時一樣的寧靜,獨行閉關休養中,冷月依舊昏迷不醒,歐陽貝、月下笛、江天麒輪流看護在玉龍殿,方久雲隨項問天一同前往洛陽,其余幫會兄弟各自忙碌,一切看似風平浪靜。
此時,李雲軒與顏不帥正往總壇的方向而去,李雲軒心情沉悶,他何嘗不想陪在冷月身邊,只惜清顏有交代過,在冷月沒有徹底恢復之前他只能回避,突如其來的疲憊與辛酸讓李雲軒長嘆一聲。顏不帥一眼就看透了李雲軒的心思,只有相思之中的人才會時不時的就陷入沉思,像李雲軒現在這樣的魂不守舍,不禁打趣道︰「是否心有不甘那?」李雲軒一窒,隨即笑道︰「心有不甘倒不至于,倒是你,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顏不帥笑著搖頭︰「凌寒煙窮途末路,冰劍村一戰,必死無疑。」李雲軒驚道︰「這些都是未定之數,你為何能如此篤定?還是你知道些什麼?」顏不帥揚起臉龐,高深莫測的說道︰「此乃天機,不泄露。」李雲軒突然覺得顏不帥好愛,轉念一想,其實大家不都還只是年僅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只是這江湖太過血雨腥風,讓他們過早的承擔起了本來感覺很遙遠的江湖之爭、武林道義。這讓李雲軒更加懷念天盟谷無憂無慮的日子。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來到了總壇無邪、小不點的住處。正舞刀弄槍的無邪看到走進來的李雲軒與顏不帥,興沖沖的跑過來︰「雲軒,不帥哥,怎麼有時間過來看我們了?」顏不帥笑道︰「看把你美的,最近武功有什麼進展沒有啊?」無邪撇撇嘴︰「不帥哥天天忙著,我只好自己每日勤加練習了,孤單寂寞啊。」李雲軒笑而不語,這個無邪,每次看到他,都會被他熱情和喜悅的情緒感染,讓人不自覺的就暫時忘卻了煩惱。顏不帥看著無邪調皮愛的一張俊臉,忍不住狠狠的擰了一把︰「你知道什麼是孤單寂寞啊傻孩子,還不快帶我們去看看大家?」無邪笑嘻嘻的說道︰「原來不帥哥忙里偷閑的是來看胭脂姐姐啊,難怪這麼心急如焚的。」顏不帥也不惱他,只順手揚起手掌笑道︰「討打是不是?」無邪跳著躲開顏不帥的巴掌,帶著二人往胭脂的房間而去,邊走邊道︰「雲軒,冷月姑娘和大叔現在都怎麼樣了?」李雲軒道︰「小月還在昏迷中,不過應該很快就以醒來的,上次她昏迷了一個月,這次都已經過去半月了,臉色也好轉多了。大叔應該還有半個月就會結束修養,不過大叔元氣大傷,要想恢復恐怕還要好些時日。」無邪擔憂的神情放緩了些許,抬手敲響房門,一個清脆的聲音頓時響起︰「來了,無邪哥哥這麼快就練完了?」
伴隨著開門聲,一張單純清秀且美麗動人的臉龐映在眾人的眼中,李雲軒靜靜的看著這張極其熟悉的臉龐,想起了遠在忘歸閣的心兒,心中掠過一絲疑慮,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長相神情都如此相似之人嗎?心兒的那句「念念生息,化而為形,千里之遙,脈脈相通」究竟所指為何?
在李雲軒毫無忌憚的目光注視之下,無心微微低下了頭,羞怯的臉頰上染上了一層紅暈︰「雲軒哥哥,你怎麼了?」無邪忙打趣的︰「你的雲軒哥當然是看道我們的無心越來越漂亮了,禁不住就看呆了唄。」轉身對李雲軒附耳︰「你少打我妹妹的主意。」李雲軒也同樣的對著無邪的耳朵小聲說道︰「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哥哥看妹妹有什麼不對的嗎?」無邪沒好氣的白了李雲軒一眼,抬腳跨進門檻。
房間里除了無心,還有雙兒和胭脂,胭脂正在書案旁提筆畫著什麼,專心致志的沒有受到走進來的幾個人的干擾,雙兒在一旁也看得神采飛揚。
顏不帥走近書案︰「胭脂在畫什麼呢?」胭脂笑而不語,等顏不帥看清楚了絲絹上的畫像,頓時呆住了,畫卷上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對著自己溫柔的笑著,一絲不亂的烏黑長整齊的束于腦後,那眉梢眼角,那鼻翼唇邊,那耳際鬢角,活月兌月兌一個自己嘛。顏不帥情不自禁的伸手搭上胭脂玲瓏的肩頭︰「畫上的這個男人,是你心愛的人?」
無心從一旁拽過雙兒︰「雙兒,我房間還有上次哥哥從街上帶回來的香酥餅。」說著便拉著雙兒一起走了出去。李雲軒看到這樣的情景,也對無邪悄聲道︰「我有話和你說,我們出去走走。」無邪點頭隨李雲軒一同走了出來。
「胭脂姑娘搬到這里來住了嗎?」李雲軒不解的問。無邪道︰「那倒沒有,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幫會事情太多,不帥哥又抽不開身,胭脂姑娘閑得無聊就住過來了,反正有很多房子空著,在這邊也有雙兒和無心與她做伴。對了,雲軒,你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的嗎?」李雲軒點頭問道︰「無邪,你和無心,你們姓什麼?」無邪不虞李雲軒會有此一問,不覺疑惑道︰「姓什麼?我從記事開始爹爹娘親就一直喊我和妹妹做無邪和無心的啊,我也曾經郁悶過,不過問過爹娘,他們也不說,時間久了,我們也就不問了。」李雲軒道︰「這麼說你父母還健在?」無邪搖搖頭︰「他們過世好多年了,算來也有八年了,那時候我和無心都還小,就飄零江湖,呵呵,無心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李雲軒皺了下眉頭,他想到了忘歸閣那個也是成天喊著自己雲軒哥哥的心兒,正想和無邪說,又怕太突然地說出來會讓無邪無所適從,準備月兌口而出的話變得婉轉了許多︰「唯一的親人?你妹妹無心是孿生的嗎?」無邪驚訝的瞪大了眼楮,不解的說道︰「連這個你都看出來了?真是不簡單啊!」李雲軒松了一口氣,或許,兩個心兒本來就是姐妹,只不過因為一些不為人知的原因而分開了,想到這里不覺在心里笑自己的疑慮怎麼如此之重,不過無邪接下來的話,卻讓李雲軒徹徹底底的顛覆了自己原來的認知,只听無邪慢條斯理的說道︰「任誰見了我都說我長得秀外慧中,這分明就是形容女孩子的嘛,哎,也不能怪別人,誰叫我和心兒是孿生兄妹呢,我只不過比她早出生了那麼一小會兒,就承擔起了做哥哥的責任,你不知道我這個妹妹,外表看起來那麼的溫柔愛,在我這個哥哥面前,那真是刁蠻任性,成天的欺負我……」
無邪一臉幸福模樣的說著他的妹妹無心,哪里有一點被欺負的委屈,分明就是一個無盡疼愛小妹的哥哥該有的滿足感,只不過無邪後面的話,李雲軒卻再也沒有听進去,無邪無心才是孿生兄妹?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忘歸閣的心兒呢?總不會無邪的娘親一下生出三個孩子來吧?李雲軒越想越頭疼,正好看到前面不遠處靜靜流淌的碧泉河,索性站在原地閉了眼楮仰天長嘆。無邪看到李雲軒的樣子很明顯的沒有在听自己說,不禁佯怒道︰「雲軒,你到底有沒有听我說話?」
沒等到李雲軒回應,卻等到了一串尖銳刺耳的笑聲︰「哈哈哈哈哈!人家現在是呼風喚雨,怎麼會听你一個無名小輩喋喋不休?」
李雲軒睜開眼楮看到了碧泉河對面臨風而立的小夜。
二人同聲回小夜︰「夜壇主。」小夜冷冷的笑著,眼神中盡是鄙夷︰「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壇主?只怕是早就忘記自己的身份了罷?」李雲軒知道小夜這段日子滿月復的怒氣,不過幫主項問天不在幫會,他暫時不想多招惹麻煩,準備想辦法應付了小夜之後盡快和無邪離去,正待說話,沒想到小夜依迅雷之勢橫跨碧泉河,瞬間閃身在他與無邪的面前,李雲軒不動聲色,畢竟項問天有過交代,再加上小夜得獨行的寵愛,早就養成了驕縱任性的心性,只要小夜不是太過分,他是不會傷害小夜的。
小夜在李雲軒的沉思和無邪無言的憤怒中,右手輕揚,二人瞬間動彈不得,無邪驚道︰「夜壇主,你要做什麼?」小夜冷哼一聲︰「我並不想做什麼,只不過讓你們休息休息。」說著朝身後喝道︰「來人,將這兩個不守幫規的待罪之人給我拉到柴房鎖上,餓上他們十天半個月,此事不得泄露,否則殺無赦。」
柴房?
無邪爭辯道︰「為什麼就要把我們鎖在柴房?我們做錯什麼了就成了待罪之人了?」小夜並不理會無邪,李雲軒悄聲對無邪說道︰「安靜點,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無邪看了眼李雲軒,頓時意會了李雲軒話里的意思,便不再做聲,只是怒氣依舊在臉上蕩漾,像足了一個被冤枉的小怨婦,看的李雲軒禁不住「撲哧」笑了出來,換來了無邪一連串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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