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軒看看一直坐在桌邊不一言的歐陽貝,焦急的在房中走來走去,歐陽貝的目光隨著李雲軒來來回回的腳步轉來轉去,終于忍不住道︰「雲軒,你不要再轉了行不行?頭被你轉的暈死了。」李雲軒停下腳步︰「你終于說話了,那天到底問的怎麼樣啊?」歐陽貝皺著眉頭看著李雲軒︰「小月她根本不相信你會突然離她而去。」
李雲軒道︰「我總不能去報仇,也帶著她吧?」歐陽貝搖搖頭︰「大叔的不辭而別已經讓她傷透了心,你再來一個悄無聲息的離開,小月以後還怎麼敢再相信我們?一個一個最最在乎的人,都是一群不值得托付的無情人,雲軒,你告訴我,你以後拿什麼面對她的真誠與信任?」
李雲軒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歐陽貝又道︰「或許,你將實情告訴她,她是在這里守候你的歸來,還是與你一起共歷風雨,由她自己決定好了。」「不行!」李雲軒堅決的回道︰「小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她斷不會讓我一個人去涉險的,我不能讓她知道。」
歐陽貝輕嘆一聲,搖搖頭,笑道︰「雲軒,你說如果這次,換做是我身處險境,小月會不會也不顧一切的相隨?」
「會的!」李雲軒肯定的答復︰「她身邊的人,每一個,她都在乎。」
「我明白了,雲軒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歐陽貝眼中分明有晶瑩的東西閃過,他抿了下嘴,道︰「我們去看看小月吧,驕陽姑娘剛與親人團聚,想必小月也會念及親人,心里肯定不好受。」
「嗯!」李雲軒提醒道︰「如果踫到了驕陽,對人家好點兒,不喜歡歸不喜歡,也不要傷害她。」歐陽貝笑道︰「我知道了……走吧!」
冷冷月色幫會門口。
正走出幫會大門的柴紹與街上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撞了個滿懷,柴紹抬頭正欲質問,卻不禁呆住了,一句話月兌口而出︰「羅成兄弟?」忙著趕路的少年正從柴紹身邊急行而過,突聞此言,忙轉過身來,一臉的驚愕︰「柴紹哥哥?」柴紹喜道︰「果然是羅成兄弟?沒想到在長安能夠見到兄弟,太意外了,你不是投靠了王世充麼?怎會前來長安?」羅成道︰「我已投在秦王麾下,連日來攻打洛陽,還未來過長安城內,難怪哥哥不知。」柴紹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最近一直奉父皇之命奔波在外,對前線戰事一無所知。」羅成嘆道︰「此事說來話長。」「走!」柴紹拍著羅成的肩膀︰「咱兄弟二人今日一醉方休。」說罷,便帶羅成前往長安最有名的酒樓------醉香樓!
酒過三巡,羅成也將他在洛陽所歷從頭至尾講與柴紹,柴紹一拍桌子︰「這王世充,本就一卑鄙小人,單二哥就應該離開洛陽另覓賢君。」羅成搖頭︰「二哥乃忠義之人,殺了李密的妖妃而投王世充已是背叛,他斷不會再背叛王世充,否則二哥會背上一個不忠不義的惡名,如今二哥又與王世充女兒成婚,他是不會丟下妻子,做個拋妻棄子的無情之人的。」
「哎……」柴紹嘆道︰「沒想到他們竟然囚禁你們,這等卑鄙的手段虧他王世充能想得出來。」羅成笑道︰「現如今我表哥與咬金大哥也投在秦王麾下,我們兄弟依舊聚在一起,只是,沒有伯當兄和二哥在,總是遺憾。」柴紹道︰「這也是不得已啊,羅兄弟今日怎會在長安城中走動?」羅成道︰「冰冰懷有身孕,我不想她在前方奔波,便將她送回長安」
「那羅兄弟準備在京城待多久?」
羅成道︰「王世充手下除了單二哥並無猛將,他正在召集各路反王,估計還有一段時日方能到達,前方戰事還不算膠著,有我表哥他們足以應付,我一安頓好冰冰就走。」
柴紹點點頭,笑道︰「今日久別重逢,我們到處走走吧,我還要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冷冷月色。」「冷冷月色?」羅成疑惑道︰「就是長安城里的那個小幫會?」柴紹道︰「正是,今日我們就是在幫會門口相遇的,你不要小看這小小的幫會,是臥虎藏龍,皆都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人物,就它背後的勢力,那也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幫會王者歸來。」羅成笑道︰「即便如此,哥哥住在這里,也算是紆尊降貴了呢。」柴紹抿了一口酒︰「只因平陽有一孿生妹妹,名喚驕陽,自幼身體羸弱,被人抱走撫養,如今剛剛相認,驕陽又住不慣皇宮,父皇疼惜,允諾她以待在宮外,這才叫我與平陽暫住冷冷月色照看驕陽。」
「哦,原來如此,那羅成便隨哥哥前去看看。」
二人一路談笑風生向冷冷月色而去。
李雲軒對身旁的歐陽貝道︰「小貝,你看柴大駙馬這是跟誰這麼有說有笑的?」歐陽貝抬頭望之,笑道︰「你仔細看看唄。」李雲軒遂將前面與柴紹一同並肩而行的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看來看去都只看到個背影,京城這麼多人,我再仔細看,也看不出他是誰,只看到一把銀槍……」
李雲軒頓住了,他轉過臉定定的看著歐陽貝,一副不置信的表情︰「是……他……?」歐陽貝笑道︰「白馬素衣,玉樹臨風,冷面寒槍的美少年,不是他還會是誰?」「羅成,北平府的小王爺,大隋朝的燕山公,難怪他會與柴大駙馬如此相熟。」
歐陽貝點點頭︰「也不知道這小王爺的銀槍對上雲壇主的鬼哭後,是羅家槍法更勝一籌呢?還是天煞槍法更狠辣決絕?」李雲軒笑道︰「試試不就知道了?」歐陽貝驚道︰「你還真想試?你不知道羅成的厲害麼?」李雲軒道︰「我怎地不知?瓦崗山前獨闖長蛇陣,傷楊林,殺楊道源,東嶺關銅旗陣連殺東方伯等三將,金墉關獨闖孽世雄兵營,揚州天下比武大會,槍挑金德明等名將四十三員……」歐陽貝擺擺手制止了李雲軒的侃侃而談︰「雲軒,我知道你愛惜英雄,羅成太傲了。」李雲軒道︰「自古英雄多傲骨,小貝,我覺得你也一樣,一身傲骨。」
「雲軒……」
面對李雲軒與歐陽貝關切的目光,冷月笑道︰「驕陽與家人團聚,我替她高興啊,怎麼會難過呢?」李雲軒道︰「小月,你想大叔了吧?」歐陽貝看了眼李雲軒︰「誰都看得出來,還問?」冷月道︰「你們二位壇主今日很閑麼?要不,演武場練練?」
王者歸來演武場上,冷月迎風而立,一身潔白的衣裙隨風飄飛,毫無修飾的長也在風中飛揚,宛如仙子立凡塵,而眼角眉梢的憔悴,更顯現出另一種憂傷的美,站在演武場下的李雲軒望著冷月,心中萬般不忍。
「哧------嗆!」冷月長劍出鞘︰「小貝,拔劍吧!」歐陽貝苦笑著,慢慢拔出長劍︰「小月,不太過拼命,點到為止啊!」他明白冷月心中有萬千委屈,又倔強的不願意訴說,這一場切磋,必是一次酣暢淋灕的宣泄。冷月也不待歐陽貝回神,一招疾風追電直逼歐陽貝,歐陽貝俊臉一凝︰這丫頭哪來這麼大的怒氣?當下不敢分心,如封似閉如虹劃破長空,整個演武場上蕩開一陣陣如水的漣漪,冷月衣裙伴長飛揚,在微微熱的內力漣漪中,粉面含嬌,卻也掩不住眉間那一絲蒼涼。
「好精妙的劍法!」
李雲軒聞言看向旁邊的人,只見柴紹與羅成負手而立,看著演武場上的冷月與歐陽貝,柴紹轉過身,對李雲軒笑道︰「雲壇主,冷月姑娘的武功是日益精進啊!」李雲軒微微一笑︰「小月本就刻苦,武功精進也是必然的,柴駙馬有心了。」柴紹呵呵笑了幾聲,側過身將身旁的羅成介紹給李雲軒︰「雲壇主,這位便是如今秦王麾下的猛將,羅成,羅將軍。」說罷又轉向羅成︰「羅兄弟,王者歸來總壇壇主李雲軒,雲壇主。」
「久仰!」李雲軒雙手抱拳︰「素聞羅將軍槍法精妙狠厲,磅礡大氣,早有心討教,不知羅將軍願不吝賜教?」羅成看向李雲軒,一張俊臉上,神情淡淡的,劍眉微挑,鼻梁通透,目光炯炯,嘴角上揚,他不疾不徐的笑道︰「天煞武功氣勢逼人,單就那顆稱霸武林的雄心就已經在氣勢上壓人一頭了,難得雲壇主還這般虛心,竟沒有絲毫狂浪之氣,兄弟佩服。」
柴紹在一旁道︰「雲壇主一向行為磊落,為人正直,既然二位如此惺惺相惜,不如在這演武場上切磋一場,也好讓我們大家都開開眼界。」李雲軒與羅成對視一眼,二人相視而笑,同聲道︰「請!」
此時冷月與歐陽貝的切磋,也以歐陽貝的一招雪花六出化解了冷月的琴心三疊而精彩收場,二人笑著走下來,將偌大的演武場讓與李雲軒與羅成。
羅成也不謙讓,上得場上即一招梅花出塞亮出了銀槍,李雲軒自是不敢怠慢,盡管他知道自己武功內力有多大的功底,但畢竟是第一次面對羅成這樣的對手,隨即一招長河落日接下羅成的招式,緊接著變換槍法,直接轉為山搖地震,羅成微微一笑,將銀槍輕輕一斜,躲開了李雲軒猛烈的攻勢,一招風橫雨狂橫掃過來,李雲軒一驚,長槍撤回攻勢,反手使出風掃落葉,又是一記強攻,羅成不慌不忙的格擋開李雲軒的這一記硬招,同時「唰唰唰唰」掃出數招,李雲軒也不甘示弱,一一接下了羅成的招數。
「咦?」冷月轉身向旁邊的柴紹問道︰「柴大哥,羅將軍這一連招叫什麼名字?好厲害。」柴紹笑著搖頭︰「羅將軍有很多招數都是自創的,這一招應該是三招連使,亂石穿空,白雪初下,浮雲直上。」冷月點點頭︰「這樣啊,但是每一招都很厲害的樣子,看來雲軒哥要吃苦頭了。」柴紹轉過臉︰「冷月姑娘想必是心疼雲壇主了?」冷月俏臉刷一下就紅透了,又羞又急︰「柴大哥……你……」柴紹哈哈一笑︰「你放心吧,羅將軍不會讓你雲軒哥吃苦頭的。」
歐陽貝在一旁笑看著冷月,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冷月也並不回頭看他,只將雙目緊緊得盯著場上的李雲軒,她生怕在槍劍無眼的疏忽中,李雲軒被無意間傷到,若她回頭,她一眼就能看到歐陽貝眼中深深的失落,和比以往更多的憐惜。
「橫掃千軍!」
「橫掃千軍!」
這時,李雲軒與羅成同時喊出一招,但槍法卻截然不同,台下三人一時愣住了,台上二人卻相視一笑,長槍一踫即離,羅成將銀槍抽回,借力在空中一個翻身,長槍直指李雲軒眉心。
「殘紅欲盡!」柴紹不禁喊道︰「這麼厲害的招數都使出來了?」冷月神情一窒︰「很厲害嗎?會不會傷了雲軒哥?」柴紹道︰「那倒不會,听說這一招羅將軍在對付李元霸的時候使過。」「李元霸?」冷月心下一驚︰這李元霸該是多厲害的角色啊,雲軒哥能扛得住嗎?抬頭看向演武場上,只見李雲軒長槍微微泛藍,緊接著一招山崩地裂使出,但也沒有拆開羅成的招數,李雲軒卻並不慌亂,順勢將風雨飄搖、地載萬物、九州震蕩三招連續推出,剛好化解了羅成的殘紅欲盡,卻迎上一式新招,冷月額頭微微冒出冷汗︰「這又是個什麼招數?」柴紹邊看著場上精彩的打斗,邊道︰「天塹無涯。」李雲軒一連四招才破解羅成的一招,難免有些力不從心,此時又是一記猛招,李雲軒長槍一個格擋,趁著兵器相撞之時的空隙,翻身後躍,隨即使出天煞之魂------天煞槍法中最厲害的一招。
不待李雲軒招式用老,羅成銀槍已至,「鏘!鏘!鏘!」,三聲響亮的長槍撞擊之聲夾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白光閃過後,冷月呆呆的凝視著場上的兩人,她飛身演武場,直奔李雲軒︰「雲軒哥,你怎麼樣了?」李雲軒搖搖頭,回頭看了一眼被震落在地上的長槍,向羅成拱手道︰「羅將軍果然好槍法。」羅成笑著還禮︰「承讓了,雲壇主的槍法精妙絕倫,謂絲絲入扣,游刃有余,羅成佩服。」李雲軒笑道︰「敗在羅將軍銀槍之下,雲軒也不丟人。」
「哈哈哈哈!」場下的柴紹爽朗的笑道︰「不愧是英雄惜英雄,今天這一戰,你們打得暢快淋灕,我們看得驚心動魄啊,瞧冷月姑娘緊張的。」冷月聞言一低頭,並不言語,李雲軒輕輕拉起冷月的手,一起走下演武場,對冷月附耳道︰「別擔心。」柴紹抬頭看了看天色,轉向四人︰「正是用餐的時間,不如我們一起往醉香樓暢飲一番如何?」戰了大半天,也都餓了,眾人便一同往醉香樓而去。
李雲軒自與羅成一戰之後,更加的勤苦練功,不管在哪里,都能看到李雲軒琢磨槍法劍式的身影,眉頭微皺,手中一根小棍兒,不停的擺弄來,擺弄去,就算走在冷冷月色的長廊,李雲軒還是低著頭琢磨著,卻不小心撞到了廊子旁邊的柱子上,引來一陣笑聲,李雲軒抬起頭,看到對著自己笑的直不起腰的雙兒,雙兒一邊笑,一邊說道︰「雲軒哥哥,你做什麼那麼認真,就連柱子都被你撞得疼死了。」李雲軒佯怒道︰「誰給你的膽子?嗯?在這里沒大沒小的?」雙兒忍住了笑,卻憋得俏臉通紅︰「雲軒哥哥,是你自己不小心,反倒怪我沒大沒小,看我告訴小月姐,讓她不理你。」說完轉身跑開了。李雲軒被雙兒說得一陣窒息,沒想到雙兒這丫頭,幾天不見,竟也變得這麼伶牙俐齒了,這都是誰帶的?
「雲軒哥。」冷月滿臉的擔憂︰「你以後別這麼用功了,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受不住的。」李雲軒寵溺的撫著冷月的長︰「小月,雲軒哥要給你最好的生活,你知道麼?我只有足夠強大,以後,才沒有人再敢欺負我們,雲軒哥就以永遠保護小月。」冷月微微搖頭︰「我們當初拼命的讓自己強大,就是為了替師父報仇,現在殺害師父的仇人,也都已經被你殺死了,大仇得報,師父死而瞑目,我們也該找個清靜的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過我們自己的生活,不再踏足這亂世紅塵。」
李雲軒長嘆一口氣,找個清靜的地方,過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生活,他又何嘗不想呢?只是大仇未報,他怎敢讓自己有絲毫的懈怠?冷月的父母還被秦暮陽囚禁著,而自己的父親又不知身在何處,近日又傳出冷瀟雨伯父的很多傳言,他必須要將一切歸位,還冷伯父一生的清白,他要殺了秦暮陽,這個作惡多端的惡人,總有一天,新仇舊恨他要秦暮陽血債血償。冷月偎在李雲軒懷里,見李雲軒久久不說話,便道︰「雲軒哥是舍不得王者歸來總壇壇主的身份?」
李雲軒緊了緊抱著冷月的雙臂,柔聲道︰「名利本來就是虛浮的東西,我怎麼會舍不得?等過段日子,幫會找到能夠勝任總壇壇主的人選,雲軒哥就陪你一起歸隱山林,那時候,就是我們自己的世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嗯。」冷月開心的笑著︰「那時候,我要把漫山遍野全都種很多花,讓雲軒哥每天都能在清香中起床,在芬芳里入睡,一定是個人間天堂。」李雲軒抬起臉,眼中蓄滿了就要滴落的淚水,他依舊笑著說道︰「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說完,他將冷月抱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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