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具有穿透力的琴聲響起,不遠處那群人立刻受到影響慌忙抬手擋住耳朵。
可辰曜卻並不肯給他們這個機會,身體微微壓低如搭在長弓上蓄勢待發的利箭,只一瞬,就如影子一般飛速閃了過去。
破曉劍銀光閃爍的劍刃如白虹貫日破空而出,所及之處鮮血噴濺有如在這灰暗蒼穹之下綻放出朵朵艷麗的彼岸花……
第一次看到這兩人合作時的情景,朝露被徹底震撼了,原來殺手的生活竟是這般刀光劍影,血腥殘忍的!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穿越至今這麼久她早已明白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弱肉強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現狀如此,她無力改變什麼,曾幾何時自己不也活在那些明里暗里虎視眈眈的人追殺之中麼?
她明白,真正要殺這些人的並不是辰曜和幻音,而是花錢買他們性命的人,就算今日攬下這生意的是其他殺手,也會是同樣的結局。
只是,將這種殘酷的宿命壓在仍是孩子的辰曜和幻音身上,是不是太過沉重了?
那群人倒下了大半,只剩兩個武功高強的。
一襲黑衣凜凜的單薄少年浴血奮戰,其實他也受傷不輕,朝露看得出來現在才十三四歲的孩子雖也是劍法精湛,可比起幾年之後的人劍合一境界還是差遠了。
旁觀這場激烈的打斗,期間幾次朝露都嚇得差點用指甲摳破手掌,她知道戰局結束輸的一方就只能是個死!
冷汗順著額角流淌下來,濡濕睫毛,模糊了視線。
她親眼看著背部中了一劍的黑衣少年仿佛沒有痛覺般用破曉鋒利的劍刃劃破其中一人的咽喉,緊接著迅速折回劍鋒轉向另外那人,須臾之間,就將那冷霜一般的劍鋒直直沒入那人月復部,再一抽,鮮血就像噴泉般飛濺出來。
沐浴在漫天血雨中的黑衣少年神情冷漠,殘留的鮮血順著斜向下指的劍刃滴落,染紅了那一方土地。
甩掉劍刃上的鮮血,收劍回鞘之後踏著滿地尸體朝這邊緩緩走來。
然而看見少年眼中麻木的表情,她還是輕輕移開視線,不願去看這種狀態的辰曜,更加不想看到那滿地的血泊……
「你害怕了?」
剛好走到跟前的黑衣少年嘴角掛著一絲冷笑,見朝露不願轉頭看自己,他心頭有些窩火,「怎麼,不敢看我?」
還沒等朝露反應過來,滿身血腥味的少年已經走到咫尺之遙抬手掰住了她的下頷,辰曜的手掌像冰塊一樣寒冷,毫無憐惜地用力收緊迫使她抬頭。
「你不是很了解我嗎麼,嗯?」受了內傷的少年喘息有些粗重,可一雙漆黑的眼瞳卻是目光灼灼,捏住朝露臉頰的手掌越來越用力,疼得她忍不住抽氣。
站在不遠處的幻音見此情景神情有些復雜,愣在那里一言不發,待了半晌,竟然背著古琴轉過身默默離開了。
少年故作冷漠卻暗藏憂傷的表情讓她心里很難過,抬手觸模那冰涼的掌心,感覺到對方動作微微一僵,「你何必如此。」
「你懂什麼?!」
肩膀被推了一把,重心不穩摔倒在地,她默默抬頭看向對面暴怒的黑衣少年。
也不知是因為受傷還是怎麼,辰曜扶著額頭踉蹌了一小步,堪堪站定又咬牙切齒地走過來彎腰揪住朝露的衣襟,「別給我裝出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你憑什麼……」他頭腦中一片混亂,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為什麼,朝露漸漸開始明白自己來到這里的意義,御風弦也好,辰曜也罷,其實她誰都不了解,自始至終都只是在考慮自己的事情,從來不曾關心他們在想什麼,更加不知道他們心底的傷痛……
雖然被辰曜這般粗暴地對待,她依然平靜如初,只是目光柔和地看著少年任由對方發泄心頭的憤懣。
注視著少年盛滿悲怨的眼瞳,嘆了口氣,然後聲如輕風地說道︰「你說錯了,其實我一點也不懂你。」
辰曜緩緩抬起頭來,發絲輕揚半掩雙眸,略顯蒼白的精致容顏美得像是迎風綻放的白桑花。
「可是,」她聲音微弱了一下,目光堅定地直視著眼前的少年,「從今往後,我會試著努力去了解你!」
更多的話她也說不出來,只能緊緊握住少年揪著她衣襟那雙冰冷的手,感受著對方身體微微顫抖,心底泛起一陣陣酸澀。
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背後襲來將她整個兒束縛住!
抓著辰曜的手不得已放開,緊接著身體騰空和之前那次一模一樣。
半跪在地的少年呆呆看著眼前奇異的一幕,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那女人的身體像是被什麼吞沒般完全消失在半空中烏雲般的物質中。
……
依然是如同坐在雲霄飛車上一樣頭暈目眩的感覺,意識也因為這種急速的沖擊潰散。
待她再次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最開始那個一片黑暗的地方。
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听不見。
除了自己呼吸的聲音,就再也感覺不到其他了……
突然之間眼前閃過一道光亮,就像黎明前沖破黑暗的曙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透過遮擋強光的指縫隱約看到從遠處走來一個白衣翩躚的身影,她整個心狠狠動蕩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全身發抖。
那雙如碧海水面般澄澈的眸子含著淡淡的笑意,還有那曾在夢中勾勒過無數次的容顏,就這麼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眼前,剝離了夢境的薄紗變成現實,一切恍若隔世。
「殊墨!」
情不自禁地呼喚出聲,雙手向前探去,「真的是你麼?」
皎如月華的銀白色發絲被風吹散,碧瞳瀲灩,卻始終沉默不語。
「你的頭發怎麼……」直到這時她才猛然發現,本該漆黑如墨的長發竟被一片冰雪般剔透的銀白取代,整個人散發出柔和的微光。
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兩步,卻不太敢觸踫上去,剛剛抬起的手臂僵持在半空中。
「我一直在等你。」
和記憶中如出一轍的聲音悠悠響起,她拼命強忍的淚水終于抑制不住地奪眶而出,積郁多時的感情噴薄而出,她猛地撲上前去緊緊抱住這個自己日思夜想了千千萬萬遍的人,好怕他再像上次那般消失不見。
「你知不知道我找得你好苦!」再也顧不上偽裝堅強,她像個孩童一般大聲哭泣,似乎要將長久以來壓抑心頭的悲痛一股腦發泄出來。
可懷抱自己的那人竟然不像過去那般抗拒地推開她,反而任憑她撒嬌哭泣、胡亂抱怨,還間歇性抬手拍拍她的後背,仿佛在安慰一個任性哭鬧的孩子。
她愣愣地抬起頭來,忽然覺得眼前這人和記憶中又不太一樣了,除了頭發顏色的變化,還有很多說不上來的地方……
見少女停止哭泣後痴痴看向自己,他抿唇露出一絲淺笑。
不對!
他不是殊墨……
條件反射地退後兩步,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你到底是誰?」
「你方才不是說找得我好苦麼?」仿佛冰雪消融般清淺一笑。
記憶中殊墨從未這般笑過,盡管眼前這人從容貌到氣質都是自己腦海中的樣子,可直覺卻不斷提醒著,這不是他。
白衣一閃,那人竟瞬間退到十米開外,長發隨風飄揚如一抹皎潔的月光,「我是碧海神。」
什麼?!
腦中一陣轟鳴,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
見朝露許久不語,白衣如雪的碧海神表情平靜,眼角帶笑,「比起糾結我是什麼人,難道你不該關心關心那兩個同伴的去向麼?」
心下一凜,捏著拳頭走上前去,「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如願以償地看到少女急切的模樣,碧海神風輕雲淡地笑了笑,「此處是虛境,你去過哪些地方,他們自然也一樣。」
「你的意思是,辰曜和御風弦他們也和我一樣穿越了?!」
這可是個震驚的消息,他們能穿到哪里去,難不成……
仿佛一眼就看穿少女在想些什麼,碧海神目光閃了閃,嘴角牽起一絲淺淡的笑意,「虛境中的景象乃你們三人內心世界的映射,我這樣解釋你可明白?」
「所以我之前經歷的一切都是幻覺嗎?」她大吃了一驚,怎會有感觸如此真實的幻覺,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不盡然,」碧海神語調平緩地否決了朝露的猜測,「世間萬物原本就是虛虛實實、真假難辨的,你若覺得是幻覺,那它就永遠只是個夢,可你若執意相信……或許哪天就成了真。」
碧海神這番話說得太過抽象,她猜不出來對方究竟想表達什麼,此刻她最放心不下的,還是御風弦和辰曜兩人的下落。
察覺到少女的擔憂,碧海神淡然垂眸似在沉思,片刻之後才幽幽嘆息了一聲,「雖說只是虛境,可若走不出來,那也只能永遠困在其中,生生世世了。」
听到碧海神這話她心頭一驚,難道他們……
猛然轉頭,只見碧海神臉上陰測測的微笑,「考慮到你們誤闖虛境也是事出有因,我就既往不咎讓你去把他們找回來好了。」
緊接著後腦勺傳來一記悶痛,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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