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閑話敘人心
綠衣丫鬟問完,便直勾勾地盯著我。|每兩個看言情的人當中,就有一個注冊過°°小°說°網的賬號。
看她的架勢,已經做好必死的決心了。
「很簡單,要想知道你們有沒有深夜偷偷踏進「菊若台」,只需要在白日趁你們不注意時往你二人身上撒些磷粉。」
誰知綠衣丫鬟只是淡淡一笑,道︰「四小姐僅憑我們身上的磷粉就斷定我們是菊姨娘派來的細作,不會太武斷了嗎?」
「當然不只是如此。」我也回以一笑,道︰「你也是個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不需要解釋那麼多,不是嗎?除了磷粉和你們腳底沾上的五姨娘院子里特有的泥土,當然還有更多的證據在我手上。冤枉你,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好處,是,本小姐也不會放過那些在背後背叛主子的人!」
綠衣女子大笑起來,帶著死別般的決絕,道︰「奴婢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四小姐不必再言,因為,您從奴婢的嘴里套不出半個字!」
言罷,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就要往牆上撞去。
「你想好了嗎?」我道︰「以五姨娘的手段,今日即便你自刎又如何?沒有完成她交代的事情,以為以一死了之?哦!我想起來了,你還有一雙父母和兩個弟弟妹妹,你前腳一走,五姨娘後腳就會找他們撒氣,讓他們都來陪葬也說不定。真是好啊,生前一家人不能和和地過日子,死後倒是以團聚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她的表情。果然,當我提起她的父母姐弟之時,那雙原本晦暗的眼變得閃亮起來,隨之是一種跌入深淵的絕望。
饒是如此,她還是忍著,極力壓制,嘴唇被咬破了皮,滲出絲絲殷紅,雙手齊齊地緊貼了地面,一躬身,就是一聲響徹廳堂的叩頭聲,一下又一下,直到額上也有了觸目驚心的顏色,方道︰「奴婢謝四小姐!在臨走之前,奴婢也有一事要告訴四小姐。」
我點頭,她附耳過來,在我耳邊如此一說。我表面仍舊裝作漫不經心,內心已經波濤洶涌!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太震撼了!
說完,她再次伏地叩了三個響頭,道︰「奴婢去了,四小姐保重。」
我盯著這身清亮的綠衣,透亮的顏色配上年輕的臉孔,是多麼美好的一副畫面。惜有些美好的事物不能只看表面,要是心靈早已骯髒不堪,徒有美貌又有何用?紅衣的丫鬟還在哭著,每一聲都叫人肝腸寸斷,或者她是真的知道錯了,或者她對楊府的確有很多流連的東西,但是……
理智告訴我不能心軟,放著危險的人在身邊,是比毒蛇還要凶猛的野獸,古人尚且知道放虎歸山的道理,我豈能容著我的屋子每天出現?
她們被趕出去,頂多是被奚落一陣,沒有大戶人家再敢買賣,經濟上更加困窘而已,至少還有一條命在,總比被揪出來,送回五姨娘的院子好吧。
我相信我的人以把她們送到安全的地方,離這里遙遠的地方,不再被當做棋子一樣的地方,還能活下去的地方。
這是我唯一以能做的,周全二字,不值得我為不忠心的丫鬟一用。
然而她走前說的那一席話,久久在我腦海里回蕩。
她說,四小姐,您要防著身邊對您好的人,越是對您好的人,越想要害您。
與當初姑姑的話,如出一轍。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
我一個激靈醒來,現翠倚正臉色焦灼地看著我。見我也看她,才道︰「小姐,原來您早就計劃好要把她們攆出去了,為何沒有提前告知奴婢呢?」
我揉著痛的腳踝,道︰「告訴了你,不就露餡了嗎?」
她嘟起嘴,道︰「就算是這樣,小姐又何苦傷了自己呢?您看,都紅了。」
我低頭,腳踝上有一寸來寬的地方有明顯異色,大概是剛剛的茶水燙到的。只顧著想事,反而沒有覺得疼痛。
「還是讓奴婢給您上些藥吧。這天寒地凍的,要是不用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呢。」
她開始搗鼓起藥箱來。
我看著她窈窕的身影,想著那丫鬟走前的話語,她說的那個對我好的人,是翠倚嗎?
是,翠倚並沒有害過我啊?
不,不對,楊葭,你不以這樣想,一路走來都是翠倚陪在你身邊,為了你她差點連命都沒了,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是要害你的人?
我即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腦海里亂作一團。
翠倚揉著我的腳踝,輕輕問道︰「小姐,好些了嗎?」
她正好的半蹲的姿勢,我一低頭就能看見她的眼神,干淨明亮,沒有一點雜質。心里的疑惑一點點褪去,娘的錦囊里也曾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也想得太多了。
慢慢地就把剛剛那綠衣丫鬟的話復述了一遍。
翠倚想了許久,才道︰「小姐,這兩天趁您歇著的時候,奴婢也打听到一些事。」
「奴婢听說,在小姐出嫁之前,咱們府里的賬簿一直是由大房在管理,後來大少爺犯了錯,老爺就把這項權利交給了二夫人,沒想到剛過不久,二夫人就……」
「原本二夫人不在了,大房的風波也平息了,賬簿自然該還給大夫人,是也不知菊姨娘在老爺身邊吹了什麼風,老爺就把賬簿交給了五房管理。菊姨娘得了賬簿,更加得意,竟攛掇著老爺休了大夫人。大夫人知道後,好不生氣,您也知道她娘家原本就是有些來頭的,當即帶人大鬧了楊府,又請來了府丞,幾十年結夫妻,就這麼……和離了。」
「老爺自知有錯,也不辯駁,大概是為了補償大夫人吧,當即就把楊府里大半的家產給了大夫人。後來五少爺六少爺相繼捐官,又沒個生意上的主事,府里的境況,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我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如果說綠衣丫鬟的話是一顆炸彈的話,那麼翠倚的話無疑是一顆更大的炸彈,在我的湖心里丟開了一顆大大的石子,這府里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回府這麼久,大娘都沒有露過面,我本來就覺得很是奇怪,她一向寬厚待人,如何會一氣之下就與爹爹和離了?
還有父親,是最重門面的一個人,也由著大娘鬧了?奇怪的是我之前竟沒有听到一點風聲!
一切都變得越來越奇怪,越來越蹊蹺。
難怪我回府還沒有坐熱乎,五姨娘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嫁妝身上。難怪素來疼愛我的大娘這次非但不幫我連人也不出現。難怪爹要那麼迫切地把我接回楊府,他是希望著當今皇上看在先皇所賜婚約的份上善待楊家嗎?
翠倚見我不語,以為我是听進去了,又道︰「小姐,奴婢覺得,我們或許一直忽略了某些地方。您覺得五少爺對您好嗎?」
我不知如何回答,但立威懂事沉穩,對我也算客氣,便回道︰「嗯,五弟弟是個懂事的,將來咱們這府里,大致也是要指望著他了。」
「小姐您忘了嗎?越是對您好的人越會害您,奴婢除外,奴婢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害小姐的。」
「你呀你呀!」我戳著她的肩膀,道︰「那你說說,誰最有能害我?」
「誰都有能,誰都不能。」
「胡說!你再不說,我就罰你今晚不許吃甜棗糕。」
翠倚無奈地搖頭,似乎很是委屈,道︰「小姐就知道威脅奴婢。不過以奴婢看,小姐回府,菊姨娘勢必會以為小姐成心分七小姐的寵。」
我點頭,此話有理,父親疼愛七妹妹不假,也不止一次當著五姨娘的面夸贊我,加上之前和娘爭奪賬簿,五姨娘對我防範難免。
「府里生這麼多事情之後,就數小姐的私有財帛最多。」她又道。
我再次點頭,除去我的嫁妝被原數退回,還有在臨親王府時王爺賞賜的各色珍寶,也被清點著一並送回給了我。這點我不得不感謝嫻姐姐,或者還要感謝尹臨,雖是一封休書,卻定下了和離的規矩,自行嫁娶,各不相干,倒是給了我不少物質的東西。
「這一點菊姨娘以想到,五少爺六少爺如何想不到呢?眼下楊家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兩位少爺還沒有成親,七小姐也要嫁人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奴婢覺得老爺把小姐接回來不只是共敘親情那麼簡單。眼下菊姨娘得寵,五少爺也被老爺看進了心里,是這個時候老爺卻把小姐接回來了,小姐,您說,這于會繼承老爺家業的五少爺來說,意味著什麼呢?」
我心里一驚,不單單是詫異那麼簡單了,翠倚的話雖說有些地方听起來有點牽強,細想也是有一定的道理。我已經被休棄,王爺也不在世了,按理說我應該成為一枚棄子。古往今來,誰會在意一枚棄子的死活?但偏偏爹把我接回來了,還如往常一樣疼愛,于情是念著與娘的情分,于理是十二分站不住腳的。
五弟弟再受寵愛,不是嫡子,有些場合便站不住腳。而我,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以嫡女身份嫁出的王府前側妃,對他而言真的是個威脅嗎?
我疑惑了,如果連五弟弟對我也是算計,那我的身邊,只剩下了翠倚,和……爹。
世界一下子變得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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