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畫詩睜眼的一霎那,何雲間連呼吸都停住了。這絕美的面孔,配上這迷人水靈的雙眼,已經足以讓何雲間完全沉醉其中了。
「噗——」誰知,看見何雲間的林畫詩沒有驚嚇,沒有叫喊,而是掩面輕笑起來。
這清脆悅耳的笑聲傳進何雲間的耳朵里,就像是從遠遠的蘆葦河岸傳來,帶著夏天黏黏的風和淡淡的草香,給人沁人心脾的愉悅感。
「喂——」看著發愣沒回過神的何雲間,林畫詩小聲羞澀道,「你怎麼老是盯著人家看啊?這樣很不禮貌唉……」
「哦……對不起……」何雲間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支支吾吾道歉道。
此刻,正是半夜三更,別人全都入眠了,月光怡人,夜色更加醉人。屋外夏風涼涼,清爽醒神;屋內,少男少女對坐,相顧無言。
何雲間手不知道往哪放,眼也不知道往哪看,只是尷尬地坐在她的床邊,沒想到竟然在就要偷吻她的時候被她抓個正著,現在可怎麼辦吧。
林畫詩的內心也很雜亂,眼前這個帥氣小伙應該就是那個每晚偷偷過來吻自己的人吧。其實她早就有所察覺了,但連續很多天內,她都一直在裝睡,一開始是因為害怕不敢出聲,漸漸的她發現這個人總是先給自己把脈,然後偷偷親一下自己,最後就會離去,這麼久了,始終如一。這樣看來,他是毫無惡意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有一種想看看這個人的沖動。因為裝睡的緣故,她只能始終閉著眼。不經意間感受到那人唇上炙熱的一觸,那感覺總會讓她迷失,讓她貪戀。
她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從這個人每晚過來為自己看病開始,她的病癥就開始慢慢康復,她對他越來越有好感。每天白天,她都會經常想起晚上的那個人,甚至還有點牽掛,有點期盼……
而現在,這個人就坐在自己的跟前……
「你是爹爹請來的醫師嗎?」終于,林畫詩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哦——我不是……」何雲間緊張地笑道,「我只是听說你生了病,所以擅作主張來幫你看病。希望林小姐不要責怪……」
「那……你為什麼要……偷偷的……」林畫詩說著說著音就小了下來,聲細如蚊。她所言的,正是何雲間偷吻自己一事。
「這個……」雲間羞愧地低下了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雙手胡亂揉搓著衣角。
「你這樣……是不是因為……喜歡我啊?」林畫詩鼓起勇氣支支吾吾接著道,「從小就听媽媽說過,男孩子如果喜歡女孩子的話,會用嘴巴去吻女孩子的嘴巴的。那這樣的話,你是不是……」
何雲間聞言,臉漲地通紅,慌忙擺手道︰「沒……沒有啦……我只是……只是……」要解釋起來,雲間卻一點都找不到好理由。
「哦——」林畫詩听了何雲間的話,突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傷心,這種感覺她從未有過,就像是栽下一顆種子辛辛苦苦等它發芽,最後它卻毫無征兆地突然枯死,讓人心生悲涼。
畢竟是情竇初開,年方十五的小女孩,林畫詩還不知道就便是愛情的苦痛。
「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吧,我要走了。」何雲間知道再多坐無益,就起身告辭。
林畫詩于是忙問︰「那你明晚還來嗎?」
「你的病已經好了,所以……」何雲間怎麼會不想來,但現在已經沒有了看病的借口,也不好再繼續這樣半夜探病了。
「所以你不會再來了?」林畫詩听了更加傷心,她感到自己的鼻子有點酸酸的,眼眶也有點濕濕的,但看著沉默的何雲間轉身,她卻一句挽留的話也沒有說出來。
何雲間翻上窗戶,停頓了一會兒,擠出個笑容回頭對身後的林畫詩告別︰「有緣再見。」說完,他便遁入夜色之中,留下一個被夜風吹開的窗扇,空蕩蕩地擺動著。
何雲間這一去,真的再也沒有在晚上來過。至此之後,林畫詩的心就像是那晚的窗扇,一直帶有一種空蕩蕩的失落感。更糟糕的是,也就是在何雲間離開的那晚開始,林畫詩的病情開始惡化了,每日又要和之前一樣喝很多藥才能壓制住病情。
而何雲間,他身為劍修之人,這個時候終于感受到了兒女情長的淒苦。他愛上了那個病弱的女孩,已經幾乎無可自拔。為了斷絕心念,他重新回到了林隱山,繼續跟著蒼月劍聖進行他的心性修行。
下山雲游一趟,他不知道自己收獲了什麼,只知道自己似乎失去了些寶貴的東西,他說不上來是什麼,但這種失去對他來說是如此鑽心的疼。
林畫詩也漸漸明白了,那個偷偷幫自己的看病的人已經走進了她的內心,住在了那心里最深最柔軟的地方,久久不肯離開。她的病每天都是那樣,不急不緩,就是這樣煎熬著她的身心。
這一別,竟是三年!
林父和林母常日里一直念叨,為什麼之前有段時間畫詩病情好轉,之後又開始回復原樣。江湖郎中名醫找了個遍,也沒有人能夠診斷出她這種奇異的病狀。
但正如良言所訓︰「有緣千里來相會」。三年之後的一日,蒼月劍聖帶著徒弟去東海修煉,涂在恰好經過林家鎮。蒼月劍聖何許人也?鼎鼎有名的大聖人,林家早就打听到了這個消息,于是趁著蒼月劍聖和徒弟在林家鎮歇腳的功夫,急忙去請他來幫女兒看病。
何雲間來到那林家鎮怎會不知,這里的一段回憶他經常會在夢里夢見。一晃眼三年過去了,這里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往事涌上心間,何雲間頗有感概,要是他沒有選擇躲避離開,不知道會不會有結果……
但事情早已經過去了。
讓他吃驚的是,他離開的時候明明林家大小姐已經康復,為什麼現在林家人又來和師傅求醫問藥呢?
秦向雲是個菩薩心腸的人,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他一口便答應了林父讓他替女兒看病的請求。就這樣,何雲間懷著悸動的心,跟著師傅又一次踏上了林家的府院。
林畫詩拖著病弱的身體,被比自己小五歲的飲墨妹妹扶著走出了閨房。這些年,她早已經放棄了希望。因為不管是什麼濟世醫仙,都對她的病癥無可奈何,一位武藝高強的劍聖又怎麼有能力把自己治好呢?
不過為了不讓父母傷心失望,她還是答應了父母讓秦向雲看病。
秦向雲和何雲間一起坐在客廳等待。而何雲間這時手心早就滲出了汗,這麼久了,終于還是又要見面了嗎?他腦中無數次幻想和她重逢的場景,幻想再次遇見她時她的健康和活潑,但沒想到事與願違,再次重逢居然又是看病。
腳步輕碎,只見一位身著白色羅裙,臉遮白色面紗的女子在一個少女的攙扶下,低著頭徐徐踏進了客廳。三年之後,林畫詩已經成長為一位身形嬌好,膚白貌美的妙齡女子。
當她微微抬頭的一剎那,映入眼簾的沒有蒼顏白發,道貌岸然的秦向雲,也沒有正在熱情攀談的雙親,而只有一個沉默著不說話的俊朗白衣男子。
熱淚猛地涌出了眼眶,打濕了面部的輕紗,面紗緩緩飄零掉落在地上,露出那欺霜賽雪的肌膚,閉月羞花的容貌……
「是你……」絳唇輕啟,萬千言語卻似堵在了胸口,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唯有和那日夜思念的人兩相對望。
何雲間亦是噙淚徐徐站起了身,這三年後的初次見面讓他恍然明白,他為了修劍選擇躲避是多麼大的錯誤……
為了心愛之人,生死亦可不顧,不修劍不求道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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