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如今教書的只有一名年過花甲的老夫子,姓鷗名子修,蓄有長須,看上去有些古板,卻一身正氣,沒有那些所謂的讀書人的眼高過頂甚至目中無人,收的學費很低,在這個古老的小城中也僅僅只夠維持生計。
今日是私塾招收學童的日子,私塾之外有些熱鬧,圍了許多人,都是帶著自己的孩子來報名的,歐子修站在私塾之前,面色十分嚴肅,不過話語卻很和善,一一耐心安排著前來報名的新學童。
素子和洛秋來了,帶著阿牛的兒子小默,站在人群一邊,一頭白發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歐子修一開始便注意到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年輕人,到了他這個年紀,有些人或事情一眼便可以看透,不過,這個年輕人他無法看的透徹,後者站在那里,有時似乎一彎湖水,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有的時候又像是翻滾的巨浪,朝天怒吼,如果非要說一個感覺的話,那便是壓迫感,強烈的壓迫感,仿佛凡人在面對天地時那種深深的無力。
這種感覺歐子修從未有過,即便數十年前他在朝中任太子太傅時亦沒有見過如此難以揣摩的年輕人,甚至那些高高在上的修道之人,他也不曾如此感受過如此強烈的壓迫感。
萬法殊路同歸,他雖不是學究驚天之人,無法與古之聖賢相提並論,但當世也算是一代帝師,自認還有些學識,即便面對一朝之主也不會有絲毫的心怯,今日卻在一年輕人面前有些心失平和了。
人群漸漸散去,歐子修終于有了一刻空閑,緩緩走到洛秋面前,嚴肅的面龐依然不苟言笑,「尋道之人不該打擾世間的平靜的!」
「走的時間久了,迷路了,想靜下心看一看前路」洛秋輕嘆一聲,解釋道。
一旁,素子將小默拉到了過來,「夫子,阿牛大哥鋪中太忙,我替他們送小默過來!」
話落,素子模了模小孩子的腦袋,輕聲道「小默,叫夫子!」
「夫子!」小默很乖,也很听話,恭敬的喊了一聲。
歐子修莊嚴的點了點頭,旋即再次看了一眼洛秋,「小默先進學堂吧!」
「恩!」小默回過頭朝素子和洛秋道了一聲別,隨之高高興興的跑入學堂,只有這個時候,才能看出這僅僅是一個剛才八歲的孩子。
「這里只有尋常的凡人,希望你能記住這一點,不要將他們卷入不該看到的世界!」小默一走,歐子修語氣又生硬起來,不知為何,他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並不好,有種非常危險的氣息,雖然並不像是沖著他或者小城的人來的,但依然沉重的讓他難以安下心。
洛秋沒有說話,並不是他不屑于解釋,而是即便解釋了夫子也不會相信。
歐子修和洛秋兩人的談話沒有維持多長時間,一個不管說什麼都不會相信,一個什麼都不想說,結果早已注定,只是幾句話,歐子修便失去了耐心,帶著幾分忌憚,幾分警惕,還有幾分說不出的莫名其妙的感覺回到了私塾中。
夫子離開,素子和洛秋也朝鐵匠鋪走去,小默入學堂的事情結束,他們要先去朝阿牛夫婦兩人交代一聲,好讓他們可以放下提起的心。
鐵匠鋪中,依然叮叮當當作響,阿牛和婦人都在緊張的忙里忙外,小默入學後,他們身上的擔子就更重了,不過他們心中是幸福的,兒子讀書了,有了出人頭地的希望,做爹娘的比誰都高興。
洛秋看著阿牛夫婦的辛勞,並沒有改變他們生活的念頭,正如那老夫子所說,這里是凡人的世界,他不能打破這份平靜的生活。
……
日子一天天過去,對于新來的這個年輕人,古城中人也漸漸的熟悉了,印象都還算不錯,雖然性子有些低調,不喜歡說話,不過如果誰家有什麼忙需要幫助的話,年輕人從來沒有拒絕過。
古城太平靜了,不過仍有著喜歡張羅的人操心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媒婆,就是小城中久來就有的產物。
洛秋很年輕,盡管一頭白發,看上去依然讓人覺得不過二十上下,眉目清秀,身體單薄卻很有力,自然逃不過媒婆那毒辣的眼楮,洛秋剛醒來一個多月後,上門說親的人便來過很多次了。
「小秋啊,怎麼樣啊,我上次和你提起的那個姑娘,那模樣沒的說,俊俏著呢,人也是出了名大家閨秀!」竹屋中,一個打扮的喜慶的中年婦女熱心說道,看上去比洛秋都要著急。
「董嬸,不用了,我沒有成親的打算!」洛秋苦笑不得,客氣地拒絕了,這已經是第四個啊,而且每一次的說法都差不多,大家閨秀,十里八鄉出了名,反正什麼好說什麼,幾個說媒的人嘴厲害的讓人很難招架,能打母豬都給說成沉魚落雁,洛秋都有些怕了,每一次客氣的拒絕之後,停不了兩天,肯定會換一個再來。
「那怎麼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男兒當先成家,之後才會立業!」中年婦女又開始了說教,就差說不成親就該遭天打雷劈一般。
「董嬸,我真的沒有成親的打算,我已經有妻子了!」實在沒有辦法了,洛秋不得不拿出了殺手 ,胡編道。
听到這些,被洛秋稱為董嬸的中年婦女明顯一愣,難以置信了看了看眼前的年輕人,不過卻不是被事實震驚了,而是被洛秋的手段震到了,騙人也不用這麼明顯吧,這話騙鬼也不會有鬼相信啊!
「這孩子還真是單純,連騙人的話都不會說!」這是董嬸重新給眼前年輕人定下的評價。
董嬸壓根就不信,直接忽略了洛秋的拙劣借口,雖說男子成親一般都早,不過那也是富貴之家,窮人家的孩子一般到了十**才會娶妻生子,洛秋看起來最多也不過二十歲左右,才是剛到了成親的年紀的年紀,年輕人就是年輕,太害羞了!
「小秋啊,不是董嬸說你,你董叔像你這麼大時都已經當爹了,你不能再拖了」董嬸繼續努力道,她就不信了,若連個年輕人都搞不定,她就太愧對媒婆這個神聖的稱呼了。
「不需要,謝謝了,董嬸!」洛秋終于有些不耐了,聲音下意識的冷了下來,不容商量。
董嬸一滯,一時間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洛秋方才話中似乎有種無形的壓力,讓其直感一陣莫名的慌張。
「那你在考慮考慮吧!」董嬸頓時有些心虛,著急慌慌的走出了木屋,一邊走嘴中還不斷嘟囔,我這是怎麼了……
「咚咚咚」
董嬸剛走沒有多久,素子敲門後推門而入,看著桌上還冒著熱氣的茶水,知道又一個媒婆被洛秋說走了,以前,她也經歷過這種陣仗,她不如洛秋,好幾次差點搞不定。
「走了?」
「恩,應該不會來了」
「其實,你可以考慮考慮的」
冷不丁的一句話,讓洛秋剛喝入口中的茶水差點噴出來,抬起頭,看著一臉正經的素子,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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