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暗的燭光，映襯著小語充滿疲倦的臉，衣衫已褪下，只著了薄薄的里衣，拿手支著頭倚在床上。
此時的小語是脆弱的，她的雙眼不再像白天時明亮，她的面容也少了許多生機。如果她此時有白日里一半的精明，那麼她早就該發小翠的異樣。從她一進門，就該發現她的忐忑不安，猶豫不決及其內心的掙扎臉上的痛苦。
做了許久的思想斗爭，小翠終于做出了決定，將那碗被動過手腳的核桃露奉到小語跟前︰「主子，溫度剛好，奴婢喂您吃了吧？」
「嗯。」小語懶懶應著。
小翠舀了一勺核桃露欲往小語嘴里送，巧的是勺子剛遞出，小語頸間的五彩晶石便發出瑩瑩華光。
小翠的動作不覺頓住，驚嘆道︰「原來主子這項鏈竟會發光？好美啊！」
小語聞言驚覺坐起，手握晶石，審視著小翠手中的核桃露。
此時，一直注意房中動靜的姚葉，听聞小翠之言，臉色霎時間蒼白，不顧規矩，直接推門而入︰「主子！」待看清小語安然無恙地坐在床上，姚葉心下松了口氣，慶幸自己沒來遲，只是那五彩晶石，之前從未見它發過光，何以現在華光滿溢？
小語抬眼看向神色復雜的姚葉，問道︰「何事？」
「屬下……」從未如此莽撞過，姚葉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目光瞥到還跪坐在床邊的小翠，想了想問道，「這核桃露放的太久，已經涼了，屬下還是給您換一碗吧？」
五彩晶石不會無故發光預警，定是身邊有毒物存在，不是在人身上，便是摻雜在哪樣東西里。小翠出入這個房間已不止一次，晶石對她沒反應。這屋里的東西，晶石也從未有過示警。看來，問題是出在這碗核桃露上了。以前，這些吃食都是姚雪送過來的，從沒什麼問題，今天換了小翠，晶石就發光了？難道是小翠做了什麼手腳？可是她為何要這麼做？看姚葉神情，似乎也已經知曉……
小語壓下心中疑問，懶洋洋地對小翠道︰「算了，我也不想吃了，這碗核桃露便賞給你吃了吧。」
小翠聞言，手下一抖，差點將核桃露打翻在地，拒絕主子的賞賜？那是不可能的，就算知道碗里裝的是毒藥，她也不能拒絕！所以小翠還是磕頭︰「謝主子！」
「都快涼了，趁熱喝吧。」小語又微眯起眼，倚倒在床上。
「這……奴婢……」小翠思索著拖延的借口。
姚葉冷著臉催促著︰「主子賞你的，你就快喝吧。莫不是你在里面加了料不敢喝？」
「奴婢不敢，請主子明鑒！」小翠身子瑟縮著，連嘴唇也開始發抖。
姚葉見小語未發話，便問道︰「我剛剛看你在門口時，把指甲伸進了碗里，那是做什麼？」
小翠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將右手小拇指緊緊蜷入掌心，嘴里不忘辯解著︰「我沒有，是你看錯了！」
此時，小語悠悠開口︰「葉兒，去找個懂藥的來。」
「是！」
姚葉領命出門，正好踫見拿著香料回來的姚雪，冷聲吩咐著︰「守著主子，一步也別離開！」
姚雪模不著頭腦，但看到癱倒在地的小翠，似乎也猜到了些什麼，于是打起精神守在屋里，一刻也不敢放松。
*********
接到姚葉發出的信號，眾近衛紛紛返回鳳里居。
盡管已能猜到大概，但從徐逸之口中得到答案時，小語還是覺得心痛。
叫小語無奈的是，懂藥的人就只有徐逸之了嗎？
驗過核桃露跟小翠的指甲後，徐逸之斷定，核桃露中多出來的成分就是使五彩晶石大放異彩的「睡美人」。再加上從小翠身上搜到的裝有原液的小瓷瓶，事情的真相已經大白于人前。
眾人怒不可遏，各個露出噬人的眼神，只待小語一聲令下，眾人便會立即開始動作。
眼看事情已敗露，再無轉寰余地，小翠哆嗦著身子，深埋著頭不敢吭聲，心里卻暗暗打定主意，就算死也不能把人供出來！
小語披著披風坐在床上，盯著被眾人團團圍住的小翠，思緒翻涌。
許久，小語才開口問道︰「誰指使你的？」
小翠沒想到小語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臉色已是白的不能再白︰「沒，沒人指使，是奴婢自己要這樣做的！」
「那麼，你為何要下毒害我？」小語語氣漸冷，在慕王府中，小翠算是她最信任的人了，沒想到……
「奴婢沒想要害您，這藥只會讓人想睡覺，不會傷害人的身體。」說到這藥性，小翠倒變得理直氣壯了，也許她一直都是以此借口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罪惡感的吧？
小語眸光一閃，問道︰「這麼說，以前的藥也是你給我下的？」
「奴婢……」小翠目光閃爍不定。
「你可知，這藥會讓人長睡不醒？」小語接著問道。
「這……」
小語平靜地補充道︰「就是會讓人一直睡著，再也醒不過來，就跟死人沒兩樣。」
听到這話，眾人的心都揪了起來，徐逸之眼中也閃過痛色。
小翠用來姑息自己一次又一次往主子飲食里下藥的借口，如今已失了作用，一直不敢正視的內心，此時已被罪惡感填滿。
「奴婢錯了！奴婢真的錯了……」
小翠的額頭已磕出血來，這次小語卻沒了心疼的感覺，她還是那句話︰「是誰指使的？」
小翠抬起頭，怔怔望著小語，額頭上的血不住滾落，混著淚珠，一滴一滴落在裙裾上，染出一朵黑色。
咬了咬嘴唇，堅定道︰「奴婢如今犯下大錯，願以死謝罪，與他人無關！」
小語閉上眼，拿雙手食指按壓著太陽穴，多年的主僕情誼，今日算是到頭了。
主動接近，原來竟是想等這樣一個機會！小翠這次差點就成功了，如此近距離，又是在小語意志薄弱之時，如果不是被晶石之光吸引，她就已經成功了！她什麼都算準了，獨獨算漏了小語戴著的這塊五彩晶石。
「先把她帶下去，明日再說，」小語打起了哈欠，「雪兒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吧，我累了。」
「是！」
眾人漸次離開，徐逸之落在了最後面，依依不舍地徘徊著。這才剛見面，還沒說上幾句話，便要離開嗎？
小語附在姚雪耳邊低聲吩咐完，抬眼正對上徐逸之痴痴的眼神，問道︰「你怎麼還沒走？」
徐逸之回過神，略顯局促道︰「這，這就走。」說完慌忙轉身。
「等等！」小語喊道。
徐逸之心下一陣歡喜，迅速回轉身，期待著小語的下文。
「謝謝你！」這是第一次，小語如此認真地對他說謝謝，因為她突然明白，沒有誰就該對她好的，他們沒這個義務。就像小翠一樣，不能怪她背叛，只能怪自己沒把人看清，她只是忠于另一個人罷了。
徐逸之開心應道︰「不客氣！」
被遺忘許久的陽光笑容終于又被尋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