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咖啡館,足足用了半個小時來回神。
听完馮聖呱呱呱,我唯一會說的話就只剩下兩句。
一,「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二,「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這些?」
說一的時候,我覺得告訴我這些,虐等于,把我抽身而出的姿態又狠狠地重新拽入了坑里。
說二的時候,沒別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不說出來,心里特別疼,說出來,心尖尖上又酸脹得特厲害。
唉,所謂什麼說一不二,此時此刻,沒那可能。
所以,听完之後,臉上的表情,也就變成了呆滯和扭曲,兩種模式,來回切換得很歡。
馮聖可沒那耐心陪我坐著表演狗血情緒,他點完火,哦,不對,他替人點完火,就急急的要跑路了。
臨走前,見我失魂落魄的模樣,還不失好心地說︰「鹿七七啊,要是我喜歡女的,芊芸喜歡男的,還有你什麼事情呢,唉,這是芊芸家地址,收好了啊。」
說完,一副便宜了我的表情,早有準備的,居心叵測地,把一張紙條按在桌子上,推移到我面前。
面色凝重地說︰「嗯,可以去安慰安慰她,她一個人住,這些天好像也不太願意見我。」
我愣著盯住他。
他語重心長的補充交待了一句,就差拍著我的腦袋了,「不過,這個時候,千萬別獻身啊,你們都不清醒。」
鑒于馮聖不僅給我詳細解說了齊芊芸的故事,還大氣地分享了他自己的性取向,我突然就覺得,可以不用對他那麼客氣禮貌了。
于是,狠狠瞪了瞪眼楮,朝他一揮手︰「滾∼」
他眯著眼楮,呵呵笑著帥氣地滾去了。
看著那張帶著馮聖預謀味道的小紙條,我思量研究了很久。
覺得不管怎樣,還是需要見見她。噢,是特別希望見到她。
但決定還是給齊芊芸先打個電話,畢竟這樣的情況,揣著地址就上門的事情,還是太唐突,有失妥當。
哪怕馮聖已經道出真相,對于給齊芊芸打電話這件事,我心里還是頗有陰影,也還緊張。
哪知道,電話響了一聲,那邊就接起來。
反倒我自己被嚇了一跳,沒料到這麼快。
腦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嘴上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邊聲音迷蒙嘶啞︰「七七」
停頓了半晌,「我想你。」
聲音似乎被她壓抑得仿佛從喉嚨里硬生生擠出來。
瞬間,我有點繃不住了,本就酸脹的心尖尖更是一陣加碼的酸痛。
直到那邊傳來猛一陣咳嗽,才回過神來,著急的問她︰「你感冒了麼?」
她笑︰「沒事。」
聲音繼續壓得很低,卻都明顯听得出來,已經完全崩壞了。
我吁了一口長氣,也沒有再多作考慮︰「我有你的地址,現在過來看你,方便麼?」
她明顯很吃驚︰「你知道我的地址?」
「到了給你說?」
她不清楚的「好」了一聲,听不出什麼情緒,我們就掛了電話。
開著車,我先去藥店買了些速效感冒藥,找到齊芊芸的住址。
鑒于馮聖給我說了齊芊芸的事情,一路上,冷靜下來之後,覺得有點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理智上並不完全確定那些事情幾分真假,按門鈴的時候,突然覺得特別忐忑。
有想掉頭逃竄的念頭。
門卻開了,里面的人微露出半邊的臉,看了看我,也看不到什麼表情,只听到聲音︰「你有事嗎?」
暈倒。這麼冷淡。
這可不是預演的見面場景,唱的哪一出?
剛剛在電話里不是還?
我吃驚地定楮看她。
露出的半邊身子穿著睡衣,身姿自然美妙。
嗯,一切正常。
可是,再往上看,就沒那麼正常了。
眼神怎麼那麼迷蒙?半睜半閉著,也不看我。
還有,臉色通紅,任由有些凌亂的卷發糟糟的幾許在臉上拂掃。
明明是初冬的天氣,額上竟然滲著汗。
她一只手把著門,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抬了抬,按在額頭上,狠狠皺了皺眉頭,表情有些難耐。
我這才意識到,這個人,難道是在發高燒?
神智不清?
一下子有點慌亂,向前模上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我急忙,推開門,伸出雙手扶住她。
她就那麼順勢一靠,依在我身上,由于我穿的高跟鞋,她頭低低的下來,很合適的,就窩在我頸窩。
滾燙滾燙的,頸窩處一陣酥麻,趕緊定了定神。
她抬起頭,有些艱難的睜開眼楮,看了看我,說了聲︰「你來了。」
又窩下去。
敢情這才認出我呢,高燒大概燒糊涂了。
我邊答應著「嗯」,邊關了門,著急的想要把她扶到臥室床上,得趕緊退燒啊。
「聖,我有點難受,想喝點水」
「對了,你把門開著」
「七七好像要過來。剛打電話來著,噢,我的電話呢,她萬一找不著路」
她閉著眼楮斷斷續續嘟囔著。
哭笑不得,原來!事實是,依然不知道是我,居然把我當成馮聖了!
驕傲冰冷的女王,此刻就像柔弱懵然的小白兔。
我一臉囧樣,百感交集,心緒復雜地,連拖帶拽,把滾燙又軟軟的她終于挪到了床上。
急急忙忙的,倒了一杯溫水,拿了幾粒感冒藥,扶著她的頭,喂她服下。
過程中,她幾度迷離地看我幾眼,又昏沉沉的樣子,閉上眼楮。
嘴角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
我又從衛生間找來毛巾給她冰敷,一直守著她。
思忖著,要是再過一段時間不退燒,是不是要載她去醫院。
期間,她時而呢呢喃喃,時而緊鎖著眉頭,仿佛很難受,嘴里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只偶爾幾句听得半清。
「珊珊不要鬧了」「爸,您放心,別著急」「聖,七七最近怎麼樣?」
凌亂的發,緋紅的臉,把迷糊中的她襯得很是無助。光芒萬丈的齊芊芸,生起病來,竟然是這樣的柔弱可憐樣兒。
我心里一時不知所措,不知道要怎麼對待她才好。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踫觸她一直不安,微微動著的唇。
突然就無比希望,它能安安靜靜的,好好歇歇。
這一觸踫,結果就是,一股電流跑遍我的全身。
我驚得猛地縮回手,卻被她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
「七七」
啊!終于知道是我了啊。
不知道是緊張,是害怕,還是害羞,還是期待,或者一絲喜悅。
我屏住呼吸,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結果
半天過去了,啥反應也沒有,只抓著我的手依然緊緊握著沒放。
我輕呼她︰「芊芸?」
沒反應。
我低頭瞧她,一直緊鎖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不安眨動的睫毛也安靜下來,嘴里也不再呢喃。
沉沉睡去了呢。
拿開冰敷著的毛巾,模了模她的額頭,好像沒剛才那麼燙了。
我這才松了口氣。
輕輕的拿開她握著我的手,想著,也不知道她自己這麼一個人病著多久,大概什麼東西也沒吃。
便去廚房給她熬上了白粥。
中間,覺得不方便在她家翻來翻去,于是又跑出去在藥店買了體溫計和退燒藥。
回來再喂了她一次退燒藥,給她量了幾次體溫,終于漸漸的恢復了正常。
但是,這個人呢,是多久沒好好休息了,直接從中午睡到黃昏,還沒醒過來。
一方面,estelle打電話來說一些工作的事情,另一方面,我也不知道她醒過來,要說些什麼,覺得有點尷尬。
于是把粥給她溫熱著,寫了紙條,上面提醒她醒來好好洗個澡,然後喝點粥。
畢竟,捂了一身的汗呢。
一切搞定,我拿著紙條輕手輕腳的到她臥室,放在床頭,轉身正要關門離開,背後她的聲音響起︰「七七?」
慵散,帶著詢問,似乎,好像,額,又帶著點驚喜?
我緊張得挺了背,尷尬得直呲氣,不自然地笑著轉身,「你醒啦?」
她有些疲乏的坐起身來︰「你,怎麼在?一直都在這里?你怎麼來的?」
我倒。
姐姐,問題多多,你給我開的門呀,不然我還能破門而入不成,果然是燒得厲害。
看來得好好解釋了。
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僵立著︰「那個,馮聖給的地址。你發燒,給我開的門。」
她「哦」了一聲,似乎明白了。
看著我︰「他都給你說了?」
果然聰明。高智商高情商就是好,壓根不需要我多說什麼了。
我點了點頭。
看著她的模樣,我絲毫不再懷疑馮聖給我說的那些話。
「這個人,真是的!」她微低頭咬牙,不知道是在抱怨責怪,還是在無奈。
但是,都不需要呵,根本不需要,幸好他說了呢。怪我之前還心有懷疑。
好想告訴她。
卻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快速又低聲說︰「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你出了很多汗,去洗個熱水澡。」
突然意識到這話似乎太親密。
我有點結巴了,抬起手慌亂指了指外面,「那個,粥在廚房,還熱著的我先走了。」
趕緊就要閃人。
她命令到︰「鹿七七!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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