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女人,其實吧,你見見她,有什麼當面說清楚,我覺得你才能真的放下啊。」鹿力在電話那頭還試圖勸說我。
「鹿力,你還真不是朋友。別人怎麼戳我,你就怎麼加碼。」我冷狠狠掛了電話。
其實吧,在感情里,身邊永遠有那麼一群「為你好」軍團,善意卻殘忍。鹿力為我好沒錯,錯的是,他看不到,有時候,兩人之間的關系在某些情節,自尊便比愛來得更重要。
更無厘頭的是,鹿力還發短信來確證︰「真不去啊,哎,只有我獨赴戰場了。」
我回︰「人家馮歡悅對你滿心明月,可惜你這溝渠嘖嘖,趁早跟人家姑娘講清楚。」
他回我一個莫名奇妙的囧表情,並說,那可不見得。
故弄玄虛,我不再理他。
打了電話,出門去和estelle、眼楮匯合,鷺海的推廣案已經迫在眉睫,最重要的樓王主題宣傳,我們絞盡腦汁,還是沒什麼滿意的創意,便約了去郊外爬山,清洗一下腦子。
爬完山已經日落,在山腳吃了飯,我們開車往回走,一路上,雖然疲憊但也清爽,三人說說笑笑。
人車稀少的山路,黃昏時候有一種靜謐到極致的感覺。
我一向不喜歡這樣的時候,但有他們的陪伴,感覺並沒那麼糟。
眼楮看著後視鏡,笑著說︰「後面有輛車一直跟著我們,看來也是去爬完山。」
副駕駛的estelle也看了看,轉過頭來看我,沒說話,神色突然有點凝重。
「怎麼了?」我皺眉問,很難見她這個樣子。
「後面的車。」她說,「應該是余夏的。」
余夏,那個醫生前男友。
眼楮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慌張,他連聲問到︰「他跟著我們干什麼呢,總監,他跟著我們是」
estelle看了我一眼,轉過身對眼楮說︰「好好開車,沒事,也許就是巧合。」
三個人沉默著好一陣子沒說話,眼楮默默的加速,試圖在甩掉後面的車,但是它緊緊跟著;眼楮又故意靠邊慢開,它也靠邊慢開,並不超車。
我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estelle不時的回頭看我,想必她也覺得蹊蹺,這樣應該不是巧合偶然之類的了。
眼楮更是慌張模樣,我只得緩緩對他說︰「眼楮,我們前面找個地方先停車吧。」
estelle立即阻止︰「不要停車。萬一」
話音未落,後面的車突然沖上來,在駕駛側一個猛烈撞擊,我們的車子急剎,同時橫甩向了山路靠山一側的安全護欄
我恢復了點神智的時候,見我們的車子斜停在稀爛的護欄旁,眼楮和estelle在前排似乎陷入了昏迷,尤其眼楮那側,車身已經稍微凹進來,應該是卡住了他。
來不及想更多,我不停喊他們的名字,雙手顫抖著在身旁的包包里翻手機,找到手機,深呼吸,盡全力讓自己條理清楚,先撥通了120,再通知了122,告訴了他們具體地址。
接著,通訊錄里,意識模糊中,手指滑過一個人的名字,本能的撥通了一聲之後,我又驚覺到什麼,猛然切斷。
停頓了片刻,我繼續滑動下去,找到鹿力的電話,打通的時候,他那邊正聲音嘈雜。我告訴他,我出車禍了,身邊還有estelle和眼楮兩個人不省人事。
鹿力顯然懵住了幾秒,之後,大聲喊︰「天啊,你在哪里」
還來不及回答他,突然眼前一黑。
醒過來的時候,我躺在醫院的床上,眼前竟然是齊芊芸。
她緊緊握著我的手,見我睜開眼楮,臉上的焦急變成滿滿的笑,她說︰「你醒了。」
仔細一看她,好像瘦了很多呢,好看的嘴角依然微微上翹,眼神里濃濃的疼惜。那樣的疼惜感讓我心里一陣翻涌的柔軟,抬起手,想要撫上她光滑潔白的臉,下一秒,卻抬眼看見她身後的眾人。
都在呢。齊芊芸身後的鹿力,鹿力身後的馮歡悅、馮聖我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重重吸了一口氣,重新閉上了眼楮。
馮歡悅上前來,彎腰問我,清脆聲音︰「噯,七七姐,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再度睜開眼,沒再看齊芊芸,只朝馮歡悅勉強笑道︰「沒事。」
輕輕縮回被齊芊芸握著的手,再看向鹿力︰「estelle和眼楮呢?」
我死死看著他的臉色,生怕他說出些什麼不想听的。
「放心,沒什麼大事,你們真算幸運,estelle只是皮外傷,腦部有輕微的震蕩,沒大問題;眼楮受傷重點,大腿幾條口子,小腿卡得骨折,不過止住了血,骨折影響也不大只是治療周期有點久」
我大大松了口氣。
「芊芸,你出來,這邊有點事情!」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我看過去。
竟然是青珊。
齊芊芸看了看我,低聲說︰「七七,等會再來看你。」
我頭偏向一側,沒有看她,只說︰「不用再來,謝謝。」
她嘆口氣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
齊芊芸,如果,注定每次,你都會在我面前跟著別人而去,那為什麼你要朝我走過來呢。再也不要朝我走過來了。
「齊芊芸。」我在她背後喊,喉嚨發緊,聲音變得冰冷而堅硬,「就像你養父要求我不要再出現在你面前一樣。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拜托你。」
她愕然回頭︰「我父親,他要求你什麼?」
我冷哼一聲︰「他要求我什麼,你不是知道?」
「鹿七七,你說話不要這麼芊芸她媽媽」馮聖上前一步,似乎要說什麼。
「聖!」齊芊芸看著他,立即阻止了。
「芊芸快點呢」這時候,青珊往里走了一步,不看屋子里任何一個人,只盯著齊芊芸︰「走吧。」
余光里,我看見她被青珊一把拉著離開。
門關上後,我瞪著鹿力,雖然沒什麼力氣,心里卻澎湃著熊熊怒火︰「我最信任你,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你,你把其他人全部喊過來是干什麼!有必要嗎!」
鹿力看了馮聖一眼,三步並兩步上前來,把馮歡悅擠到一邊,撲通跪在床邊,抓起我的手哀嚎,「七姐啊∼」
我憤然甩開,指著他罵︰「你哭喪啊,我沒死呢。」
馮歡悅在旁邊一听,臉色驟變︰「哎呀,七七姐,呸呸呸,你怎麼剛醒來就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鹿力哭喪著臉繼續哀嚎︰「七姐啊,七姑女乃女乃啊,接到你電話我都嚇傻了,關鍵是你話都還沒說完,還沒給說我你在哪里,傷成啥樣,你就撂攤子就沒音訊了啊,你曉得你把我嚇死了不,哥當場尿都差點嚇出來了,就想著,你這個瘋女人也沒干啥缺德事啊,怎麼這麼倒霉,肯定死定了好不好」
我啪朝他拍過去︰「你咒我死呢!」
說著,這家伙居然眼淚婆娑抹起眼淚來。
我反倒愣住了。
馮聖在他身後接話︰「你也別怪他,我們都被嚇到了呢,怎麼能不過來。當時正在ktv唱歌,就見他接了電話之後,只會說,怎麼辦,怎麼辦,還多虧芊芸立即找熟人在交警部門查最新的車禍事故情況,再查到你們被送進哪家醫院,我們才一起趕過來。你都不知道,這麼巧,芊芸她媽媽也在」
「哥!」馮歡悅看著他,馮聖沒再說下去。
我也沒什麼心思管他們的欲言又止。
拍了拍鹿里的黃毛腦袋︰「乖,好了,我沒死。剛才對不起,沖你發脾氣。」
鹿力模了一把辛酸淚,「我懂,你就是不想看到齊芊芸嘛,不過,你是沒見她急得那樣呢。來醫院路上,車速都飆到160了。」
我一個「住嘴」的表情給他扔過去,他緊了緊嘴巴,一副無奈郁悶樣子。
馮歡悅這個時候朝鹿力和馮聖說︰「你們先走吧,我來照顧七七姐。」
我表示很茫然,為嘛見過一面就要照顧我,于是立馬客氣笑到︰「不用,不用,我沒事,你們回去吧,今晚鹿力留下來。」
鹿力撇了撇嘴,看了馮聖一眼。
我覺得怪怪的,又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他在扭捏啥。
「咿,小樣兒,姐姐欽點你,你還不樂意了。」我有點詫異,這廝明明該主動請纓的嘛,剛才還哭著呢,難道看我沒什麼大礙就完全灑月兌了。
哪知道馮歡悅說︰「七七姐,你怎麼不知道,鹿大公子現在要去和我哥辦正事呢,他前幾天剛去他父親公司接管建材生意了,本來今晚就是要和我哥談一個合作項目,結果你出了車禍,他今兒得談妥,明兒給鹿伯父交差呢。」
怪不得他還是去了ktv呢。
我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馮聖不置可否,只怪他妹妹道︰「歡悅,你真是不會說話,什麼叫正事,照顧車禍病人才是正事。」
馮歡悅吐了吐舌頭。
我看了看鹿力,再看了看馮聖,大氣一揮手,︰「得!你們趕緊去辦正事。」
「馮小姐,也不必留下來,一晚上在醫院,覺也睡不好,我沒什麼事情的。你們都回吧。」
鹿力見縫插針,興高采烈,「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但是還是得有人陪陪你,你打著點滴,有什麼事情不方便,歡悅妹妹留下來,我們男人也不是很方便照顧的,就這麼說定了。」
見從來不喜歡正事的鹿力,眼神放光的要去辦正事,我真懷疑,剛才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嚎,是不是我幻覺了。
「對,就這麼說定了,你叫我歡悅吧,七七姐。」馮歡悅也堅持著。
盛情難卻,我答應下來。
馮聖和鹿力走後,剩下馮歡悅陪著我,一時間也不知道和她說什麼,我尷尬的躺著。
好在,馮歡悅倒是自自然然,就像跟我很熟似的,說東說西。
告訴我,醫生說,我昏迷只是因為虛弱加驚嚇,過幾天就可以出院,estelle也是,但是眼楮可能要住得久一點。
還說,警察已經來過醫院,找estelle和眼楮錄過口供了,初步斷定是estelle的前男友報復性故意撞車,但現在還沒找到肇事的車和人。因為錄口供的時候,我還沒醒,估計明天還會來找我錄。
又說,哎呀,七七姐,我給你削個水果吧。
她居然連estelle前男友的事情都了解。
我詫異又好笑的看著她︰「你怎麼好像知道了所有的人和事呢,而且很熟的樣子啊。」
「我跟著鹿力和我哥,還有齊姐姐過來,問了下他們,後來estelle姐姐醒了,有跟她隨便聊天聊了下。」
奇怪,estelle不是隨便說話的人啊。
「她,認識你?」我問。
「不認識啊,她認識我哥和鹿力嘛,我又跟她說,我是你很好的朋友。」馮歡悅高高興興的削著隻果。
我額頭三條線,看來單純女孩子就是好人緣,estelle那麼成熟老道的家伙也這麼不設防的和她聊上了天。
看她隻果削得像模像樣,我還蠻吃驚︰「馮小姐額,歡悅,我還以為你千金大小姐,不干這些事。沒想到削得一手好水果啊。」
她一臉得意,揚了揚手中拖著的一長圈隻果皮︰「對吧,削得好吧,我從小就和哥哥比賽,看誰能把隻果一整個削下來,皮子能不斷,就可以霸佔家里最大電視機的頻道。我每次都輸,剛開始削一下,皮就斷了,哥哥就超級得意的去看他喜歡的電視。我就哭啊哭,哭完不服輸,就把家里的隻果全部拿來削,就越削越好啦,再也不會把皮削斷」
她削完,收了尾,一整圈隻果皮長長薄薄。
笑著把隻果遞給我,「吃吧。」
「謝謝。不好意思,麻煩你照顧我。我不太想告訴家里人讓他們擔心。」她扶著我坐起來,我斜靠著床頭,接過隻果啃起來。
「別客氣。」她笑眯眯的繼續說︰「不過,小時候我和我哥就開始玩的削隻果游戲,一度愁壞了我們家保姆,她經常一買回來隻果,眨眼間,就全部被月兌了衣服,光溜溜的躺在果盤,哈哈哈。」
見她大笑的樣子,我也跟著樂起來。
吃完隻果,休息了一陣子,感覺有些力氣了,我請她帶我去estelle和眼楮的病房看看他們。
到眼楮病房的時候,estelle正好也在那里。眼楮的臉有些紫腫,estelle正在床邊上一臉的心疼。
見我們去了,她看我說︰「還沒找到他。」
我知道她說的余夏。
被馮歡悅逗樂的心情突然就有點沉重起來,我問︰「你中間都沒和他聯系過吧?」
estelle點點頭。
「那大概他處心積慮找你」我看了看躺著沒說話的眼楮,避開他,輕聲對estelle說︰「應該說是,找你和眼楮,找了許久了,早就跟蹤起的也說不定,不然哪里會這麼清楚我們的行蹤?」
estelle點點頭,也低聲說︰「我覺得特別對不起眼楮,莫名奇妙把他拉進來,害他這樣」
正說著,一對衣著華貴,夫妻模樣的人走進來,estelle急忙從床上站起來,遠遠的離開了些眼楮,站到我和馮歡悅旁邊來。
我在旁邊有點愕然。
她輕聲說︰「眼楮的爸媽。」
「哦。」我正要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卻見他們斜眼看了我們三個一眼,邊徑直走到眼楮床邊,女人彎腰下去,一臉的哀怨疼惜︰「我的寶貝啊,媽媽心疼死了,你不听話,讓你在家好好呆著就成,你非要自力更生,要出來和一些莫名奇妙的人一起工作,鬧成這樣。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當媽的可怎麼辦啊」
說著眼淚珠子就掉下來。
眼楮側頭尷尬的看了estelle一眼,沖他媽媽低聲說道︰「媽,我沒怎麼樣,你別大驚小怪的。」
男人一臉嚴肅,看著眼楮︰「你媽是心疼你,都躺醫院了還叫沒怎麼樣?明天轉到私立醫院vip去,好了之後,就到咱們自己家公司上班,不許再出來跟雜七雜八的人胡鬧!」
什麼情況,難不成,眼楮居然是隱藏的富二代?
我疑惑的看estelle,眼神向她求證,她向我點了點頭。
明顯,眼楮的這個最新爆點,讓我忽略了他父母對我們再而三旁敲側擊的言語攻擊。
要不是馮歡悅站出來,我還繼續沉浸在震驚中。
「喂,你們這兩位叔叔阿姨,什麼叫莫名其妙的人,什麼叫雜七雜八的人,看你們也是有模有樣的人,怎麼說話這麼不得體呢。」馮歡悅盯著床邊夫妻,眨巴著閃亮的眼楮,聲音清脆。
眼楮父母臉上明顯冷了一下,表情隨之特別難看。
這個時候,他們兩人才正視站在一側的我們。
眼楮媽媽冷笑︰「小姑娘,我們不得體?我看是有些人借用工作之名,勾引單純小男孩,才是不得體吧,也不照照鏡子,自己幾斤幾兩!」
說著,她眼神犀利,盯著estelle,我听得一肚子火,正要說話。
眼楮大聲喊了聲︰「媽!」
estelle看了看脹紅著臉的眼楮,似乎努力憋住了一股子氣,對他說︰「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
說完就往門口走去。
我和馮歡悅只得跟著她,出門前,我實在忍不住,回頭對眼楮父母說︰「眼楮是個好男孩,但estelle也不是莫名奇妙雜七雜八的人,她不比眼楮差任何一點。如果不是看在跟眼楮是朋友的份上,我會好好請教下你們,在你們這種人的字典里,什麼叫做勾引,什麼叫做幾斤幾兩。」
說完轉身走了,馮歡悅在我身後發出一聲︰「哇哦。」
她快步趕上我,猛然湊過臉來,一臉的贊嘆︰「七七姐,酷。」
我偏了偏頭,額,年輕人,你是不是湊得太近了點。
于是尷尬笑︰「歡悅,你也不賴的嘛。」
「我就見不得頤指氣使的這些人,有幾個錢就了不起似的。」她听我夸她,更是激動地這麼一說,眼楮笑起月牙彎,歡快的挽起我的胳膊。
額,我瞧了瞧她,真是一個自來熟又直脾氣的姑娘,跟一般千金小姐似乎不一樣呢。對她的好感又多了些。
我們說著,正想去趕上轉角過去不見了人的estelle,卻見齊芊芸正和青珊左右扶著一個神色蒼白的女人,轉過轉角,在走廊那頭,朝我們走過來。
听見我們說話,她一抬頭,儼然也一眼就看見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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