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羞斂息屏氣許久才從幔帳後面出來,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攪亂了心思,再也不想看鎮寺之寶,急匆匆出了藏經樓。
見門口的娥眉和翠黛交頭接耳的閑聊,她縱使性情再好也氣道︰「你們兩個適才去哪里貪玩,有人進去也不告訴我。」
娥眉與翠黛面面相覷︰「怪不得暮春飛雪,我們姊妹真是天大的冤枉,一直在這里守著不曾離開片刻,哪有什麼外人進去。」
花羞知道娥眉、翠黛絕對不會欺騙她,但那人不是從大門進去,難不成從天而降?該不會是偷盜經書的竊賊?她蹙眉想了想轉身返回門內,找到那個管理藏經樓的老和尚敘說剛剛發生之事。
老和尚手指東側︰「此樓另有旁門,與方丈室近,平素是住持大師往來存取經書所用,想是貴客駕到才能從旁門進入,貧僧疏忽忘記告知女檀越,阿彌陀佛。」
陰差陽錯之事,花羞也沒多說,還禮之後出了藏經樓,翠黛取笑道︰「戲里常說才子佳人經常能不期然而遇,今個算是看了場戲。」
才子佳人即是男女情愛的隱語,花羞嬌嗔道︰「再敢胡說掌嘴,況且那個人也非才子。」
翠黛感覺蹊蹺︰「小姐怎知人家不是才子?那些街頭巷尾的市井無賴才沒心情來藏經樓這種地方,他們更喜歡秦樓楚館。」
在理,娥眉也點頭。
花羞無非是看人家戎裝,面貌不清楚,但身姿巍峨氣度凌然,絕不像風度翩翩氣質風雅的才子,另者戎馬倥傯之人有幾個喜歡吟詩做對的,也不細說,這樣回翠黛︰「你又怎知人家不是女子。」
翠黛明白她是羞臊,湊過去繼續打趣︰「若是女子,小姐就不會嚇破膽。」
花羞抿著嘴笑︰「你又哪里見我嚇破膽了?」
翠黛拉起她的手搓了搓,冰涼也是因為氣息冷,卻故意道︰「瞧瞧,臉現在還慘白,手也沒了脈。」
「越說越離譜,都是我平時太慣著你。」花羞抽出手下意識的模模自己的臉,雖然狡辯,心口還如同揣了只小兔子,咚咚亂跳,真是莫可奈何。
為了掩蓋自己的內心,她轉了話題︰「走吧,當心舅母找我。」
三個人離開藏經樓去找嘉太太,知道嘉太太忙于應酬,也不知往何處去找,只能回到香客們落腳的寮房處,想打听嘉府一行人時,卻見昭君和幾個姊妹嘻嘻哈哈的從某間房出來,她看到花羞就歡快的招手。
花羞迎上去,看她笑得臉像個熟透的大隻果,好奇的問︰「六姐撿到金元寶了麼。」
昭君伸出空空的兩只手表示與自己無關︰「當真如你所言是撿到了金元寶,但不是我,是三姐,來一次慈濟寺,三姐就被定了終身。」
花羞訝異,寺里都是僧人,昭蕙怎麼就定了終身?忽然想起那些官宦的女眷們,舅母定然是與哪位夫人相談甚歡,一個家里有未娶男兒,一個家里有待嫁女兒,兩方面一拍即合。
昭君還在那里嘖嘖贊嘆︰「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長榮大街的施家,一門雙候的施家,定遠侯施耘天,敕封騰驥大將軍,據說一等侯年有幾千石祿米,更何況人家還是一品大將軍,母親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花羞不識定遠侯,倒是忽然想起剛剛被眾星捧月的老夫人,大概舅母趕著去說話就是為了此事。
昭雯心里醋意大發,眄視著昭君︰「不過是個續弦。」
昭君反駁︰「續弦怎麼,那定遠侯非比尋常。」
昭雯哂笑︰「他是三頭六臂還是會七十二般變化?」
昭君神秘兮兮的︰「听說他母親施家太夫人是當今太後的表妹,他大妹妹是皇妃,他二妹妹是虢郡王之妃,他自己戰功赫赫,靖邊征戰,敵人听了他的名號聞風喪膽,他還有個堂兄是寧遠侯,一家子出類拔萃的人物,當然非比尋常。」
听了施耘天有這麼厚重的背景,昭雯怕了,怕自己禍從口出,本朝規定,黎庶及女子不得妄議朝堂之事,施耘天算起來也是皇親國戚,自己這是犯了大忌,急忙狡辯︰「是我記錯了,東門有個守城官的兒子也叫什麼天,我說的不是定遠侯。」
昭然知道她善于見風使舵,偷著譏笑。
昭君心無城府的問︰「守城官的兒子叫什麼你從何得知?」
昭雯當然是胡說八道,為了轉移話題,問︰「五妹呢?」
大家這才發現昭清不見了。
剛好嘉太太與施家太夫人說夠了話出來準備聚齊自己的女兒們,吃過午間的素齋就得回府,听聞昭清不見,急忙讓大家分頭尋找,不多時發現昭清正與偏殿里,跪坐在一個老僧面前。
眾人不知她在作何,過去听才知道昭清問老僧哪個寺廟收女弟子。
昭君強硬的把她拉起︰「五姐,你想遁入空門不成?」
昭清淡淡道︰「正有此意。」
昭雯駭然,偷窺下距離稍遠的嘉太太阻止昭清︰「快別胡說八道,當心給母親听見罵你。」
昭雯、昭清、昭君乃一母同胞,自然偏袒,所以非常緊張,把她拉著離開偏殿。
然站在門口的嘉太太還是看見剛剛的一幕,面上有些不悅,平素昭清沉默寡言,小小年紀整天誦經參禪,嘉太太很是不喜歡,感覺女兒家莫若多學學針黹女紅,多讀讀《女誡》、《女訓》,多想著怎麼相夫教子,多考慮如何給娘家帶來無盡的風光才是。
「在家里你肆意妄為也就罷了,在外面你記住不要丟老爺和我的臉,堂堂嘉府小姐和男人促膝而坐成何體統。」
昭清為自己辯解︰「他不是男人,他是僧人。」
民間認為世上有兩種男人算不得真男人,一是僧人二是太監,僧人六根清淨,太監一根清淨,僧人超拔于人,太監模糊于人。
所以,昭清覺得自己和僧人面對面交談沒什麼不可以。
只是嘉太太見她頂撞自己揮手想打,顧忌這是在佛門之地,又怕被施家太夫人看到自己的粗野行為而影響到女兒的婚事,沉下氣道︰「偷香竊玉的僧人多了,前些日子還听說半月庵的尼姑妙靜起了凡心,私自下山去會什麼第一才子時無聲呢。」
她話畢,昭清不以為意,倒是身邊的昭蕙臉色唰的如霜降,左右的轉動眼珠,咬著嘴唇,最後忍不住問︰「母親這話是听誰說的?」
嘉太太當然是道听途說得來,擺擺手︰「忘記了,總之你們都听著,此後沒有我的準許,任何人不得私下會客,男子不行,女人都不行,只等合婚之後,昭蕙就是堂堂的侯爺夫人,不要因為你們的事而影響到她的前程。」
連花羞在內,個個屈膝應著︰「是。」
嘉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與施家太夫人三言兩語初定下婚事,只等送去庚帖合婚,她已經旁敲側擊問出施耘天的生辰八字,和昭蕙應該沒大問題,自己的女兒馬上要成了侯爺夫人,老爺的官職說不定用不著花錢捐就能得到。
因此她也沒過多糾纏昭清的事。
讓女兒們隨行身邊,她又和其他幾個官宦的女眷說了話,接下來就到了听住持講經論道時間,一干官宦的女眷重新聚集在中殿,鴉雀無聲。
花羞這次來進香不僅僅為國為民祈禱,也為彼岸的母親祈禱早升極樂,此時虔誠的跪坐在蒲團上,卻見身邊躡手躡腳走過去一個婦人,接著听見這樣的話︰「稟太夫人,侯爺在寺里。」
太夫人?
花羞側目去看,猜測這位雍容華貴的老夫人會不會就是施家太夫人。
忽听那太夫人月兌口道︰「耘天!」
婦人答︰「是侯爺回來了,八百里飛騎,現下又追到寺里,只因為听說您身體微恙。」
所謂的身體微恙是騙兒子回來的手段,兒子如此孝順,太夫人心里歡喜,環顧左右,見個個摒心靜氣,上面方丈朗朗講讀,她朝那稟報的婦人小聲吩咐︰「告訴侯爺,聖上帶領一干臣子祈福,要他去宮里見駕。」
婦人領命而去。
花羞更確定這太夫人的身份,因為,昭君說過那個定遠侯就叫施耘天,看這太夫人倒是慈眉善目,她替昭蕙高興嫁入一個好人家,轉回頭繼續听方丈講經。
之後是素齋時間。
簡單吃過歇息稍許工夫。
未時,花羞隨著嘉太太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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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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