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太太帶領兩位姨娘和女兒們過來拜見太夫人,因為年齡上的差距,更因為太夫人是皇親國戚。
「不必多禮,或許以後成為一家人也未可知。」
太夫人抬抬手示意嘉太太起身,她本就慈眉善目,兼喜歡笑,言語更加婉柔,舉止又非常舒緩,所以讓人感覺如沐春風,而花羞已經認出,這位太夫人就是當日在慈濟寺見到的那位。
賓主重新落座,郝嬤嬤從太夫人身邊走出,至嘉太太面前屈膝道︰「老太**排,先听戲,午間就在我們府上用膳。」
不僅看戲,還有酒宴可吃,嘉太太轉頭望著太夫人一副感激之意︰「如此就叨擾了。」
太夫人笑著︰「不叨擾,別看我老邁,卻非常喜歡熱鬧,定遠侯府和寧遠侯府歸攏起來豈止千口,可我還嫌不夠多,你們這一來真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甚好。」
沒等嘉太太搭言,昭雯在一邊道︰「太夫人可不老,看您肌膚細膩眉眼生動,真是我們這些晚輩比不了。」
太夫人本來沒有注意她,既然她開口說話,還說的如此受用,太夫人不得不看過來,瓜子臉杏核眼模樣俏麗,桃色的襖裙更把她襯托得分外動人。
「這是幾姑娘?」
嘉太太心里恨恨的,覺得她搶了昭蕙的風頭,這里將來可是昭蕙的婆家,做姊妹的現下應該極力捧著昭蕙才是,見太夫人問,又不得不答︰「四姑娘,都是我平素管教不嚴,長輩們說話隨意插言。」
昭雯已經如願引起太夫人的側目,因為施家還有幾個兒郎,最差的四爺施耘莽也還做到千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假,但也得自己謀劃,人前推銷這是必須。
太夫人又問昭雯︰「幾歲了?」
昭雯近前施禮︰「回太夫人,妾身十八。」
太夫人一驚︰「十八了,可有婚配?」
她是看昭君仍舊是未出閣的女兒狀打扮,十八歲早到了該出嫁的年齡,窮苦人家的女兒二十幾歲出嫁也是正常,但嘉府可是安國公之後,及笄之後就該婚嫁,所以有些訝異。
昭雯聰明的看去嘉太太,這種話自己羞于出口。
嘉太太不得不代她回答︰「未曾婚配,都是我這做母親的,想給女兒們謀個好人家,一挑再挑,就耽擱了。」
真實的原因是,二女昭曦的未婚夫突然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婚事擱淺,按規矩,身上的姐姐沒有出嫁,下面的妹妹就不能出嫁,嘉太太也怕耽擱下面幾個,曾經和昭曦的婆家商量退婚,正在等候對方的消息,至少她不想耽誤昭蕙的婚事。
對太夫人也不能說家里的私事,唯有這樣解釋。
太夫人信以為真,勸嘉太太︰「你啊,也不用太過苛刻,只要那個男兒上進,何愁沒有功名利祿,何愁女兒不跟著榮華富貴。」
嘉太太不自覺的瞥了眼昭蕙,意味深長的︰「說的是啊,只怕那個男兒毫無上進之心。」
太夫人頷首贊同。
昭蕙一臉尷尬。
花羞也知道舅母含沙射影說的是時無聲。
昭雯心里急切,希望嘉太太和施家太夫人就她的婚事談論開去。
太夫人卻話鋒一轉問誰是合婚的女兒,慈濟寺匆匆一面現在樣貌都模糊了。
嘉太太看看了昭蕙︰「還不拜見太夫人。」
昭蕙無奈,唯有近前拜見。
太夫人這次用心看了看,模樣倒也標致,就是表情僵硬,不十分喜歡,後悔自己在慈濟寺定下這件事過于草率,但也沒說,只道︰「嘉府女兒個個都這麼出色。」
忽然又問︰「那個會織布會雕刻的表小姐呢?」
花羞愣住,沒確定是不是指自己。
嘉太太還以為太夫人會與昭蕙熱情聊幾句,听她問花羞,也知道是那匹荊錦和楸木匣子惹的禍,無奈唯有讓花羞過來。
花羞听舅母喚,過來太夫人面前屈膝道︰「郢城伯之女,柏氏花羞,見過太夫人。」
聲如清泉,卻比清泉還柔和些,人似女敕荷,卻比女敕荷還婉約些。
太夫人笑眯眯招手︰「近前來。」
花羞遲疑下,未知她想作何,走了兩步,靠近些。
太夫人竟然抓起她的手看,感嘆︰「還以為能織布能雕刻的手必然是長滿老趼,不料竟這般柔女敕。」
嘉太太滿心不悅,先是庶女搶了女兒的風頭,這回又是外女來搶,面上是慈祥的笑,道︰「半年織一匹,三秋刻一印,怎麼會有老趼,我家姑老爺僅此一女,疼愛的很。」
表面是在夸贊柏清正,實際是在嘲諷花羞。
花羞心里咯 一聲,知道舅母故意丑化自己,半年織一匹、三秋刻一印,這是有多麼愚笨多麼懶惰的人,也幸好娥眉翠黛等丫頭婆子被請去別處歇息,不然那翠黛只怕要頂撞舅母了。
她心里如波瀾起伏,面上似微波不興,嘴角掛著淡如輕煙的笑︰「確實是父親不準,怕我累著,我只好偷偷的鼓搗,三更半夜,猶如做賊。」
既順著嘉太太的話,卻又表明自己的勤懇,如此年少為了織布雕刻三更半夜不睡,實在難得。
于是太夫人道︰「這些活計本不是你該做的,難為你這麼用心。」
嘉太太臉色清冷如同霜降。
花羞一笑回報太夫人的溢美。
昭雯既想討好嘉太太,又想再次引起太夫人的注意,趁機道︰「都比不得太夫人您養育出那麼優秀的兒女,侯爺不說,听聞娘娘千歲艷冠天下無人能及。」
太夫人微微一笑,長女錦粟容貌超群這是事實,否則也不會被皇上寵愛至今。
昭君看不慣昭雯阿諛奉承,問︰「虢郡王王妃豈不是略遜一籌?」
昭雯不知是套子,竟然道︰「當然不是,王妃也是天下無雙。」
昭君詰問︰「你說娘娘天下無雙,又說王妃天下無雙,豈不是自相矛盾。」
昭雯語塞,氣的瞪她,恨不得殺了這個一母所出的妹妹,遲疑後道︰「我之意,娘娘和王妃雙雙冠絕天下。」
昭君又問︰「那麼三小姐呢?」
施家有三女,長女施錦粟,次女施錦羅,三女施錦珂,當年的老侯爺給女兒取這樣的名字,就是喻示人生三件事,吃、穿、用,粟為米,羅為裳,珂為珍寶,寓意自己的三個女兒衣食無憂生活美滿。
昭雯再也無法自圓其說,臉通紅的木然立著。
太夫人不得不看去昭君,這女孩嘴巴好厲害。
嘉太太面有慍色,這是做客,還是在侯府,施家的女眷沒有一個吱聲的,嘉府的姑娘們卻掐開了,她感覺非常難堪。
花羞看出舅母的不悅,無論她剛剛怎麼嘲諷自己,畢竟是舅母,急忙替昭雯解圍︰「四姐姐的意思是,娘娘艷冠明陽宮,王妃麗絕虢國郡,三小姐在閨閣女兒中只怕無人能媲美。
太夫人眉開眼笑,因為她明白了花羞的意思,剛剛昭雯的話不妥,女兒是皇妃不是皇後,說女兒冠絕天下豈不是搶了當朝皇後的風頭,這話傳入宮中恐會給女兒帶來麻煩,但花羞說女兒艷冠明陽宮就沒什麼忌諱,因為錦粟住的就是明陽宮。
而花羞說的王妃麗絕虢國郡與上個同理,次女錦羅住在虢國郡。
而三小姐在閨閣女兒中只怕無人能媲美,意思模糊也頗為貼切。
因此,太夫人對花羞更加刮目相看,蕙質蘭心,聰明,但不似昭雯刻意賣弄,善良,卻又暗藏機巧。
昭雯不知道花羞是在替她解月兌,反倒以為花羞搶她的風頭,當然不高興,故意為難花羞︰「表妹倒說說,縱觀我朝,誰才是冠絕天下的女子?」
花羞先福了福,禮數過才道︰「當然是,太後。」
太夫人喜歡得不得了,花羞的話簡直天衣無縫,太後是女人中最尊者,即便是皇後也不敢稱大,說太後冠絕天下沒誰會有異議。
「可有婚配?」
太夫人按捺不住問花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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