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耘山按照母親交代的,對施耘天與昭蕙的合婚之事只吐露四個字︰有待商榷。
嘉細問之,施耘山道︰「我們請了欽天監監正司徒大人合婚,怎奈司徒大人有事離京還沒回來,所以此事只能暫時擱置。」
嘉實乃紈褲,吃喝嫖賭還可以,對這些家常瑣事完全不懂,唯有回去稟報母親。
嘉太太听了心里犯合計,想合婚之事不是非得欽天監才懂,京師中命館很多,施家執意等欽天監該不會是故意拖延。
進而猜測會不會是昭蕙與時無聲的事情被施家得知,才找出這麼個打嗝放屁雞毛蒜皮的小事來推月兌。
再合計會不會是施家太夫人相中了花羞,想推掉昭蕙的婚事。
還擔心是不是長女昭容守寡讓施家忌諱。
甚至懷疑是次女昭曦婚事擱淺讓施家覺得嘉府上下都是不祥之人。
她立即喊學嬤嬤︰「備轎,我要去拜訪施家太夫人。」
她想親自過去探問,不想夜長夢多自己的如意算盤打錯。
學嬤嬤答應還沒等出去,婁大匆匆來報︰「不好了太太,護院說三小姐一早夾著包裹從後花園溜了出去。」
溜出去?嘉太太撥開引枕從靠背上直起身子,第一個念頭是女兒難道想跟那個窮酸的時無聲私奔?除此之外不會有其他事情,啪的拍響炕幾︰「還不快去追!」
婁大應了聲,轉身出去,喊了幾個護院和家丁從昭蕙逃跑的路線去追,怎奈昭蕙離開太久,追了半天毫無蹤跡,婁大琢磨下,覺得昭蕙或者是去了詩文雅齋,或者是去了時無聲的家,于是把護院和家丁分成兩撥,一撥他帶著去詩文雅齋,一撥去時無聲的家。
再說他自己,帶人來到詩文雅齋直接去藍齋,詢問時無聲可有來此。
僕役道︰「想藍齋才子眾多,您若問別人我還真就不曉得,但時公子大名鼎鼎,所以我時刻注意他呢,來是來了,剛剛離開往後山而去。」
婁大不知後山是哪里,問僕役。
僕役搖頭︰「我老眼昏花,只見他往後山去了,卻不知去哪里。」
後山?婁大手搭涼棚看了看,後山半坡處有通往兩邊的雲仙觀和半月庵之路,時無聲去那里作何?
忽然一拍大腿,該不會是三小姐在雲仙觀或是半月庵藏著,他去會和然後從那里換個路徑下山逃走。
急忙再把自己帶來的人分成兩撥,一撥去雲仙觀,一撥去半月庵,鑒于時無聲和半月庵的尼姑妙靜有過往來,怕妙靜幫助時無聲和昭蕙逃走,所以他自己選擇去半月庵。
一路急行,呼哧帶喘的上到半月庵之時,就發現這樣的一幕,山門口昭蕙獨自抱著包裹,她面前是時無聲。
婁大想,假如自己以拐騙良家女兒罪抓了時無聲,會搞臭三小姐的名聲,所以此事不宜聲張,想近前去勸昭蕙。
卻听昭蕙帶著哭腔道︰「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你怎麼能說你不喜歡我。」
時無聲面有難色,他來半月庵是無意瞥見花羞上山,追過來後就在山門口等著,想等花羞完事之後出來,他有話說,卻沒料到昭蕙會來找自己,更沒料到昭蕙對自己會如此糾纏,不得不直言︰「嘉小姐,我同你詩文交往就是欣賞,別無其他想法。」
昭蕙很是費解︰「欣賞不就是喜歡。」
時無聲解釋給她听︰「欣賞不是喜歡,就像我欣賞一幅畫一首詩,但我不會娶了那幅畫那首詩為妻。」
昭蕙不停搖頭表示自己不懂,眼淚撲簌簌落下︰「可我不是畫不是詩,你可以娶我。」
時無聲跟她說不明白,唯有這樣推月兌︰「在下窮苦潦倒,養活自己都難,不能拖累小姐你。」
昭蕙仿佛看到希望,急忙表態︰「我不怕窮苦,我心甘情願跟你吃苦,我這輩子非你不嫁。」
時無聲進退維谷︰「嘉小姐,我們是不可能的。」
昭蕙冷靜道︰「我已經下定決心,非你不嫁。」
時無聲不知該如何面對,最後道︰「不瞞嘉小姐,我心已有所屬。」
昭蕙先是愣了愣,後以為他是因為窮不想拖累自己,堅持︰「我非你不嫁。」
時無聲語塞,原地轉圈找不出更合適的語言來讓昭蕙明白,自己欣賞她詩詞歌賦作的都好,但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
正如熱鍋螞蟻,這時從庵里走出來三個人,卻是花羞和娥眉、翠黛,為父親祈禱完畢,花羞正想下山去藍齋找時無聲,當然是為了他科考之事,只要時無聲有了功名,舅母或許就可以網開一面同意他和昭蕙的婚事。
「三姐姐!」花羞驚呼,沒料到昭蕙在此。
「表妹!」昭蕙也很意外。
「三姐姐你怎麼在這里?」花羞過來挽著她。
昭蕙道︰「母親已把合婚貼送到施家,也就是說,我馬上要與定遠侯訂婚,我非時公子不嫁,我不能嫁給定遠侯,我要隨時公子私奔。」
私奔?花羞大驚失色,「三姐姐不可!」
昭蕙一貫的說話聲如蚊蠅,但態度堅定︰「我意已決。」
時無聲懊惱無比,後悔當初同她交往,自己不拘小節蔑視世俗行為舉止放浪不羈,大概因此讓昭蕙誤會,刷拉抖開折扇搖來搖去,忽而刷拉合並,看得出心急如焚,痛定思痛,感覺自己有必要面對兩個姑娘道出真心話︰「嘉小姐,在下真的是心有所屬,那位姑娘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本來是看著昭蕙的,目光慢慢拐彎,在場所有的人都被他的表白驚呆,也都在看他,花羞忽然發現他目光最後落在自己身上,駭然,急忙拉著昭蕙道︰「三姐姐借一步說話。」
昭蕙剛想隨她走,忽然發現下坡處幾塊巨石後面時而探出頭的婁大,知道是母親派人來抓自己,目光一凜道︰「我寧可死,也不嫁定遠侯。」
說著轉身就朝旁邊一處斷崖奔去。
花羞嚇得在後邊就追。
時無聲也追。
婁大帶人也追。
眼看昭蕙跑到斷崖處,花羞急得高喊︰「三姐姐有話慢慢說。」
昭蕙緩緩後退且怒視著婁大︰「你們敢抓我回去,我就跳崖。」
婁大急忙剎住腳步,諂媚的笑著解釋︰「三小姐哪里話,小人斷然不敢抓三小姐,是太太發現你不在府里有些擔心,才讓小人過來看看而已。」
花羞嚇得胡亂擺手︰「三姐姐千萬不要,你若是出事,怎麼忍心讓舅舅、舅母白發人送黑發人。」
昭蕙淒苦一笑,眼淚如珍珠滾落︰「父親母親可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我一輩子面對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生不如死,還不如現在死了。」
她這句話說出,亂石後暗藏的施耘天面色一凝,他本來是奉母親之命來調查時無聲和某個閨秀有私情的事,一路跟蹤時無聲才知道那某個閨秀是昭蕙,也就是同自己合婚的姑娘,剛剛在半月庵山門口被昭蕙對時無聲的那番表白打動,眼下听昭蕙又這樣說,他自問︰娶人也是一輩子的事,我一輩子面對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豈不是也生不如死。
這一刻他打定了主意,即便他與昭蕙合婚通過,他也絕對不會娶。
高猛很是不屑︰「侯爺,是咱們不喜歡她才對。」
施耘天沒有吱聲,而是在專注的盯著花羞看,不知為何,他老是覺得花羞眼熟,發現昭蕙仍舊在後退快至斷崖邊上,他吩咐高猛︰「那姑娘危險,我們靠過去。」
昭蕙再問時無聲︰「你娶不娶我?」
時無聲不敢刺激她,軟語道︰「你過來我告訴你。」
昭蕙苦楚一笑,剛剛他說的心有所屬分明是在看著花羞,心灰意冷︰「你現在告訴我。」
時無聲真的不知所措了,否定,就是害她死,肯定,娶妻是關系一輩子的事,自己從無對她動過心思,怎麼能隨便娶了她。
花羞看出時無聲的為難,沖過去擋住昭蕙,本想開解她,卻因為自己沖的過急站立不穩,身子朝後面仰了過去。
昭蕙大驚︰「表妹!」
時無聲大驚︰「姑娘!」
婁大也大驚︰「表小姐!」
而娥眉和翠黛已經搶了過去,同時高喊︰「小姐不要!」
花羞自己也嚇得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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