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得知百合留在嘉泊年的外書房,嘉太太先是勃然而怒,接著是拔腿就走,一副磨刀霍霍去捉奸的架勢。
「太太且慢!」
學嬤嬤適時攔住,她覺得別說是堂堂老爺,即便是哥兒祺哥兒狎個丫頭,那也沒什麼大驚小怪,每個男主子房里的女僕仿佛宮里的所有宮女,那都不過是為主人準備的床上用具。
「你到底是我的人還是老爺的人?」
嘉太太怒斥學嬤嬤,反對嘉泊年納百合為妾,她有自己的道理,一者百合心機太多,雖然妾室被扶正之事少之又少,但還是有很多例外,按照百合的能力,把自己取而代之是早晚之事。另外,嘉泊年界知天命之年,倘或得了年輕貌美的百合,日日貪戀床笫之私,身子垮了,這個家就失去了頂梁柱,作為太太,她有責任。
「我是太太的陪房,當然心向您,只是您這樣去阻止,假如攪擾了老爺的好事,老爺說不定一怒之下就真納了百合,您何苦呢,再說橫豎有了扈姨娘茹姨娘在前,不差個百合,您何不做個順水人情,不圖百合感念您,只希望在老爺眼里您是個賢妻良母,無論有多少個姨娘您還是太太,這就夠了。」
學嬤嬤苦口婆心,覺得此時嘉泊年同百合差不多木已成舟,之前反對還可以,現在去反對于事無補,只會激起嘉泊年的反感。
然而嘉太太被怒氣沖昏頭腦,並不听學嬤嬤的勸,一路疾行往外書房而來,養尊處優慣了,到書房時累得氣喘吁吁。
青銅跑在頭里,怕嘉太太來鬧被嘉泊年知道是他稟報的,故意在門口高喊︰「老爺,太太來了!」
如此,房里的嘉泊年就以為他一直守在門口,並不慌忙,慢條斯理的穿衣服,百合卻大驚失色的撲在他懷里哭泣︰「老爺救命!」
柔軟的胸脯觸踫到嘉泊年的身子,剛剛已經盡興,此時不禁又怦然心動,摟著百合安慰︰「不怕。」
說完讓百合系好小衫,耳听房門咚的被撞開,走進來怒氣沖沖的嘉太太,嘉泊年卻牽著百合的手迎了上去,沒等嘉太太開口,他倒先宣布︰「從今天開始,百合不是百合,是盛姨娘,今晚設宴成禮。」
嘉太太腦袋嗡的一聲,氣沖牛斗,感覺再說什麼都是多余,揮手去打百合,被嘉泊年抓住手腕。
嘉太太咬著牙問︰「她是妾,我是妻,書房之地何其莊重,她在此魅惑老爺,我管她不應該嗎?」
嘉泊年听言明白太太已經無奈的接受了這個事實,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松開嘉太太的手,啪!一嘴巴脆生生的打在百合面頰上。
百合腦袋歪過去,嘴角溢出一絲血,眼淚撲簌簌落下。
嘉太太指著她狠狠道︰「你記住,老爺的身體比你性命重要,不要整天想著如何狐媚,好好照顧老爺,然後為老爺開枝散葉才是你的責任。」
百合慢慢轉過腦袋,隨即高昂起來,道︰「謹遵太太之命。」
嬌柔的笑配上鮮紅的血,詭異的很。
嘉太太凝視她許久,目光中仿佛餃了一把刀,終于轉身出了外書房,邊走邊大口喘氣,手撫著絞痛的心口,從扈姨娘到茹姨娘到百合,每次都是如此痛不欲生,暗想,為何當初不嫁給那個對自己朝思暮想的窮書生,和他兩兩相守,粗茶淡飯也會吃出大魚大肉的味道。
時光無法倒回,人生已過大半,所以眼下要做的不是追思,而是抓住屬于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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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百合在施施館收拾停當,沒有鳳冠霞帔大紅的喜服,沒有響器吹奏爆竹震耳,沒有爹娘哭送新郎相迎,沒有豐厚的嫁妝,只有花羞拉住她的手囑托——
「與其同別人爭風吃醋,莫若討自己男人歡心。與其妒別家兒女優秀,莫若好好教導自己所生。與其夜不能眠攻于算計,莫若安枕無憂養個好身體。命中有時總須有,命中沒時莫強求。」
這一番話,是花羞母親臨終之時囑咐她的,如今她借花獻佛送給了百合。
百合鄭重的跪在地上,眼中噙淚聲音哽咽︰「我今日的一切都是表小姐賜予,結草餃環,他日回報。」
花羞急忙把她拉起︰「從現在開始你已經不是舅母房里的大丫頭,你是盛姨娘,有自己的院子,有自己的丫鬟婆子,不可再輕賤。」
到現在百合還不知道自己的院子在哪里,更不曉得嘉太太給自己撥了多少個丫鬟婆子,不過她猜測,院子不會大,僕人不會多,她有心里準備,但是若無花羞剛剛這番話,她或許會爭,知道這位表小姐老成持重,她的話應該有道理,所以準備安心的接受嘉太太施加給自己的一切。
接她的轎子已經在施施館門口等候,花羞讓戚氏扮演了喜娘的角色,另有峨眉、翠黛攙著她,又讓大妞、胖姑、張婆子、劉婆子隨在左右,一直跟著轎子送到屬于她盛姨娘的院子——嘉府儲藏雜物之地。
落轎,由戚氏掀開簾子,娥眉翠黛把她攙扶下來,小廝把轎子抬走,她于蓋頭下嗅到一股霉味,嘩啦扯下蓋頭,眼前是一片荒涼。
這里她知道,之前存放的差不多都是廢棄之物,且在花園之後,平素很少有人來,甚至還有人說鬧鬼。
她心里鼓著氣,忽然想起花羞的叮嚀,于是釋然的一笑,無論這里怎麼破,那也是她盛姨娘**的空間,于是親自推開吱吱嘎嘎的院門,再听吱吱嘎嘎的房門響,從里面走出三個人。
她都認識,一個是老眼昏花的鄭嬤嬤,在嘉府干了一輩子,無兒無女丈夫早亡。
另個是羅鍋子魏家媳婦,男人在嘉府做的是運出排泄之物的工,是以大家條件反射的對她總嗅到臭哄哄的氣味,也就厭而遠之。
還有個小丫頭叫傻姑,十幾歲了還分辨不清高矮胖瘦黑白紅綠男女老幼,一說話就流口水,若不是因為她老子曾經救過嘉泊年的命,有恩于嘉府,她早就被嘉太太趕出去。
攏共三個僕人,一個耳聾眼花,一個走路差不多成九十度直角,一個痴痴呆呆,百合竟然噗嗤笑了,笑嘉太太用心良苦,若是換了自己,恐怕都不曉得把這三人聚合在一起。
娥眉開解她道︰「姨娘听我家小姐的話,沒錯。」
百合點頭︰「我會記住的,無論怎樣,我有自己的僕人。」
她對娥眉翠黛再次感謝花羞,然後娥眉翠黛等人告辭回去施施館。
鄭嬤嬤、魏家媳婦和傻姑過來給她見禮,口尊盛姨娘,百合心滿意足,隨後進了房間,不用細細描述,都能猜出里面是怎樣的狀況,搖搖欲墜的床,剝落表皮的家具,六成新的被褥,總之一切都不及她原來做嘉太太大丫頭時的用物。
剛試著在床上坐下,外面就有人喊︰「盛姨娘,過去給太太敬茶。」
納妾不拜堂,給正房太太敬杯茶就算禮成。
百合站起,讓鄭嬤嬤留守家里,然後帶著魏家媳婦和傻姑往花廳而去。
到了花廳發現嘉太太同扈姨娘、茹姨娘還有嘉府的姑娘們都已經坐好,最醒目的是,嘉太太居然穿了件大紅的褙子,頭上的首飾也繁復得眼花繚亂。
妾不能穿紅,這是規矩,她是故意刺激百合。
學嬤嬤高喊︰「百合……啊不,是盛姨娘,給太太敬茶。」
百合應了聲「是」,緩緩走過去,心里七上八下,猜測嘉太太會不會繼續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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