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認識一個高人,也就是那算命老頭,讓他給我排了命盤,一看坤造就不對勁,趕緊讓我爸媽收拾包袱走人,說我趕去出生的路上,車正好軋著了一個修煉蛇的命門,破了它的氣,也就是人家正在趕著去成仙,這時它的氣最虛弱,被我們的車弄死了。一般講動物能成仙,這樣的動物少之又少,要有靈智,就是會自己想,在修煉過程中又會遭雷擊,遭雷擊而不死者更加少,那條蛇經過九九八十一難竟死在了一個未出生的孩子身上,不是我倒霉,而是它倒霉。最後一絲蛇氣附在我媽的胎氣上,就這樣,我出生了,算命先生的意思是,我沒變成蛇就已經是它夠善良了。而我爸媽的八字和我這個蛇女不僅不想沖,還配合十分默契,想來那條蛇也不是白白修煉的。
那為什麼我們八字不想沖,還不能在一起呢,八字配合的好,不僅益父母也會益孩子,而我不是個正常的孩子,是裹著蛇氣生下來的,不能和父母兩兩相益,否則,那條蛇的修煉本性那麼強,怎會不繼續拿我當宿主?若與爸媽在一起,很快便會顯露出蛇的本性。我小學四年級才開始視力退化,前幾天才開始蛻皮已經是遲的了。至于18歲能和父母住在一起,是因為蛇性若起必在成年前,18歲就定性了,能顯早顯了,也不怕再相益。
雖然我遠離爸媽,但蛇氣仍然影響了我的生長,我的個子比同齡孩子高,但骨頭很縴長,腰絕對比大家要細上幾分。蛇幾乎沒有視力,靠的全是敏銳的嗅覺以及觸覺,在夜間捕食也是靠接受紅外線來辨別獵物的方位,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我閉眼和睡覺時能感覺周圍的動向,出生時我不是瞎子就該謝天謝地了,讓我保留了一點視力,這點還得感謝那老頭。
而對于能看到某些東西,老頭的解釋是,本就是同類,沒成仙便成了鬼,你看不到誰看的到?這麼說,我以後還會經常看到?怎麼說,蛇氣現在和我融為一體,那也就是我啊,而且還生在至陰日至陰時,我也是有點鬼氣?不是吧,我是人啊我也怕鬼啊!
「那我蛻皮代表什麼?我怎麼會夏天蛻皮?」我疑惑,記憶中好像是冬天啊。
舅舅搖搖頭說︰「誰說蛇夏天不能蛻皮的?蛇基本三個月蛻一次皮。」啊?我是不是得去了解了解蛇這種生物了,唉……那麼,我也要三個月蛻一次皮?
「爸爸,老頭有沒有說我多長時間那個一下?」
爸爸回︰「先生說,你已經步入正軌了。」那也就是說……我三個月換一次皮膚?這不是要我的命嘛!
爸媽走時,爸爸遞給我一本紅布包裹的書,「好好看看,璇子,不管怎樣,熬過去,記住,你是人。」我打開紅布一看……《蛇》好吧,我是人,但要充分了解好自己才能成為真正的人。
于是那個暑假我認真研究了下那本書,關于蛇蛻皮的那一章,我記得最牢,蛇蛻皮前,眼部染乳白色,我下次蛻皮前看看是不是眼楮也會變色,上次沒注意,蛻皮前幾天會暫時失明,我還好,我只是前一天,不知下次會怎樣。而且還停止進食?怪不得我那天有種想吐的感覺,蛻完皮後還要保持一段時間不進食,難道要靠吊水度日嗎?看來習慣這種生活還需要一段時間。安慰自己一下,不是蛇的所有習性我都有,比如……我不需要冬眠。
到了五年級暑假時,我已經蛻了好幾層皮了,這時蛻皮對于我來說已經很熟悉了,就像女生的月事一樣,來的很有規律,我畢竟是人不是蛇,第二次蛻皮已經不疼了,只是微癢,蛇蛻皮是一整塊,我蛻皮是一小塊一小塊,用水泡一泡再擦一擦就自行掉了,不吃東西也好辦,也不會餓,前一天就開始不餓,蛻皮前幾個小時開始失明,蛻皮後一天眼楮轉好,開始吃東西。一旦眼楮上像蒙了白霧,如果在上學期間,那就必然請假回家準備蛻皮。我發現蛻皮雖然是不必要的麻煩,但三個月一換膚我還是很樂意的,皮膚三個月一新。
五年級的暑假,我還是和往常一樣瘋,那時候已經算是大孩子了,在一群孩子中是孩子王。當時蝦籠正當紅,一個蝦籠收起來就一把,散開來就是三米那麼長,在蝦籠里放上西紅柿等吃的,最好是栓幾塊咸肉,甩到湖里,把一頭拴在岸邊上,早上下籠下午收,下午下籠夜里收,夜里下籠早上收,一般夜里收籠是最多的,收上來時里面會有龍蝦,還會有小魚蹦,所以夜里收籠的人很多,經常我們幾個大孩子去收籠時會看到田間湖邊很多強光手電筒。
遠遠看見那一束束光就知道,是收籠的人。往往我們在岸這邊收籠,岸那邊也有人在收,還會對喊幾句。當然也會發生收錯籠的事情,但偷籠的更多,偷籠回去或者偷完里面的魚蝦再放回去的事情時有發生,市場上龍蝦好幾塊錢一斤,而且還很打稱,所以我們做的記號都是很隱秘的,還經常換地方。家女乃不贊同我出去收籠,但也拗不過我,我們一行好幾個人呢,而且外面那麼多收籠的。那天,我們白天下了六個籠,準備晚上去收。
收到一處草木茂盛的地方,已經是第三個蝦籠了,我記得不遠處還有一個,對岸還有燈光,就徑自走過去,我沒有電筒,小明一邊往桶里倒龍蝦一邊往我這邊照。我走到有印象的地方,開始找白天留下的記號,現在想一想,眼淚都會不自覺的流出來,那時候膽子真大,我自言自語道︰「應該就在這里吧。」
小明在不遠處照的我有點刺眼,「就在這里。」一個男聲回答,我猛地回頭,這里沒人!小明在那邊,還有兩人也在那邊,對岸的人說話我會听著這麼清楚就在耳邊?
「小明!」我叫了他一聲,壯膽。
「璇子!怎麼了!我們過來了!」我已經嚇得站不起來了……
小明他們快速趕過來,看見我蹲在那里,以為是蝦籠被盜,拿著棍子就往湖里戳,正在戳的時候,我們旁邊的水溝里響起了沙沙聲,回頭一看,是兩個小孩在那里爬來爬去,差不多三年級小孩的樣子,小明拿著棍子就追,「敢偷我們籠子!找打!」
我覺得不對勁,我身上的寒毛又豎起來了,趕忙出聲制止,「小明,不要去!」可小明正氣憤呢,我腿軟,急忙喊旁邊兩個人拉我起來,跟著小明就跑過去了,那兩個小孩見有人來,爬起來就跑,我們就跟後面追。
我邊跑邊喊︰「小明,別追了!」那邊是墳場!
跑著跑著,突然兩個小孩停下來了,回過頭來,看著小明,這時的我寧願夜視能力像剛開始那樣很差很差,也不要好到一下子就看到他們那張臉,我第一次看到阿婆的鬼魂時,是大白天,那時都沒有現在這樣來的清楚,我很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臉,慘白慘白,像抹了面粉似地,腿本來就軟了,再跑了這一陣,快癱坐下去了,眼淚止不住,就是出不了聲,就像在夢里一樣喊不出聲,多麼希望那是夢,可是根根豎起的寒毛提醒著我這是真實的。
我的視力弱,可夜視能力和感覺絕對靈敏,這回是真遇上東西了,我顫抖地拉了拉身邊的兩位,他們還沒看見那兩個東西的臉,小明嘴里還在罵罵咧咧的,舉起手電筒就要往他們臉上照,這時我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邁開千斤重的腿,朝小明奔過去,按住他的手電筒,「小明,不是他們偷的!不,他們沒偷!不是的!我們的蝦籠沒被偷!快回去吧!」
「真的?那你怎麼不早說啊,那我們快回去吧。」我根本不敢看前方,我知道他們一定在拿那兩雙無神的眼楮瞪著我。
小明又對他們說︰「既然你們沒干!哎,快回家吧!這麼晚了,兩個小伢……」
「走啦!」我使勁拽著小明的衣服,生怕他把那兩個東西說過來了。
「他們沒了。」什麼?我抬頭一看,早已不見他們的身影。
回到家里,我就發了高燒,當天夜里胡亂做夢,夢里總是看見那兩張白粉似地臉,家女乃整夜都在給我擦身子,身上就像被踩了,很真切地像是被車輪碾過,疼入肺腑,家女乃說我那夜就在喊著疼,問我哪兒疼,我也回答不上來,就是疼,哪兒哪兒都疼。
第二天早上面皮黃的就像鬧了饑荒,可奇跡般地就好了,也不發燒了,可第二天夜里,又開始發熱,整夜整夜說疼,家女乃又熬著夜給我擦身子,奇怪的是,太陽一出來又好了。
家女乃就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受了驚嚇,我看再也瞞不住了,便全盤托出,家女乃免不了罵了我一番再抱著心疼一陣。上午就帶著我去了當地有名的雙關廟,這間寺廟是很有名的,家女乃每年的臘月初八都會和很多人一起過來討要臘八粥,我也來過幾次,都是在門口望著,家女乃從不讓我進去,怕我身上陰寒之氣太重,這次家女乃仍然留我在外面。
看到門口的石獅子,我竟然有種害怕的感覺,很壓抑,家女乃沒一會兒就從里面出來了,出來時,手里還拿著一把點燃的香,彎下腰開始燻我的腳。
燻完我的腳,開始往上燻,燻到我的鼻子下方時,家女乃說︰「多吸幾口。」
我連忙吸了好幾口,一股濃香進入我的鼻腔,差點兒被嗆到,等我全身香飄飄後,家女乃拉著我進去了,里面好多尊菩薩,家女乃沒做停留,直接拉著我穿過一個院子,里面才是正廳,有幾個小孩在吃飯,一個女管事迎上來了,「就是這伢子吧,跟我來。」
我不知道寺廟也會有女管事,還會收驚,她把我們帶到一個偏殿,吩咐我坐下,我坐在椅子上,只見她在碗里倒入一碗米,用布包裹好米,倒過來,然後喝了一口水,我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往我臉上噴了一口水,接下來又噴了幾水,我的臉上掛了好多水珠,然後她開始拿起倒置的用布包好的碗,嘴里開始念念有詞,我被水噴的眼楮都睜不開,又不敢亂動,模糊著眼楮看她一邊念一邊抖動手里的碗,念了一會兒,我臉上的水還沒有蒸發完,就見她打開布,把里面的碗倒置在布上,再揭開碗,少了一大塊米!
她對家女乃說︰「嚇得不輕。」真是太奇怪了,那一大塊米呢?真的就在眼皮底下沒了!難不成這是魔術師?
她又拿出一個黃符遞給家女乃,「回家後火燒,加水讓孩子喝掉。」然後把剩下的米倒入一個袋子讓我們帶回家放在床頭或枕頭下。這樣就算完了?
回家的路上我問家女乃,「家女乃,你干嘛用香薰我?」
「給你增加陽氣,寺廟是神聖的場子,不能隨便。」
「那剛剛那就是收驚?」
「是的,人受到驚嚇後,必須要收魂,不然魂在外面時間長了長了毛,就不認識回家的路了。」
魂也會長毛?「家女乃,我的魂回來了嗎?」
「今晚不發燒就好了,不過廟里人說你嚇得不輕,家女乃準備自己再給你叫一遍魂,不然不放心。」家女乃說如果太重,就要太陽落山時喊一遍,夜里再喊一遍,不重只需要夜里喊一遍就好了。這次已經在廟里收了魂,夜里喊一遍就行了。晚上家女乃讓我早早上床,把米放在我枕頭下面,就拿著我的貼身小褂揣在懷里去廚房喊魂了。
只听家女乃輕輕地聲聲從廚房一路喊回來,「璇子啊,別怕,回來吧,怕了晚上跟家女乃睡,璇子啊,別怕,回來吧,怕了晚上跟家女乃睡……」一直喊道我的床邊,把小褂也塞到我的枕邊,我竟然對自己的魂魄怕怕的,拍拍自己的胸口,不怕不怕,這是我自己。家女乃熄了燈,鑽到帳子里來,拍著我入睡,那晚,我沒發燒,家女乃一直給我叫了三晚,晚晚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