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快把大叔嘴里的布條給拿掉。」耳邊傳來舅舅的吩咐聲。陳大爺嘴巴里都塞了布條了,什麼病需要這樣。
「大印啊,不能拿,這一拿,你大叔就要咬舌自盡了啊!」啊?咬舌自盡?什麼情況?
我想抬頭看看陳大爺,濃墨察覺後,左手把我的頭按得更緊,「乖,這里不適合你看。」然後右手一摟我的腰,他的大長腿就夾著我也不短的腿一路領著我走,順帶連人一起給推出了里屋,我還在剛才的倒退中暈暈乎乎,濃墨放開了我,改成拉著我的手,「跟我回家。」
我站住不走,「我不!」我知道他擔心我的承受能力,里面的場景一定很滲人,可我想勇敢點,我連鬼都見過了,還怕什麼。
「真要看?」濃墨的頭朝門簾那邊揚了揚。
「嗯!」我回答的很干脆。
「那你先放開我的手。」他的目光掠過我死拉著不松的手,意思是我要看自己進去看,他要回家。
我把臉皮拉出來迅速增厚幾厘米擋在面前,「表哥∼」聲音中焦急中帶著點不安,不安中帶著點惶恐,費東喜我再也不膜拜你了,我們果然適合當姐妹。
濃墨本來雷打不動的臉在听了我這婉轉流動的稱呼後,立馬像被雷劈了,「進去吧。」
他牽著我的手,掀開布簾的同時,里面響起了陳大爺的痛苦的申吟聲,「感覺不舒服就回家知道嗎?」濃墨捏了捏我的手,領著我跨進去了。
即使我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里面的情景震驚到了。狹窄的小屋內,骨瘦如柴的陳大爺被綁在床上,嘴里塞著一團布,靠著小床的那面牆,底下一大半都是血痕,像是被人用手指狠狠劃出來的,痕跡很深,上面的白水泥都被摳了出來,各條痕跡縱橫交錯,看得我心驚膽戰,再一看陳大爺的臉,也是被撓出的血痕,皮肉都翹了起來,還未結痂,鮮紅鮮紅的,濃墨就著我的手,給我擦眼淚。陳大爺這是中邪了吧,中邪不是應該找濃墨嘛,舅舅又不會這個。
「大叔現在多長時間疼一次?」只見舅舅從箱子里拿出針灸帶,又拿出了一小瓶酒精。
「打印啊,他現在一天疼好幾次,你大媽我都快受不了了,這老頭,他又死活不去醫院,說死也要死在家里,這老頭啊!」陳大娘大嚎,臉因為悲痛都皺在一起,手又在捶心口了。
「璇子,濃墨,你們倆把這些針在酒精火里過一下。」舅舅吩咐我們做事。又轉頭對陳大娘說︰「大媽你出來一下,我給你寫個藥方。」
我和濃墨也拿著針跟到了堂屋,舅舅壓低聲音說︰「大媽,我跟你說實話吧,上次給你的那個方子,就這樣子繼續吃吧,因為是胃癌晚期,陳大叔的體質已經非常虛弱,免疫力和身體機能太差,早中期還可以去醫院拼一下,晚期對西藥之類就難以接受了,身體受不了,手術也是不可能的,再不能折騰了,如果陳大叔有什麼最後的心願,就給他了了吧,大媽,我對不住你了。」
陳大娘听了舅舅的話,用雙手捂著臉,嗚嗚地哽咽著,聲音又不敢放大,「哎呀——」濃墨在我的手背上拍了一下,我一驚,由于心不在焉,火差點燎到了我的手指。
我心里難受,原來是胃癌,我听說過這個癌癥中的疼痛戰斗機,家女乃跟我說過,胃癌發病的時候,著實會使患者疼得上牆,抓心撓肺地疼,最後都是疼死的,怎麼個疼法兒,我一直無法想象,今天竟然是這樣見到的,那血痕,還有那臉上,陳大爺已經疼得自殘了。
「大印啊,我家老頭子還能活多久?」陳大娘顫抖著問,真怕她一個受不住就倒下了,我把過好的針遞給舅舅,趕緊過去攙扶著她。
「一個月吧。」舅舅說︰「可以準備準備了。」說完就進去給陳大爺針灸緩解疼痛去了。
晚上,經過濃墨房間時,我看見濃墨在收拾包裹,「咦,你要去哪兒?」
他從包裹里面拿出一個瓶子,「去挖祖墳。」
「呸呸呸,那也是家祖墳。」我要去翻他的包裹,他一攔,直接扔床上去了。「小氣鬼,我哧了一聲。」
「別跟著我。」他拿著瓶子就要走。
「才不會呢。」我撇撇嘴,他前腳踏出院門,我後腳就跟了過去。
家女乃叫住我,「璇子,這麼晚了,去哪兒啊?」
「散步。」我轉了轉眼楮,「表哥也一起。」考慮到我的特殊體質,身邊多一個道士比較合情合理,家女乃也不會擔心。
果然家女乃擺了擺手,「快些回家來,外面黑。」
和家女乃說了幾句話後再出門,我就找不著濃墨了,我們家祖墳,糟糕,分區了,年三十晚上就是因為祖墳不是都在一起,所以才畫圈燒錢的,男老太女老太在村口那邊,還有幾個墳在陳大爺家附近。那邊比較近,濃墨有可能會去那里,先去看看再說。
因為並不太晚,所以還有好些戶人家亮著燈,我到是沒什麼害怕的感覺,快到陳大爺家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大燈光,有點暗青色,跑了幾步,我確定了燈光的位置,在墳地,濃墨,我可逮著你了!
為了不引起濃墨的注意,我故意放輕了腳步,那個燈光從地上慢慢升起了一點,咦,濃墨起來了!趕緊藏起來!我往旁邊的草叢一鑽,再看向那邊時,已經沒有燈光了,哪兒去了?濃墨走這麼快?
我趕緊站起來環視一下了四周,沒有!什麼啊,凌波微步呢!正在懊惱時,突然頭頂上映下來一片亮光,我抬頭一看,一個大火球一樣的東西漂浮在我的上方。這是什麼?好亮,好漂亮!我不自覺地伸手過去觸模它,「阿璇別踫!」一個身影撲過來把我按倒在地,滾了一個圈,我緩過來的時候,是趴在濃墨懷里的,他被我壓在地上,哼了一聲,好像是受傷了。
「阿璇,看著那個鬼火,我們跟著它!」濃墨說。
鬼火?老師說在科學上這是磷燃燒的結果,民間傳說是在墳地的忽隱忽現的火焰,帶有不祥之兆,我趕緊爬起來,濃墨翻身起來,我們看著鬼火在低空中盤旋,然後,它飛走了,「跟著!」
濃墨拉著我一路跟著,鬼火所飛的方向是……陳大爺家的院子!
難道是陳大爺要出事了嗎?陳大爺家的院子只用一層矮矮的土牆圍著,鬼火直接飛了進去,陳大爺家的院子里只有一個昏暗的白熾燈在亮著,光亮的鬼火飛進去和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鬼火進了院子,一直在盤旋,圍繞著院子在旋轉。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里面的門開了,走出來了陳家二嬸,也是陳大爺的兒媳婦兒,應該是來照顧陳大爺的,我和濃墨怕被發現,就往下面壓低了點身子,只露出兩只眼楮。陳家二嬸一看見那團很大的鬼火,就大叫了一聲,「媽!這是什麼?」然後驚慌失措地拿起身旁的掃帚就開始對著鬼火橫掃,試圖要把鬼火打下來。
「不要!」濃墨還沒來得及阻止,陳家二嬸就一掃帚打下了鬼火,那團鬼火一落地,光亮便慢慢散去,隨之消失。
「老頭子啊!」屋里面傳來了陳大娘的一聲哀嚎,我的心里咯 一聲,陳大爺走了!
「趕緊回家,這件事誰都不要說知道嗎?」濃墨拉著我就跑。
「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啊?」我急著問,再說了,這也不關我們的事啊!我們干嘛要走。
「你舅舅是不是說,陳大爺只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了?」
「是啊!」干嘛我舅舅我家祖宗的,他不是你爸不是你家祖宗啊!雖然你從小在外面不怎麼親,也不要這樣生疏吧。
「陳大爺的時間不多了,人要死之前,鬼魂是會出來活動的,這時候的鬼魂叫生魂,會去自己經常去的地方,想去的地方,作為死之前的留戀,不過自己的身體並不知道,就像是潛意識里的那樣,剛剛那個鬼火就是陳大爺的鬼魂幻化而成的,被打下了,就是魂魄被打散了,生魂沒了,人的壽命也就終止了。」
「也就是說……剛剛陳大爺是被……他媳婦兒給打死的?」
「對,我們看見這個了,要怎麼去跟別人說,況且不知者無罪,她要是知道她無意中殺了人,還是它公公,那不是很鬧心。」濃墨嘆了口氣道。
「我,我,我看見鬼火了,我還看見她……我現在心好亂啊,怎麼辦怎麼辦?濃墨,陳大爺去世了!」
他拍拍我的背,「我知道,回家後什麼也不要對別人說,這竿子我們不惹,就當沒這麼回事知道嗎?什麼都不要想了,讓你別跟來你偏要,看見不該看的了吧。」不是安慰我嗎,咋又責怪起我了呢。
「對了濃墨,你剛剛是不是受傷了啊?」我再怎麼瘦,身上骨頭也一大把啊,還有那股沖勁,肯定壓傷他了,說著我便要去瞧他。
「等等。」他把我的手提上來,借著燈光觀察著,只見我的手掌和手腕交接處,骨頭旋轉了過來,手心翻在上面,手背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