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擎鋒是連鎖藥店的老板,自然不差錢。但是不缺錢不代表就必須免費為他人排憂解難,尤其是捉鬼這一行,危險系數很高,一個不小心就會把自己搭上。
「唉……」我由衷地嘆了口氣,說︰「還以為你干這行挺賺錢的呢!沒想到還得常常倒貼,難怪你要另外開藥店,不然怕是飯都吃不上吧!」
他笑了笑,然後口吻變得正經嚴肅,「這是師門規矩。我師傅就是這麼教導我的,不管有沒有酬勞,都必須把踫上的事兒給解決了。」
「你們這一派,值得人敬佩!」我不由對他及他的師門,肅然起敬。
「可惜,我們這一派傳到我這一輩,估計沒幾個人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疑惑地問道︰「我听說出馬弟子都是拜仙家為師,但是听你說的,好像師傅不是蟒二爺……」
「嗯,我師傅是一個游方道士,而蟒二爺是在我離開師傅後找上我的。」說著,他輕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悲傷,「說起我師傅,那真是我見過的最正直善良的人了,只可惜命數太短……」
提到恩師,他的表情哀傷的同時,也含著深深的敬意。我想,他能謹遵師傅教誨,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為人正直能做到恪守本分,更是因為師傅德行兼備為他樹立了值得學習的榜樣。
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保持了沉默。
他沒有過多緬懷,黯然神傷了一會兒便轉移了話題,問我晚上可不可以到我家吃飯,順便再借宿一晚。
我說行啊,轉念一想,覺得氣氛有些沉重,便笑著說︰「不過,得要報酬啊!」
他一愣,隨即笑著問什麼報酬。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想看看你那把匕首一樣的東西!」
從見那東西第一眼我就惦記上了,只不過一直沒找到機會開口。
「行啊。」他說著從後腰將那東西拽出來,遞給我。
我拿過來仔細研究了一番。這東西略微有些透明,表面瑩光 亮的,像白色的玉石,但是長達一尺的玉石明顯不應該是這個分量,它有些輕,所以應該不是石頭。從圓柱狀的手柄及逐漸變薄的刀刃來看,它原來應該是一個圓柱體,然後一半打磨成了雙刃的刀片,另一半則保持了原樣用作刀柄。
「這是什麼做的?」我頗為好奇。
五哥搖搖頭,「不知道,蟒二爺送我的,說是我用最合適。」
「難道你不好奇嗎?怎麼連問都不問。」我忍不住嘀咕一聲,然後戀戀不舍地將東西還給了他。
他接過去,笑著看我一眼,說︰「我問了,但他不想說,只說這東西叫神龍錐。」
「神龍錐?」我想了想,說︰「不是很貼切啊,叫神龍匕還差不多。誒,為什麼要加上‘神龍’倆字呢?」
他再次搖頭,「可能是這東西鋒利無比,能斬魂劈鬼,這麼叫比較威風吧!畢竟都說龍是至陽之物,專克邪祟之物。」
這麼一解釋倒是挺符合情理的,我不由點了點頭。
「這樣看來,這真是個寶物!哎,對了,你就這麼隨隨便便拿給我看,不怕我惦記啊?」不知為何,我就是想逗他一下。
「你還別說,我還真不怕你惦記!」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笑著說︰「可能覺得你還是個孩子,根本不構成威脅吧!」
「孩子?」我忍不住驚呼一聲,隨即抗議道︰「我都二十了,還孩子呢?再說,我參加工作都兩年了!」
他哈哈大笑,有些賴皮地說︰「跟我一比可不就是孩子麼!我可是整整大了你十歲呢!而且還比你高了至少十公分!」
「咱不帶這樣的!」我惱道,「才大十歲不說,怎麼還把身高扯上了?」
「哈哈哈……還說不是小孩?這就生氣了?」
「別逗了,誰生氣了……」被他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便連忙將臉轉向窗外。
「哈哈哈哈……」他繼續笑,然後伸出手揉了下我的腦袋。
我連忙躲開他的手,忍不住瞪他一眼。原來他之前總愛趁機用手揉我的腦袋,是拿我當小孩了!
***
我們在市場買了些菜,便回到我家,做好了晚飯,邊吃邊聊。
酒過三巡後,五哥突然對我說︰「小愷,你要不要跟著我干?」
我一愣,忙問他什麼意思。
他說,就是助理,主要是跟著他一起給人看事兒。
「可我什麼都不會啊!」我實話實說。
他笑了笑,說︰「我知道你什麼都不會啊!不過,也不需要你會什麼,你有陰陽眼,比我用符咒開眼方便多了,另外,你有仙家護法,個人安危不用我擔心,有這些足夠了!包吃包住,一個月兩千,怎麼樣?」
「成,只要你不嫌棄!」我立刻答應了,不管怎麼說這都比當服務生強多了,光想想就挺刺激的。「工資不用那麼多,夠我零用就行,畢竟你干這行也不賺錢。」
「錢好說,明天你就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這麼急啊,我總得先跟餐館老板說一下……」
「別去!」胡長河突然開了口,它站直了身子,看著我的眼神嚴肅認真,「你不能靠他太近!」
我听出它話里有話,看了它一眼,怕五哥看出端倪,便又若無其事地低頭夾菜。
上次聊天時,五哥曾說過,他用符咒開眼只能維持兩個時辰,現在離我們對付女鬼已經過去了快五個小時了,所以他應該看不見胡長河,也听不到胡長河的話。
我偷瞄了他一眼,見他面色並無異樣,再次確定他不知道胡長河暗中阻止了我。
「五哥,你先吃著,我去下廁所。」
我扯了個由頭,出了房門,找了個僻靜的地兒,問胡長河︰「你想說什麼?為什麼我不能靠他太近?」
「自己百般好,卻克身邊人——這就是他的命格。」胡長河說。
我皺了下眉,雖然胡長河從來不撒謊,但是這一次我不太想听它的話,「你什麼時候會看命格了?那你說說我還能活多久?」
胡長河明顯眯了下眼楮,隨後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再次蜷起了身體,緩緩說道︰「我不會看命數。但是我確信那個人命格與眾不同。他的火氣有多旺你也看到了,那是純陽火氣,他的前一世一定非比尋常。」
我依然不解,問道︰「因為是純陽火氣,所以克別人?」
「差不多吧,反正離他太近的,都會被拉低了火氣。」
我看了看自己的左肩,那如同燭火一般大小的火氣帶著暗藍的微光,好像隨時都能被風吹滅似的。「你是說,我如果跟著魏擎鋒,會被他直接把火氣搞滅是嗎?」
魏擎鋒的火氣猶如澆了油的火把一樣,金燦燦的,旺盛得讓我覺得架個鍋上去都能直接煮飯了。也不知道他的火氣是怎麼克別人火氣的,會不會是一下子吞噬了那種?
胡長河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人到死火氣才會滅,所以火氣何時滅,要看命數何時完結。他只會克得你火氣無限偏低,不會直接克死你。」
「原來是這樣。」我突然松了口氣,不知為何,心里還挺高興。「既然不會克死我,那我為什麼要躲著他?相反,我還怕我這倒霉體質連累了人家呢!再說,我都這樣了,還怕什麼呀?」
死之前過好每一天,就是我最純粹的想法。如今,有機會換一種職業,又是跟著自己敬佩欣賞的人一起干,想想就很讓人向往。
「我言盡于此,你若是不怕,就隨便你。」胡長河閉上眼楮,不再言語。
我回到屋里時,發現五哥已經躺炕上睡著了。
唉,就他這種酒量淺還愛喝點酒的人,還真需要個人在身邊,不然真容易出事。
***
第二天早上,我去了餐館跟老板請辭。
雖說我平時干活時,總會發生各種看起來笨手笨腳的倒霉事,但真到了辭職時,老板還有點依依不舍的意味。
好在,他前幾天招到了兩個結伴而來的服務員,所以我這一走,他也不怕沒人給他干活了。
他給我結了工資,听說我要跟著魏老五干捉鬼的活兒,叮囑了我一番才放了行。雖然他這人平時有點摳,但是沖他那幾句囑咐,我還是覺得他這人挺不錯的。
我想說「有什麼中邪的事記得找我」,但是轉念一想,這樣說不好,有點詛咒人家的意思,便將話咽了回去,只跟他簡單地道了別。
五哥還要忙一下藥店的事,我們約好了傍晚時他來接我。
我回家將東西收拾了一番。
翻到我媽留下來的兩樣東西時,眼淚便開始在眼眶里打轉。
一枚祖傳的白色玉墜,一件祖傳的黃馬褂。
那枚玉墜是桃形的,里面暗含了形似蝙蝠的紅色絮狀物,估計寓意為福壽,所以才珍貴到輩輩相傳。
這玉墜我媽一直戴著的,她過世時我才取了下來,結果發現不知何時,那玉墜的背面有了一絲裂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我媽才沒敵過黃皮子的詛咒。
從我媽過世後,這還是我第一次整理她的東西,雖然她的東西大多都被我燒給她了,只剩了這兩樣。
我將玉墜掛在了脖子上,不管它還能不能保佑我,馬上要離開這里了,戴著它離開也算是一種對家的思念。
而那件黃馬褂,除了能證明我媽祖上曾風光過,再無其他用處,我隨手便將其裝進了行李箱里。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樣東西——貼在倉房牆上的黃色紙牌位,我必須帶走。
在倉房里昏黃的燈光下,我看著牆上那張寫有供奉保家仙之位的黃紙,對胡長河說︰「狐仙,咱們要搬家了。」
「嗯。」胡長河眼皮都沒睜地隨便應了一聲。
我將黃紙小心翼翼地取下來,收好,然後轉身出了倉房。
這時,成順應我的要求也顛兒顛兒地趕過來了。
我告訴他,以後別在外面租房子了,就住我這吧。房租什麼的我自然不會要,但求他照顧好我那幾只鵝,畢竟它們給我看家好幾年了。
五哥來了後,我告別了成順和幾只大白鵝,提著行李上了車,離開了這個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小院子。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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