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單瑾璇總覺得學校里縈繞著一種很奇怪的氛圍。似乎很多人在看到自己之後都會有或多或少的疏遠,就連老師也也總是把一些事情繞過她,轉而交給其他同學去做。收拾著背包里的物品,單瑾璇卻現教室里一片安靜,本該喧鬧的時間竟是異常安靜。
就在單瑾璇困惑不已時,她身邊的安渡斕忽然踫了她一下,挑了挑下巴示意她看門口。單瑾璇回頭望去,便見幾天不見的張岩站在那里,默默無言的看著她。他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胳膊上也打了石膏,鼻青紅腫的臉看上去分外狼狽。縱然隔著很遠的距離,單瑾璇也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出的怒意與隱忍。
「散了散了,別人的事咱少管啊。」這時,不知是誰開口打破了安靜的氣氛。隨著話音落地,剛剛還站滿人的教室瞬間就只剩下單瑾璇和張岩兩個人。見對方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走來,單瑾璇皺起眉頭,心里升起幾絲不滿。
她和張岩沒有一點關系,可剛才那人的話分明是把他們當成在一起的人。大學本就是個盛傳流言的地方,隨便一點接觸都會被添油加醋的弄成某條新聞。單瑾璇相信,會把這件事透露出去的,就是張岩。
「有事嗎?」既然已經斷定了是張岩在背後亂說自己與他的關系,單瑾璇對他僅有的一絲愧疚也跟著消失全無。她低聲問道,語氣里充滿了不耐煩。
「瑾璇,我今天來,是有上次沒說完的話想要告訴你。」
「學長,似乎你我的關系還沒熟悉到可以讓你稱呼我名字的地步。」听到張岩改了對自己的稱呼,單瑾璇皺起眉頭,自心底生出一種反感。
「抱歉,是我失禮了。但我還是想說,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可你的家人似乎並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不知道歐小姐和你是什麼關系,但她對你的保護欲似乎有些過頭了。我這身傷是我自找的,但是,我想單同學應該不喜歡做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吧?每天被監視著,難道不會難過嗎?」
「你什麼意思?」听到張岩的話,單瑾璇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死死的盯著他,在心里思索著那段話的深意。她能猜到,張岩的傷很可能是歐婭湲造成的,但是,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每天被監視又是什麼意思?
「呵,看來單同學還沒有現,你那個小姨,可是很厲害的,只怕你每天和誰說了什麼話,吃了什麼東西都了如指掌吧?這樣的生活,真的是你喜歡的?」說到這里,張岩的臉上帶了一絲嘲諷,他不屑的笑著,用手指了指窗戶。單瑾璇望去,便見一個黑影快速的從學校門口躥了過去,緊接著上了一輛黑色跑車,又快速開走。
事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格外明朗。張岩身上的傷是歐婭湲造成的,而他的意思就是,歐婭湲在自己的身邊安排了很多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從小到大,單博和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自己是單家唯一的繼承人,她要學會獨立,要適應那些存于身邊的危險。哪怕為此放棄自由,也不得不去遵守。單瑾璇知道,歐婭湲一直都有派人保護自己,卻沒想到這些人居然會把這份所謂的保護滲透進自己的生活中。
想到自己每天的一舉一動都被歐婭湲知道的清清楚楚,想到那人一邊談笑著和自己聊天,另一邊卻暗中調查自己每天的生活,甚至是去傷害對自己有好感的張岩。單瑾璇無奈的嘆氣,身體卻微微顫抖起來。她知道,歐婭湲不是好人。即便她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自己,她還是那個心狠手辣,被人稱為蛇蠍美人的歐堂堂主,歐婭湲。
「張岩,對于這次的事件,單家會承擔你全部的醫療費,如果你以後的生活如果遇到困難,單家也會無償的給予幫助。」
「你以為我和你說這些就是為了錢?」听到單瑾璇的話,張岩只覺得受到了侮辱,難道在單瑾璇眼里,自己是個缺錢的人?
「除了錢,我沒有任何能夠給你的東西。就算是歐婭湲傷了你,她也是歐家人,是我的小姨。今天你在這里說她的不是,我可以放過你,如果你再對第三個人提起,就不會是受傷這麼簡單。忠告上次已經給你了,這次是警告,希望你記住。」
單瑾璇說完,也不理會還想開口的張岩,轉身走出教室。可她的冷靜,她的淡然,卻在出去教室的第一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掏出手機,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並沒有等待的時間,而是很快被接了起來,說明對方早就知道自己會打給她。
「小瑾,中午好哦,是不是想我呢?」
「我要見你。」
「唔,果然是小瑾想我了,你想吃什麼?我買去給你好不好?」
「學校後門的那個花園見,我掛了。」
听到歐婭湲問自己想吃什麼,單瑾璇沒有給予回復,而是掛了電話朝著約定的地點走去。到了那里,她安靜的坐在長椅上。這里是一個可以說話的地點,不會有人打擾。今天,她要把所有的事情說清楚,也要親手扼殺掉那個猶豫不決的自己。
單瑾璇並沒有等待很久,只是二十分鐘多一些,她便看到歐婭湲從草地的另一邊走了過來。見對方還開心的笑著,走上來便要給自己一個擁抱,單瑾璇低下頭,沉默的躲開對方的親密觸踫。
「張岩的事是你做的?」不理會歐婭湲眼里的委屈,單瑾璇低聲問道。
「如果我說,是我做的,小瑾會為了這種事怪我嗎?」听了單瑾璇的問話後,歐婭湲臉上的笑意不減,而是把頭湊到對方耳邊去問。
「一個外人的事,我沒有必要去和小姨追究。」
「是我做的,誰讓他打小瑾的主意,打他一頓,算是便宜他了。」听到單瑾璇這樣說,歐婭湲心里一暖,當即坦白。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打算隱瞞自己教訓張岩的事。
「既然如此,就請小姨把安排在我身邊的人全部撤掉。我有能力處理那些蒼蠅,不需要這種貼身的保護,更不想自己的*被人窺探到。」
結束了關于張岩的話題,談話才是剛開始。單瑾璇退後一步,看著歐婭湲略顯凝重的臉,忽然覺得此刻的自己是這麼無理取鬧又不懂是非。在所有人看來,歐婭湲做的事都是正確的。她寵著自己,保護自己,把身為一個小姨該做的事,不該做的事都做了。
即便如此,有些東西卻是天生的,根本無法改變,她是自己的小姨,是長輩。
「小瑾,如果你不喜歡那些保鏢,我大可以給你再換一批。我要時刻掌握你的動向,如果你被人傷到,我…」
「夠了,歐婭湲,我不想再听你說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為什麼找人保護我,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我要的是自由,是自我的能力,而不是像傀儡一樣任由你擺布。就當我在請求你,你可以別再打擾我嗎?」
「小瑾,你所謂的不打擾,就是讓我從你的世界里退出嗎?」听了單瑾璇的話,歐婭湲只覺得心里酸澀異常。她快步走上前,用力抱住單瑾璇。她覺得自己又要失去這個人了,也可以說,從來都不曾擁有過。
「歐婭湲,我真的受夠了這一切。你說保護我,說怕我受到傷害,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反而給我帶來了很多麻煩。你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對我做出你以為正確的一切?」強忍著心里的壓抑,單瑾璇低著頭將整段話說完。她不敢抬頭,也不想去看歐婭湲此刻的表情,只能听到頭頂上方越沉重和急促的呼吸。
「呵…什麼人…我真的沒想到,小瑾有一天會問我,我是你的什麼人。」心髒時不時傳來的抽疼讓鼻子也跟著酸澀起來,那胸腔中賴以生存的物質跳的越來越快,幾乎就要破體而出,整顆的獻給身前人。
雖然早就有過心理準備,這顆心也早就被傷的沒有一處好地方。可是,听到這種話,歐婭湲還是覺得心疼到就要沒辦法呼吸了。看著面前這個低著頭的人,歐婭湲現,自己竟是沒有立場去反駁單瑾璇的話。是啊,自己是她的什麼人?家人?小姨?還是…永遠都沒辦法做到的戀人?
哪個立場都是正確的,可自己卻沒有做好其中的任何一個。她愛著她,以帶有血緣關系的身份,更是以一種同性別的女人的身份愛著單瑾璇。這份愛持續了太久,久得讓歐婭湲忘記了身份,也忘了她本該有的尊嚴。可如今,單瑾璇卻問自己,她是她的什麼人。
「小姨,我該回去了。」許久的沉默讓單瑾璇不知所措,她轉身想要離開,卻在看到歐婭湲那雙猩紅的眸子時,停下了腳步。她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歐婭湲,當時年幼的自己為了保護她而受傷,這個女人也是露出了如此駭人的表情。
單瑾璇知道,歐婭湲在生氣。她平時生氣的時候都是笑著的,只有在這種氣到完全無法控制的時候,才會把真正的情緒展露出來。單瑾璇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把這個人傷得有多深,但是…她還是殘忍的說了。
「你曾經說過,讓我不要離開你,我做到了,可你卻嫌棄現在的我。小瑾,你知道嗎?有些時候,你真的要把我逼瘋了…」歐婭湲帶著顫抖的聲音傳來,語調很輕也很緩,卻像是冰針一樣刺在心里,讓人疼到顫。
感到肩膀上的力道越來越重,看著歐婭湲猩紅的眼仁布滿了因憤怒而生出的血絲。單瑾璇知道,她這次是狠狠的傷了這個女人的心,碎成了粉末,無法拼湊回去。
「如果你討厭我,就別再理我了。」單瑾璇低聲說著,就連她自身都開始厭惡如此無情的自己了。
「小瑾真的很殘忍呢,找了一個理由讓我離開你,最後還要把責任放在我身上。我該知道…我早該知道會這樣的。」
歐婭湲喃喃的說著什麼,最終還是放開了按在單瑾璇肩膀上的手。她跌跌撞撞的後退了幾步,充滿迷茫的雙眼就那麼痴痴的看著單瑾璇。忽然,她又重新走回來,替單瑾璇把弄亂的頭整理好,這才轉身離開。
看著歐婭湲那副失魂落魄的背影,單瑾璇明知道歐婭湲有保鏢在身邊,卻還是擔心她這樣離開會出事。最終,在心里糾結了許久,單瑾璇沒有開口,而是沉默的轉身離開。她並不知道,在她離開後,那個本該走了的人卻停留在原地,安靜凝視著她的背影,許久不曾離開。
「我舍不得做那個先走的人,即便看著你離開會讓我難過,我還是選擇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