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仁就這樣看著她，似乎非要從她的臉上得到一個答案。
顧穎只覺得難受，兩個人從來沒有試過這樣窒息的沉默，那種靜謐起來，就連空氣的每一個分子在運動都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過往車輛的引擎聲不斷地傳來，還有眼角匆匆忙忙走過的人影。
這就是生活，誰也不會因為別人的難過而駐足。
她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卻是帶了笑意，最後卻是一臉的緊皺，看著莫仁，嘴唇動了半響，卻只有那樣的兩個字︰「抱歉。」
除了這兩個字，她也沒有任何的字眼可以結束兩個人之間的難受了。
話落，她低了低頭，轉身離開的時候剛好看到不遠處的一輛黑色的車子，顧穎只覺得渾身一僵，玻璃牆面映照出來的臉色蒼白。
「顧穎！」
她的手剛觸上店里的門口的邊沿，莫仁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來，哽咽里面帶著許多沉重的情緒，壓得她的雙手一沉，指甲直直地劃過那玻璃上面，發出來的聲音刺耳至極。
顧穎沒有回頭，她只是站在原地，抿著唇，甚至連頭都不敢抬。
葉堔真是厲害，就連莫仁來找她的時間都算得剛剛好，逼得她連回頭再看莫仁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你愛葉堔嗎？」
他的聲音有些大，以致于過往的人群都忍不住回頭給她們兩個人行了一個注目禮。
曲起的手指在不斷地用力，可惜玻璃太滑了，她得到的只是那些細微的顫抖音，難听得讓她整個人都發冷。
顧穎沒有說話，站在那里半響，最後還是頭也不回地走回了店里面。
不說話，就當是默認了。
盡管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是他還是不甘心跑過來一趟。
得到這樣的結果，意料之中。可是卻怎麼都抑制不住，左胸腔那里的疼痛在一點點地蔓延開來。
半開的車窗，結實的手臂半倚在上面，修長的手指之間夾著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煙。
葉堔看著站在店門外的莫仁，冷冷地勾了勾唇。
「阿穎，你怎麼了？」
李秋看著走進來的顧穎，臉色白的就像是一層紙片一樣，心下一驚，放下手中的事情就上前問她。
剛剛修剪過的指甲，劃破手心的皮，有些細微的疼痛，卻怎麼都掩蓋不了心口的難受。
李秋的話讓她微微一怔，顧穎抬起頭，看了看李秋，搖頭︰「沒事，外面有些曬，我有些口渴。」
李秋點了點頭，連忙從一旁的飲水機裝了水給她︰「趕緊喝些水吧，你嘴唇都發白了！」
她笑了笑，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杯︰「謝謝。」
水很涼，滑入喉嚨，澆灌了那些干涸的灼熱。
卻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更涼。
夜晚的風很暖，她剛走出門口，就覺得有些熱，酒吧里面的空調開得有些大，工作起來的時候不覺得冷，可是從里面走出來才發現，溫度差有些大，就連頭皮都有些微微地發熱。
葉秋還沒有出來，說有什麼東西漏在了更衣間，顧穎只能先出來等她。
這個時候的道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路燈照著一地的黃色。
「阿穎！」
李秋拍她肩膀的時候她正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一點點地在地面上畫著圈圈。
「嗶嗶嗶——」
喇叭響起來的時候她和李秋都嚇了一跳，看過去，視線觸及那黑色的車身，顧穎的腳尖一頓，眉頭微微皺了皺眉。
葉堔已經將車窗搖下，隔著幾米遠的距離，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上車。」
他的聲音有些淡，听不出半分的喜怒哀樂，可是卻帶著點點滴滴的命令在其中。
顧穎抿了抿唇，剛想開口，視線便被白晃晃的車燈一打，只覺得刺眼，手下意識地抬起擋了擋。
眼楮再睜開的時候，才發現那是昨天晚上的那一個男人，她記得他叫張升，李秋今天早上告訴過她男人的名字。
昨天晚上的機車已經換成了一輛銀白色的小轎車，就停在黑色的大奔後面，車窗要下來，男人的臉露出來，看著顧穎笑了笑︰「嗨，美女。」
張升的話有些高音，但是落入人的耳朵里面只覺得生動而不像輕浮，顧穎對著他笑了笑，隨即喊出了他的名字︰「你好，張升。」
男人眼眸一動，視線落在她身旁的李秋身上︰「有幸載兩位美女回去嗎？」
顧穎回頭看了一眼李秋，她的表情有些沉郁，她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李秋跟她說的話，大概也知道她為什麼會有現在這樣的一副表情了。
李秋沒有說話，兩輛車停在他們跟前，葉堔的眼神諱莫如深，張升則是輕松至極，她看著李秋不說話，忍不住抬手踫了踫她︰「秋秋！」
原本還在糾結的李秋被顧穎這樣一踫，整個人回過神來，視線落在葉堔的身上，神色嫌棄，最後拉起了顧穎的手︰「阿穎，讓張升送我們回去。」
顧穎點了點頭，她本來就沒有打算坐葉堔的車回去。
她不知道葉堔為什麼會這麼有空，三更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讓她坐他的車子。
當然，或許他要做些什麼事情，可是她很累，身心都累，沒有那樣的心情陪他這種只要簽個名就能夠有一大筆錢進賬的人折騰。
她已經答應他不跟莫仁來往了，那麼，他還有什麼理由讓她難受。
張升很自覺地下車開了門，還學著西方紳士的樣子，在車門前彎了個腰，「兩位美女請——」
顧穎看著李秋臉上的紅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過得很不好，但是身邊總歸是有一個人過得好的了。
「阿穎。」
她的一只腳剛剛踏上小轎車，還有另外的一只腳放在地上撐著，整個人已經彎著腰進了半個身子進去了。
卻突然听到除了開始的時候冒了一句「上車」的葉堔開了口，她整個人直直地就僵在了那里。
葉秋感覺到顧穎整個人的僵硬，似乎知道她接下來的妥協，連忙拉了拉她︰「阿穎，上車，不要管他！」
上一次顧穎了無生氣地躺在夜色的包廂里面，雙眼沒有半分焦點地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的情景，李秋還記得一清二楚。
對于葉堔，她知道顧穎和他一定是有些過往的，但是她不清楚，她唯一確定的事情就是，她對那個一開始以為是顧穎救兵的男人，只有厭惡，無盡的厭惡。
葉堔的聲音很穩，就像是午夜里面敲響的鐘聲，帶著穿透一切的力量，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她整人呆滯在那里。
「上車。」
緊追而來的兩個字，終于將她擊潰，她明白的，葉堔想要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做不到，自己忤逆他，吃虧的只可能是自己。
她抬手將李秋緊緊捉著她的手拉下，對她撫慰地笑了笑︰「沒事的，我坐他的車回去。」
沒事的，與其說是安慰李秋，不如說是安慰自己。
「阿穎，他——」
「秋秋！」
她知道李秋接下要想要說的話是什麼，可是她不想讓葉堔對她的憎恨牽扯到更多的人，莫仁已經是很無辜的一個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她傷害。
李秋是她的朋友，是她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顧盛言之外，唯一的一個最親密無間的人了，她只希望她能夠好好的，好好的。
張升看著她皺了皺眉，顯然對她的行為很不理解，「顧美女——」
顧穎看了張升一眼，抱歉地笑了笑︰「我認識那個人，麻煩你送秋秋回去了。」
男人大概都是這樣的，沒有女人的八卦，他們不喜歡對某一件事情追究根底，除了他在乎的，顧穎不過就是李秋的好朋友。站在張升這樣的位置，他唯一能夠做的卻又不顯得突兀的事情，大概就是表示一下自己的疑問了。
李秋看著她很擔憂，手還是不想松開︰「阿穎，你不需要這樣，你不欠他什麼！」
李秋的情緒有些失控，就連說話的聲量都忍不住比平時高了些許。
顧穎微微低了低眼眉，沉默的半響，沒有人知道她眼底里面隱忍的情緒到底是什麼，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是平淡的笑意︰「秋秋，放心。」
她需要這樣，因為這些都是因為她欠葉堔的。
顧穎很堅決，臉色盡管淡漠，但是卻也是不容抗拒，李秋最終還是松了手。
她最後看了一眼李秋，觸到那眼眸里面的擔憂，只覺得心頭一暖︰「別想太多，只是送我回家而已。」
兩個人認識那麼久了，她很羨慕李秋，盡管大家都是生活艱辛了那麼多年，可是李秋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很單純的人。
她的心思和淳樸，別人說什麼，很輕易地就信了。
她顧穎說什麼，她就信了。
「那，再見。」
盡管不情願，李秋最終還是松了松手。
張升看了看顧穎，「再見了。」
她點了點頭，站在路燈下的身影有些瘦削，臉上帶著點點的笑意，看著銀白色的車子，從倒車到漸漸地開遠，最後一點點地離開自己的視線，才收回自己的視線。
該面對的，始終都是要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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